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私盐贩子确实是狗肉上不了酒席的角色,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私盐利润极大,从盐矿挖出来的盐块,泥土一般的东西,根本没什么本钱,转手卖给百姓就是每石上百文。
据李宽所知,好几个世家大族都多多少少掺和到私盐生意里头来,江南的不说,关中、河东地区最出名的私盐贩子家族,就是河东裴氏。
河东裴氏,华夏顶级豪门之一,现任西眷房(古代世家大族内部分为多个房,各有家主为领头人)家主不是别人,正是在朝担任宰相之职的裴寂。
裴家不单单是那种诗书传家,专门出名卿贤相的家族,更是占据了广袤土地,门下有数不清的门客和佃户、奴仆,各种生意遍布全国的庞大家族式托拉斯,也唯有在这等豪门,才能养活得起那么多读书人。
小门小户的老百姓家,一日三餐温饱尚且难以为继,又有什么条件供子嗣们脱产读书?
私盐这么赚钱的买卖裴家没理由不插上一杠子,而推行低价优质官盐的政策势必会遭到裴家的反对,所以李宽有理由断定,明日朝会时,裴寂一定会言辞激烈的攻击朝廷的盐政,并要拉出小老百姓作为挡箭牌,说一些什么与民夺利的屁话。
李二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认真听儿子讲述这些。
如今朝廷历经玄武门事变、突厥入寇,开仓散粮等大事,乱摊子还没清理干净,李二还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所谓的世家。
对于儿子的断言,他也是将信将疑。
裴寂在朝为官多年,虽然没什么大功劳,但也没什么大过失,算得上一个谦谦君子。
但是,裴寂因为嫉妒而捏造罪名杀了自己的铁杆兄弟刘文静的事情,李二却是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若儿子所言为真,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才能平庸的小老头,给刘文静报仇雪恨,但朝中仍有许多父皇的老臣看自己不顺眼,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热就对前朝老臣痛下杀手,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如此一来,建成、元吉的余党更要兴风作浪了。
可宽儿信誓旦旦,言辞凿凿,断定明日朝会上裴寂一定会猛烈攻击朝廷的官盐政策,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二思前想后,叹了口气,且看明日朝会吧!
第二天,当裴寂手持笏板,走出文臣队列,站在李二面前,用最刻薄的言辞痛斥朝廷的新盐政与民夺利,坑害小民之时,李二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老头的单人脱口秀!
还真特么准!
宽儿果真料事如神!
更让他吃惊的是,一向以温文尔雅、待人和善著称的裴寂,竟然还会说出那么多不带脏字的骂人话出来!
可见此人对新盐政当真恨之入骨!
宽儿说得没错,裴家的私盐生意做的不小,而且获利颇丰,不然裴寂断然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裴大人,楚王殿下首创雪花盐,又凭借一己之力将长安乃至关中的盐价稳定在每石二十文,四方小民咸受其利,恩泽黎庶,不知此举如何戕害到小民了?”
李二一个颜色,他手下的忠犬,也是小舅子中书令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出言猛怼裴寂。
裴寂涨红了老脸,瞪着眼珠子看着长孙无忌,心中暗骂关你屁事!
“怼得好!”
李宽心花怒放,关键时刻,还是舅舅给力!
“官家不与民争利!”裴寂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引得朝廷上下哄堂大笑!
“那依裴大人的意思,朝廷就该任由私盐贩子贩卖私盐,巧取豪夺,压榨百姓,却不准朝廷出手平抑盐价,让利于民?”
“盐税乃是从春秋时期就已经定下来的,百姓吃盐纳税,朝廷收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了裴大人口中就成了祸国殃民的恶政?”
房玄龄、封德彝也趁机火上浇油,李二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裴家的私盐生意做得有多么大!
裴寂彻底没话说了。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朝廷官盐以雪花盐为基准,每石定价二十文,各地咸同,传召各地官吏,严厉打击私盐贩子,若朝中有重臣参与私盐生意,罪加一等!”
李二说完,狠狠瞪了裴寂一眼,一甩袖子离去。
李承乾目光复杂的看着偷笑的二弟,这死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大哥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上长花了吗?”李宽装模作样的摸摸脸,反问道。
“没,没什么,看你长得好看……”李承乾呵呵笑道。
李宽打了个哆嗦,大哥你……你不会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吧!
禽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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