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梅福看了看时辰,距离他与卢掌柜碰头的时间快到了,他站了起来,表示自己要走。
陈文志也跟着站起来,对梅福说道:“师父,你回陈家村,告诉我娘,等我拿到奖金,我就要回村给她和奶奶盖新房子,你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她们。”
梅福点点头,内心十分高兴,拍拍他的肩膀,夸奖道:“好,我会的,好孩子!”
陈文志笑了笑,又对梅福说道:“我喜欢仙儿的事,你不要和我娘说,我不想让她担心。”
梅福又点点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吧,安心在杭州城奔你的前程,陈家村有我,你娘和你奶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陈文志感激地点点头。
梅福对他招招手,说道:“好了,我有事走了,一会就回陈家村了,你在杭州城好好干,用得着师父的地方,托人带个信,我马上就过来!”
文志又点点头,转身和店小二说了几句,店小品将六笼小笼包打包好,递到陈文志手里,文志塞到师父的包袱里,对梅福说道:“师父,你来得匆忙,我都没给你买些什么,等我下次回陈家村,我再给你带,我看你很喜欢吃这包子,你带几笼回去,也给师娘和孩子们尝尝。”
梅福心中温暖,拍了拍陈文志的肩膀,扬扬手,走了。
到了连海营记,见到卢掌柜,果然,卢掌柜想让他想办法,不管是劝诱还是施压,总之必须让陈文志辞了仁艺厂的把作,来连海营记。他既没有说升职,也没有说涨薪的事,口气也是高高在上的。
梅福记得徒弟的话,也十分尊重他的意愿,便立马回绝道:“这个恐怕很难。”
卢连海愣了,如同平地里走着突然摔了一跤,万万没想到梅福会得罪他,他反问道:“梅福,你乡下那份看管房子的钱不想赚了是吗?”
梅福微微一笑,他现在广收徒弟,哪在乎什么钱财,因此,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现在弟子太多,忙不过来。出了一个陈文志,名气太大,没办法啊,原本也想借这次进城机会,向卢掌柜辞工的,这样的话,那么,看管卢宅的事,您另请高明吧。”说罢他潇洒地挥挥衣袖,大步踏出了连海营记。
“你——”卢连海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他现在落难到,一个乡下老木匠也不把他的话放眼里了!怎么办?
梅福走出卢家大门,抬头看着蓝蓝的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他昂头笑了起来,心想文志说得没错,做人要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做人,任何人都只有一辈子,何必低三下四,做小伏低,手艺人怎么了?这个世界,少了任何一个行业都不行!
梅福走后,房间里变得像坟墓般安静。
卢连海受了梅福的羞辱,在书房如同没头苍蝇般走来走去,一腔怒火无处发泻,这时,管家来报:“掌柜的,苗家小少爷想见您。”
苗家小少爷?
卢连海愣了愣,想着苗家那小子来见他干什么?他黑脸恼道:“就说我没空,不见!”说话仿佛在往外喷炸药。
李管家立马说道:“他说与二小姐有关,与拿奖的那个小子也有关。”
卢连海一呆,摸着下巴沉吟一会,缓缓说道:“叫他进来吧。”
因此,几分钟后,苗民国如同一只刚出洞的小老鼠,怯生生地进来了。他刚刚从牢里放出来,坐牢几个月,在牢里受尽百般折磨,不由对陈文志更加含恨在心。
等到他受尽牢狱之苦,从里面放出来时,又听到陈文志拿到木雕比武大奖,一时风头无两,成了杭州城的名人。
苗民国不由又忌又怒,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收拾报复那小子,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所以,他很快想到了卢连海,得知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了,便火速来告状了。
“民国,你找我什么事?”卢连海双手负在背后,沉着脸问他。他与苗家没什么来往,苗家虽然有钱,但做的是布料买卖,八杆子打不着的生意,苗家有意与他家攀亲,曾经在应酬的饭局上有意无意地提起,想让小儿子娶他的二女儿为妻,仙儿是他的心甘宝贝,卢连海哪舍得把她嫁给一个没有文化满身铜臭的商人之子!尽管他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但木雕,红木家具,古建材料,这都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他是商人,也是文化商人,和那些卖卖衣服,卖卖吃喝的生意人,完全不一样。
这是卢连海的骄傲之处。
苗民国那小子喜欢仙儿,他一双老眼一看便分明,因此,心里更加生气,脸色也变得铁青,想那小子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提亲吧。卢连海爱女心切,最讨厌别人惦记他的宝贝女儿。
苗民国嘻嘻笑了笑,看到老爷子站着,他是后辈,自然也不敢落座,便把他喜欢仙儿,但仙儿喜欢陈文志那个小木匠,他试图劝服,但是完全无效的事情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当然,把他叫上军痞打陈文志,平时在学校里当混混不学好的丑事自然完全隐瞒不说了。
“有这种事?!”卢连海咆哮如雷,他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和那个小木匠在谈恋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冲,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只觉得脑袋马上要爆裂开来。
苗民国看到卢连海如此模样,不由吓到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打算只是打一个小报告,结果引爆了一个炸弹。
看到卢连海马上要气死的模样,苗民国惨白了脸色,惶恐不安地大叫道:“管家,管家——”与此同时,自己也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扶着卢连海在椅子上坐下,对他劝慰道:“世伯,你别生气,现在一切都来得及,我相信,只要你不同意,仙儿是不可能和那个小木匠在一起的!你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那个小木匠吧,没错,小木匠现在是拿了一个大奖,那只是运气好罢了,他到死了只是一个小木匠!还是个乡下人!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他小时候为了不挨饿还出去要过饭——”
苗民国极尽所能地抵毁陈文志。
卢连海的胸脯在急速地上下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