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管家看了看一屋子的伙计,卢连海会意,挥了挥手,对他们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李管家有些话说。”
其它伙计静悄悄的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很安静。
李管家向前一步,笑眯眯地禀道:“这事说来也是缘份。掌柜的,你还记得二小姐小时候身体不好,在城里请遍了朗中也没治好,无奈之下,只好送她到乡下去养病吗?”
卢连海点点头,仙儿这丫头小时候身体不好,为此他曾经操碎了心。不过现在长大了,倒是健康活泼,美丽动人。
李管家笑道:“这陈师傅就是陈家村的人,是二小姐养病的那个村子的。”
陈家村?
卢连海抬起头来,脸上有了笑容。原来如此。
李管家自信一笑,继续说道:“还有,二小姐和我亲,对我可以说无话不谈。她身体康复后回了城,就天天和我说她在村里的两个伙伴,就是陈师傅和他妹妹。也不知道二小姐住在深宅大院里,怎么和那个穷小子认识的,总之,他们好像一块长大似的,感情很好。”
卢连海已经多半猜到了原因,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这个陈家小子,师从何人哪。”
如果是从小认识,那应该感情深厚。他确切地记得,仙儿几乎在陈家村长大的,在村里呆了许多年,
李管家笑了笑,对他汇报道:“我听坊间传闻,他师傅也是陈家村的人,手艺不错,但没有这小徒弟厉害,好像叫,叫——什么福。”
“是不是叫梅福?”卢连海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事实,内心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对对,掌柜的,你刚回国,你怎么知道?”李管家一脸崇拜,马屁拍得十分出彩。
哈哈哈,哈哈哈,卢连海放声大笑,内心得意洋洋。他已经知道自己挖人有望,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如果是梅福的徒弟,他要挖过来简直易如反掌。
卢连海对李管家说道:“你吩咐人下去,叫人速去陈家村,把梅福给我叫来。”
“梅福?”李管家眨巴着眼,一脸的问号,无法理解,为什么陈师傅的师父要听掌柜的话。
卢掌柜瞪了李管家一眼,对他沉下脸威严地吩咐道:“叫你去就快去,愣着做什么?!”
“是是。”李管家立马领命而去。
卢连海摸着下巴,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得意地笑起来。
所以第二天早上,陈文志从宿舍走到仁艺厂上班时,就看到了师父梅福站在厂门口。
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师父怎么会突然来城里?
梅福笑了笑,对着他亲热地招了招手。
“师父!”
陈文志跑了过去,如同还没长大的小孩,紧紧抱住师父,欢喜无限。对于他来说,梅福就是他的父亲,自从亲生父亲过世后,梅福待他如同亲生儿子,这份恩情他没齿不忘!
文志幸福地将脑袋歪在师父怀里。
梅福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内心欢喜,却假装不满地说道:“大热天的,一身都是汗,粘乎乎的,抱什么抱。”
两个人才松开来,陈文志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梅福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仁艺厂外面有两棵几十年树龄的大槐树,如今上面栖了许多知了,一大清早就在那里没完没了的叫着“热死了热死了。”
梅福凝视着自己的爱徒,眉眼间都是骄傲,洋洋得意地说道:“听说你拿了大奖,我来恭喜你来了。”
事实上是他收到卢掌柜的消息,进城来会见卢掌柜了,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来看看自己的徒弟。
小时候,见到文志,便知道他是一个人品极好的孩子,但他压根没想到,他会出息到这种地步。
陈文志被师父夸奖,内心激动高兴,拉着梅福的手,对他道:“走,师父,我请你喝酒去,咱们边吃边聊。”。
梅福点点头,笑了。他抬头看了看仁艺厂异常气派的厂门,对他问道:“你不是要上工吗?你现在陪我喝酒,你们东家不会怪你吗?”
“不会,我拿了奖,掌柜的还要奖励我呢。”
“哈哈哈,好!”
师徒俩搂着肩,找地方喝酒去了。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大槐树的树冠洒落下来,留下满地细碎的光斑。
师徒俩走出去没多远,就找到一家馆子坐下。
陈文志要了饭菜,虽然是早餐的时间,但他点了一桌子的好鱼好肉,师父难得来城里看他。
他要给师傅叫酒,梅福立马摇摇手,说道:“不喝了,一会还有事。”他总不能酒气熏熏的去见卢掌柜。
“师父,你不是来专程看我的呀,你还有别的事?”陈文志看师父不喝酒,心内好奇。
梅福不动声色地笑笑。
陈文志给师父夹了一大片东坡肉,对他问道:“你又去给师娘买杭州城的时新衣服料子吗?”
陈文志因为师父来看他,心情特别愉快。师父说不喝酒,他便起身给他倒了热腾腾的茶水。
梅福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文志如今有了名气,可还像小时候一样孝顺体贴周到懂事,真是让他安慰。
店面是那种街边小馆子,现在时间还早,来吃早餐的人不多,所以还算清静。做面点的师傅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间忙活着,小小的木桌子油得发亮,偶尔有一两只苍蝇在飞。
梅福美滋滋地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嘴里,想着心事,他接到卢掌柜的消息,凌晨三点从家里出发,脚步匆匆地赶到杭州城。当然没有时间吃早餐,所以徒弟请他一起吃早餐,他也吃得开心极了。
“这杭州城果然是大城市,这早餐都比咱们镇上的要美味许多!”梅福一边吃一边点头。
陈文志看到那小小的早餐店面,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恭敬说道:“师父,你难得来杭州看我,等我拿到奖金,有一千个大洋,我一定请你去那大酒店吃一餐好的!”
梅福高兴地笑了,却摇摇手,又夹了一个包子吃了,对他说道:“这样的饭店就很好,我这辈子,不好吃喝。”
“那你好什么?”陈文志笑了起来,调皮问道,“就好对师娘好?”
哈哈哈,哈哈哈,问完这句话,想起他们师徒初见面的场景,陈文志自己先乐了。
梅福又摇摇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对他说道:“你师娘长得一幅猪相,我哪会喜欢她呀!当时娶她,还不是因为她爹是温秀才,后来对她言听计从,还不是因为温秀才天天嚷着他要考进士,所以你师娘打我骂我的时候,我想反抗,一想到她爹万一中了进士,我岂不是完了,所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