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五)
陈爱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一颗心如同十多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喃喃地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今天他们既然来了,提出让爸爸让出主席这个位子,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
楼家月心里一咯噔,但想着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害怕的样子,因此冷笑两声,对他们说道:“我在商场纵横多年,什么样的豺狼虎豹没见过,你们放心吧,就让他们放马过来,我自然有对付的办法!”话说到后面,女强人的气势尽显。
看到母亲这样淡定自信,陈爱月不再那么紧张。
吉姆如同胸头移开一块大石,他感激愧疚地说道:“妈妈我们原本只是想让你照顾爸爸的生活和身体,没想到,现在连爸爸的事业名誉都要你照顾。”
楼家月笑了笑,对吉姆说道:“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陈艺志,在心里对他说道:“艺志,你快点醒过来吧,别人要对付你了!”
她心急如焚,可是陈艺志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仍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楼家月在心底叹息一声,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几天后,黄大师和他的同行来取合同。
当他看到空白的合同,不由铁青了脸,对楼家月愠怒地说道:“陈太太,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语气十分严厉。
楼家月装作歉意的样子,微笑说道:“那天晚上,我拿着合同和孩子们商量了一下,我们最终觉得,这个主意还是要由艺志自己拿,毕竟他只是昏迷,而不是死了不是吗,我们是懂法的,知道不能随便乱签合同,就怕碰到一些小人,趁机坑害他啊!”
黄大师听到这里,心里猛地一跳,一张脸仿佛开了染坊,青一阵红一阵。他恨透了面前这个看似软弱实则强悍的女人。
楼家月继续微笑着说道:“所以这合同没法签,黄大师,既然你们协会群龙无首,我看就暂时由你代理主席的工作吧,其它的什么事情等艺志醒来再说。”
一席话说得黄大师心惊肉跳,仿佛他内心阴暗的打算,楼家月全部看得清清楚楚似的。
黄大师强作镇定,对楼家月说道:“陈太太,如果我只是代理主席的工作,服不了众啊,我们现在必须让陈大师退下来,重新选一个大家都心服口服的主席,我们协会很忙的,你知道木雕是浙江的特色,我们每天要出很多作品,接见很多重要人士。”
楼家月只好说道:“那么我也没办法了,总之这件事,一定要艺志醒过来亲自拿主意。”
“你——”黄大师气极了,沉默了好一会,他索性在沙发上坐下来,对楼家月板着脸说道:“陈太太,我本来不想说难听话的,既然你这样不识趣,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楼家月心中一沉,想着果然,这些老奸巨滑的人,是有备而来的。
楼家月崩紧全身的神经等待着。
黄大师一张脸黑如锅底,看看其它几位同行,那几个人如同看到了指挥家的指挥棒,立马点点头,对楼家月板着一张脸,眼里射出充满敌意的目光。空气好像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楼家月也不害怕,尽管此时此刻,病房里,除了昏睡的陈艺志之外,再也没有旁人。
黄大师凌厉的视线看向楼家月,对她说道:“陈太太,你是女人家你大概不知道,陈大师在没有昏迷前,就已经和我们有了冲突。”
啊?楼家月扬扬眉,继续倾听着。
黄大师在房间走了几步,头顶冒着烟,眼里喷着火,生气地看了看昏迷中的陈艺志,对楼家月说道:“陈太太,陈大师这个人吧,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压根不把我们协会的其它人放在眼里,我就说这增补雕花谱的事情吧,全是他一个人拿的主意,他说要增补就增补,完全没有问过我们协会其它人士的意见,我们还是等到这新的雕花谱出来,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黄大师说到这里,掏出一本崭新的雕花谱,扔在茶几上,雕花谱磕到玻璃茶几,发出重重的声音。
楼家月看了一眼,发现正是爱月他们出版的《雕花谱?植物篇》
其它几个大师也纷纷附和,一个姓王的大师说道:“陈太太,这雕花谱是老祖宗几百年前传下来的文化,是传承,是规矩,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增补的。”
楼家月觉得好笑,对那个所谓的大师说道:“艺志本来除了传承还要发展,现在时代日新月异,我们从清末,到民国,然后军阀割据混乱,日本鬼子侵华,解放战争爆发,新中国成立,经历了多少大事,难道木雕行业还要沿袭老古董,做不到一点革新和改变吗?”
