(六百四十三)
第二天,楼家月安排吉姆照顾昏迷中的陈艺志,自己抽一个时间带着女儿还有杰克一起去她大哥的坟头祭拜。
坟头草青青,随风摇摆。
杰克是一个温驯有教养的孩子,在他的记忆中,自从认识楼家明这个中国叔叔之后,这个叔叔就对他特别温柔特别大方,在他死后,还送了一大笔财产给他。
现在从母亲嘴里得知这个中国叔叔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杰克跪在家明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主动响亮地用中文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称呼,让陪伴在旁边的楼家月和陈爱月都十分意外,随后,家月欣慰地笑了,眼里有泪花在转动,她慈爱地凝视着听话的杰克,点点头,红着眼睛说道:“大哥在九泉之下,听到你叫他爸爸,也要笑了。”
之后,楼家月带着杰克和爱月回医院。
在陈艺志的病房内,她的属下受她的嘱托带着合同与律师过来,在律师的主持下,家月和杰克签了合同,将美好家园海外房地产的公司交给楼家月打理,杰克仍然是最大的股东。
杰克对于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当天下午,他便心满意足地开始了他的环球旅行。
楼家月呢,因为还要继续照顾昏迷中的陈艺志,所以安排了一个得力的助手飞赴海外,去管理美好家园海外房地产公司。
安排完这一切之后,楼家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打算继续留在医院照顾陈艺志。
然而,她很快发现,她挥手让他们离开的明月集团的总经理却并没有离开,他像根柱子似的站在原地,对她微笑着,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
楼家月只好抬起头来,看着总经理,对他问道:“张总,你还有话要说?”
张总点点头,鼓起勇气说道:“没错,楼总,现在咱们公司又收购了美好家园海外房地产公司,公司到处都是事——”
楼家月皱起了眉头,面现不悦,她继续听着。
总经理有些紧张,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继续鼓起勇气说道:“楼总,我看您的前夫短时间可能醒不来,你这样天天守在这里,未免大材小用,此外,你们已经离婚多年,你这样照顾他那么久,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前妻了,你这样有情有义,外人不会对你多说什么,所以,楼总——”
楼家月面现不悦,总经理的意思她明白,他想劝她放弃照顾陈艺志,回到公司,因为公司事多,因为她已经照顾陈艺志这么久,她尽了情分,就算她现在抛下陈艺志不管,也没有人说她不是。
这是总经理的意思。
楼家月皱着眉头对总经理说道:“张总,你是明月最得才的干将,明月交给你打理,我十分放心。”
总经理忠心耿耿,向前一步,关切地劝道:“楼总,就算你把明月交给我打理,你放心,但是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我看你自照顾陈大师以来,整个人快速地消瘦下去,长此以往,我实在是担心你的身体啊——”
楼家月胸中掠过一阵暖流,想着自己的员工如此忠诚,着实让人感动,她看了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腕,笑了一下,对总经理说道:“张总,谢谢你关心,我身体很好,此外,我与陈大师虽然离了婚,但是我们是亲人是家人,也是朋友,我不能对他不管不顾。现在,如果说他只有一线可能被唤醒的话,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我,所以为了让他康复,我必须留在这里。”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
张总想了想说道:“楼总,你执意如此的话,不如请个看护,只要楼总一句话,我马上出去请看护,看护请来了,这样,你每天只要来一趟,陪陈大师说说话就好。”
床上的陈艺志面色苍白,如同石膏,病房里散发出难闻的药味,一个人长时间呆在医院,就算原本身体健康,也会吃不消。
张总着急地看着楼家月,想明明在耗损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听不进他的劝说呢。
楼家月摇了摇头,对张总说道:“张总,我的儿子女儿也给过我这样的建议,谢谢你们关心我的身体。但是我不能这样做,看护不是亲人,她只能在生活上照顾陈大师,却不能在情感上给予他什么,我担心看护照顾下,陈大师永远也醒不过来,所以我必须亲自照顾。”
她照顾他,不是为了他像一棵植物似的长时间体面洁净地呆在病房,而是希望他尽快地苏醒过来,恢复健康。
看到楼家月执意如此,张总只好叹口气,担心地离开了医院。
楼家月坐下来,长长地松口气,她伸出手帮昏迷中的陈艺志按摩身体,今天像个陀螺似的忙着,一大清早就带着杰克去大哥的坟前祭拜,上午又回到病房,在律师的主持下,与杰克签了合同,将美好家园海外房地产的经营权要了过来,下午又送走了杰克,祝他满世界游山玩水开心,回到病房,又拒绝了张总的劝说。
此时此刻,楼家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累得好像散了架。她很想一睡不起,可是想起今天艺志的身体都没有被按摩过,她只好打起精神,手脚麻利地给陈艺志按摩身体。
这个时候,又有脚步声响起,楼家月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道:“张总,我说过了,必须我亲自照顾,你怎么还在这里?”
