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口箱子。
一个平凡的人,一口平凡的箱子。
萧泪血提着箱子,提着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
他在磐石镇,他还没有离开磐石镇。
轰动江湖的决战已经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这苦寒偏僻的磐石镇,但他还没有离开。
他不能离开,不能现在离开。
一间简陋的草屋,萧泪血就呆在这间草屋中,贴着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
江湖上又有什么人想得出十多年间杀人无算的超级杀手会呆在这种地方呢?当然更没有人想得出被誉为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竟然放在这样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中。
萧泪血已经厌倦了杀人。
而且他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也已经有四五年没有杀人了,当他停止杀人的那一天,他甚至从来没有再想过提着这口箱子杀人,可有时候人往往会做些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即便是萧泪血也不例外。
他欠朱猛一条命。
一条命就等于一条命。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性命还给朱猛,因此他只能为朱猛杀人。
朱猛要杀卓东来,因此他只能为朱猛杀卓东来。
因此他也就提起了这口箱子,再一次在江湖上行走。
腊月十二,腊月十二已经过去了。
今天不是腊月十二。
他可以杀人了,他可以去杀卓东来。
腊月十二已经过去,卓东来应当会离开磐石镇。
陈风也一定会随着卓东来一起离开磐石镇。
他的判断一向很准确,从没有出过错——正是因为他的判断非常精准,因此迄今为止他没有死。
这次他的判断依旧没有出错。
他是见过卓东来的,也是见过陈风的。
萧泪血有把握杀掉这两个人,虽然无论卓东来、陈风两人的内功、轻功、武功都很不错、反应也非常敏锐,可他又把握杀掉这两人。
可那确实在他七八天前。
他第一次同时见到了陈风、卓东来的时候。
可如今他没有把握了。
他依旧有把握杀掉卓东来,可已经没有把握对付陈风了。
陈风的武功轻功反应内功都还和以前一样,这点并没有任何变化,可有一点发生了变化。
陈风已经真正明白什么是武功了,也已经真正明白什么是剑法,什么时候是剑客。
一个人倘若明白了这几点,那这个人的武功即便还是昔日的武功,可他的战斗力会发生一种质的变化甚至飞跃。
陈风的轻功、剑法都已经算得上登峰造极了,至少他瞧不出任何破绽,再加上灵魂的蜕变,如今的陈风已经不仅仅是那位令人忌惮的超级剑客,而是一名真正可以媲美谢晓峰、燕十三、西门吹雪等人的可怕剑客。
他已经没有把握杀死卓东来、陈风。
可他欠朱猛一条命,因此他一定要杀掉卓东来。
——欠人性命,自然就需要用性命来还。
他欠人性命,那就要还人性命,这人就是卓东来。
他要取下卓东来的脑袋。
卓东来已经准备离开磐石镇了,他也不能不离开了。
他站起身,提起箱子,走出这间僻静的草屋。
他才走出草屋就停了下来。
萧泪血停下了脚步。
现在萧泪血本不应当停下脚步,他绝对不能让卓东来离开,可他不能不听下脚步。
他已经感觉到一头绝迹已久的洪荒巨兽再现人世。
那自然并非是洪荒巨兽。
他瞧见得不是洪荒巨兽,而是人。
一个全身穿着劲装的黑衣黑服的女人。
女人安静立在一堵土墙前。
她随随便便卓立在土墙前,距离萧泪血足足有四五米的距离,可萧泪血已经不敢动了。
他没有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感觉半点杀机杀气,可感觉一种令人窒息的危险。
他不能动,因为一动就不免会露出破绽。
他不能露出破绽,因为露出破绽就意味着死,因此他不能动,一点也不能动。
女人没有出手,但多年来的杀手直觉,他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个超级高手,面对这样的超级高手,无论任何破绽都是死。
女人盯着萧泪血。
她的眼神如刀锋一般锐利盯着萧泪血,她道:“你是萧泪血,我也知道你是去找卓东来、陈风的,我更知道你找卓东来、陈风是要杀他们的,而且我还知道是朱猛请你来杀卓东来的。”
萧泪血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盯着女人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女人冷冷淡淡道:“磐石镇上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就譬如现在我要阻止你离开磐石镇,甚至将你永远留在磐石镇也是我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萧泪血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瞳孔微缩,盯着女人道:“你要将我留在磐石镇?”
女人道:“如果有必要,我会将你留在磐石镇,虽然会付出不少代价!可我今天来却不是将你留在磐石镇的。”
萧泪血道:“你来干什么?”
女人道:“我想请萧先生在磐石镇呆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萧先生无论是去是留,我都不会干涉。”
萧泪血的面色已经变了。
女人的语气很平静,可言语中却流露出一种不能拒绝的威严,仿佛言语落下就如同天子圣旨落下一般,不可违逆。
萧泪血不是普通江湖杀手,可即便是他也可以感觉得出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女人身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气势,可他感觉到了这种沉重的压力,令人窒息的压力。
何况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
一个碧眼男人。
男人步履慵懒向着草屋走来。
他看上去有些邋遢,她的步履看上去有些蹒跚,可他的人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那不是贵族身上的贵气,而是一种对自身极度自信甚至于自负的气质。
他的双手随便的摆动,看上去也和他的步伐一样没有任何规矩,可萧泪血却瞧见了规律,一种奇妙的规律。
碧眼青年的双手虽然随随便便摆动,但精通刀法的人可以瞧见,他双手摆动的姿势却存在着诸多刀法招式的变化。
而且每次的摆动都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刀法。
或沉猛霸道或奇诡迅疾或变幻阴柔……
萧泪血精通刀法,他对天下各种武学各种兵器招式或多或少都懂一些,因此他明白眼前这位碧眼青年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刀客。
刀客走到萧泪血面前。
他那略微沧桑的面上露出了笑意,道:“在下花错,见过萧先生。”
“花错,你就是浪子花错?”
花错道:“是的,我就是浪子花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