她毫不畏惧,振振有词。
姓王的大师气得张了张嘴,心虚地退了下来。
姓张的大师向前一步,对楼家月愤怒道:“就算要增补雕花谱,也要和我们木雕协会其它同行商量,这个木雕界就他一个人吗,其它人都死了吗?”
楼家月只觉得可笑,她瞪视着那个张大师,对他问道:“这个增补雕花谱是陈艺志最先提出来的,也是他最先付诸行动的,这是他个人的私事,他为什么要与你们商量,你们是他的领导,还是他的朋友,家人?他增补雕花谱,花费的时间精力金钱,全是他自己的,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张大师张口结舌。
楼家月伶牙俐齿地说道:“此外,你们这个木雕协会只是一个民间组织,既不不归政府管,也不给人发薪水,你们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权力来管陈艺志增补雕花谱的事情?”
张大师被问得面红耳赤,败下阵来。
楼家月抬头挺胸,凌厉地环顾四周,她扬声说道:“陈艺志可是了不起的木雕大师,他曾经在杭州仁艺厂比武拿过第一名,在浙江省实业厅的雕花考试中拿了第二名,她在上海开设双鸿泰,在香港创办艺华盛,他在香港成立木雕工会,为工人师傅们出头,保护他们的利益,他用自己的钱建宿舍楼,收留从内地逃难来香港的工人,新中国成立后,他从新加坡回国,为新中国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雕刻《和平颂》送给苏联,巩固了中苏友谊,他赴蒙古传艺,他为英国女王待嫁的女儿雕刻樟木箱,促进了香港和平回归,这一桩桩,一件件,试问在座的你们,有几个比他成就高?如果没有,那么就请回吧。我们陈家的事,用不得你们这些无关人士来管!”
几个老头被楼家月说得灰头土地脸。互相看着,哑口无言。
楼家月笑了笑,无所畏惧地看了看协会的几个所谓大师,她对他们说道:“我们家艺志想增补雕花谱,为什么要与你们商量?这完全是私人化的事情,他有本事,有想法,有能力,有人脉,有资源,有钱,他不但可以把这个增补雕花谱的想法付诸行动,而且能够集册出版,你们看清楚了——”
楼家月说到这里,拿出《雕花谱?植物篇》,指着上面的出版社,对几个老头炫耀说道:“这可是浙江大学出版的!不但不要我们的钱,而且给我们艺志稿费,这跟某些人沽名钓誉,自己花十万块钱自费出的书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黄大师听到楼家月的话,只觉得自己在被她掌掴,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他想着自己真是看错人了,原以为这是一个老实好欺负的女人,没想到牙尖嘴利,不好对付。
这个时候,张大师走了出来,看了看黄大师,对楼家月冷冷一笑,鄙夷地说道:“陈太太,我想陈大师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现在捅下了篓子!你仔细看看,这是《雕花谱?植物篇》我以专家的身份告诉你,这个增补雕花谱,植物容易增补,到了后面,动物,人物,传统故事就不好增补了!”
楼家月呆了一下,心想没错,说到木雕她确实不太懂得。她开始紧张,后背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张大师冷笑一声,对楼家月说道:“陈大师以为天下只有他一个木雕大师,压根不把我们其它做木雕的手艺人放在眼里,这个世上,试问谁没有梦想,谁没有能力,陈大师之所以成功,无外是比我们运气,他运气好,所以他看不起人,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他目中无人得罪了我们协会其它人,如今他昏迷了,这个增谱雕花谱的工作我们是不会接手的!”
另外一个大师嘲笑着说道:“我们不干擦屁股的工作。”
楼家月冷笑一声,眼神无比凌厉,愤怒像风暴一样在她的心中升起,但是她努力控制着,淡淡地说道:“那么请各位放心,我们也没打算麻烦各位。”语气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