然而,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呵呵,呵呵,我们是来看陈大师的,不是什么张总。”
楼家月愣了一下,好奇地抬起头来。
眼前站着五个人,全是老年男人,头发发白,满面皱纹,个别的甚至连脊背也佝楼了。为首的那个捧着一束鲜花。他们五个人的到来,让原来宽敞的病房显得局促起来。
楼家月心中迷惑不解,这五个人她不认识,他们是陈艺志的朋友吗?她努力在脸上堆上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向前几步,将手中的鲜花放在陈艺志的床头,然后看了陈艺志一眼,对楼家月问道:“陈大师真的昏迷了好几个月?”他的眼里并没有难过的神色。
听到这里,楼家月心生不悦,想这五个人吧,如果说真是陈艺志的好朋友,她不可能不认识,此外,这个人刚才的问话,好像并不是出自于真诚的关心,而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陈艺志昏迷了几个月,他居然这样开心!
因此,楼家月凌厉的视线看向为首的那个老人,对他问道:“请问你们是?”
为首的那个老人立马向楼家月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哟,忘了介绍了,我们是陈大师的朋友,我姓黄,我们是浙江省木雕协会的,这几个也是陈大师的朋友,这个姓张,这个姓李,这个姓卢,这个姓王——”
黄大师一一介绍他的朋友。
楼家月明白过来,原来是木雕同行,他们是浙江省木雕协会的,今天来看陈艺志,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楼家月的心中升起迷雾,她决定等待着。
果然,姓黄的那个大师对楼家月说道:“你是陈大师的太太吧,这样亲自照顾陈大师,真是有情有义啊。”黄大师朝楼家月竖起大拇指。
楼家月心里好笑,这个人连她和陈艺志离婚的事都不知道,以为她是陈太太,居然自称是陈艺志的朋友,也真是好笑!
这是哪门子的朋友?!
她不知道这些人来看望陈艺志的目的,只好仍旧沉默地等待着。
黄大师看到病房内有沙发,便坐了下来,楼家月征了一下,想着这个人看来是打算长谈了,难道是有事情?
陈爱月孝顺,给父亲订的是vip病房,病房有电视有沙发有茶几,无异于一个小型的高档会客厅,陈艺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状态,病房内发生的事情,他压根不知道。
楼家月坐在床沿,看着这五个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黄大师坐下来之后,其它几位木雕协会的大师也相继在椅子和沙发上坐下来,有的甚至抽起了烟。
一时间烟草味混合着花香,让整个病房的气味非常难闻,楼家月闻得喉咙直痒,止不住想咳嗽。她在心底皱了皱眉头,想着这病房可不是会客厅,病人需要休息,这几个不速之客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家月打算坐下来,静观其变。她坐在床沿,再次伸出手,替昏迷中的陈艺志按摩着四肢。
空气沉甸甸的,好像灌满了铅。
黄大师抽了一会烟,静静地看了看楼家月的动作,对她笑道:“陈太太,这陈大师今年也快九十了吧,如今摔倒昏迷了,这俗话说,老人最怕摔,我估计,恐怕,你这样,替他按摩,恐怕是多此一举吧。”
楼家月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她紧了紧握着陈艺志的手,心想,陈艺志一生有情有义,从来不曾得罪过人,为什么这个黄大师却如此地盼望着他早点死,不要醒过来,甚至劝她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