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时候有雨,离别的时候也有雨。
缠绵惆怅的雨纷纷扬扬落下。
白小楼用魔刀指着弱柳夫人的面颊,刀只要往下轻轻一挥,弱柳夫人也永远只能倒在地上,可白小楼并不愿意挥下,但他的声音还是充斥着种说不出的冷酷尖锐。
“你愿意为他而死?”
弱柳夫人淡淡道:“或许是的,至少刚才你一刀挥下的时候,我是一定会为他而死的,但现在未必了。”
“未必?”
弱柳夫人道:“是的,未必,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弱柳夫人望着白小楼那张冷酷淡漠的面孔,慢慢道:“我是应当死在你的刀下的言语。”
这句话的言语还没有落地,白小楼、原东园都在听着白小楼开口的时候,弱柳夫人就如飞燕一般扑向了那口魔刀,他伸出手握住刀身,往着脖颈上一划。
脖颈本就是人身体最脆弱的一部分,无论什么人,即便是武学造诣天下第一的绝代高手,脖颈上被割上一道,那也只有一死。
咽喉断裂,气管当然也就断裂。
这样的人岂非只有一死?
弱柳夫人已经下定决心要死了。
当她瞧见白小楼因为他愤怒对原东园出手的时候,她的眼中没有愤怒恐惧,只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她终于还是明白白小楼是非常在意她的。
虽然并没有所谓的宏图霸业来得重要,可白小楼既然愿意暂时放弃一切事情来找她,也愿意为了她而去和原东园这样的好兄弟好知己好对手决裂,那她在白小楼心中的地位当然是不轻的。
弱柳夫人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是非常懂得这个道理的,因此当白小楼出手的时候,她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可心里已经非常高兴了,她已经准备去死了。
白小楼既然可以为了她而去找人拼命。
那我呢?我可以为白小楼做什么呢?弱柳夫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死了。
——白小楼啊白小楼,你既然想成就你的宏图霸业,那我就成全你的宏图霸业,让你今生今世,此生此世,再没有后顾之忧。
弱柳夫人含笑望着白小楼,她在开口的时候,握住了那口还不叫小楼一夜听春雨的魔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她已去死了。
今生今世,她终于为白小楼做了一件事了,今生今世白小楼也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白小楼、原东园都没有想过弱柳夫人去死。
原东园认为弱柳夫人瞧见白小楼对他动手,是应当高兴的。她没有想到白小楼去死。
白小楼也没有想过,弱柳夫人一向是个温婉而知书达理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轻易去死呢?
可无论原东园还是白小楼都忘记了。
一个女人倘若将自己迫进了绝境之中,死亡本就是其中之一的选择,因此弱柳夫人选择去死,并非是件奇怪的事情。
白小楼握住魔刀以后,就从未想过松手,可这次白小楼松手了。当弱柳夫人隔断住了自身咽喉的时候,白小楼感觉世上的一切都已是黑暗,已是无关紧要的,这一刻他的心甚至都已经碎了。
他搂住了弱柳夫人,那口天下人都为之眼馋,为之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的魔刀,却已是弃之如敝履的掉落在地上,没有任何人过问。
原东园望着倒在白小楼怀中弱柳夫人,也望着白小楼那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也瞧着白小楼那仍旧冷沉但已充斥了一种说不出痛苦与悲哀的面容。
原东园倒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他也感觉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他甚至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一个孤单独立的人。
白小楼搂着弱柳夫人,他没有流泪,他只是望着怀中的弱柳,那个还是昔年那带着几分稚气轻吟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温婉女子,但他似乎已经变了。
他似乎不是那洒脱自在,任意妄为的白小楼了。
白小楼忽然发现自己是不能怪罪眼前这个女人的,他只应当怪罪自己,怪罪自己实在太忽视这位温婉的女人了,忘记了这个温婉的女人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太有野心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心中只有他白小楼一个人。
这个女人最大的梦想最大的希望,也只不过是希望和他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白首到老而已。
可他似乎忘记了,似乎根本不知道。
当他白小楼消失在这个女人的世界,那这个女人的世界岂非只剩下一个人呢?
这样一个女人又如何能不走向极端呢?
鲜红的血色,苍白而熟悉的女子,这一刻,他忽然回想起了往日的一切,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实在错得非常厉害。
弱柳夫人微笑望着眼前着仍旧一声不吭,仍旧连眼泪都不吭滴下半点的男人,可她已经说不出的幸福,柔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躺在你的怀中了,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白小楼也认为这样很好,可也很不好。
这应当是最后一次这个女人躺在他的怀中了。
他不愿意,可也不能不愿意。
弱柳夫人双手搂着白小楼的脖子,一双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了极其明媚的光彩,望着白小楼,一字一句慢慢道:“一直以来我都是知道你的梦想的,你希望恢复魔门,成就魔门昔日的盛世;你甚至
希望可以创造一个比以前更厉害更可怕的魔门,超越以前的任何一个人,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可我没有想过,做出这一切事情要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
“我甚至你没有想过一年到头见你面也不过两三次,我实在错了,我实在不应该高估我自己,因此我错了。”
白小楼不说话,他的悲伤已经让他没有话语可以说了。
一个心已碎了的人,又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弱柳夫人还有话可以说,她希望上天可以给她一次永远永远在面前这个男人呢喃的机会,可她也明白上天给她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最冷静最清楚的声音,微笑说道:“一直以来都是我拖了你的后退,但不管如何从今往后,我已经不用托你的后退了,我希望你可以成就魔门有史以来最传奇的存在,我也
希望未来我的名字可以陪伴你,成为魔门有史以来最值得铭记的存在,呵呵,或许也是最应当被唾骂的存在。”
鲜血已经将那一身紫色衣裙染红了,可弱柳夫人没有停下,她以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道:“你相信吗?小楼,我是没有背叛你的。”
白小楼不说话,可泪水已经滴在弱柳夫人的面颊上。
弱柳夫人面上带着一种极其兴奋的笑容,她身上的力气终于已经消耗殆尽了,仰着头望着春雨飘洒,冷云白雾的天空,呢喃道:“但愿来生弱柳再遇小楼,在这春雨中!”
风在咆哮,天在哭,白小楼的心也已经碎裂成一片又一片。
小楼一夜听春雨,只可惜这场春雨偏偏不是喜雨,而是悲雨。
——宏图霸业算什么,名传千秋又算什么?没有你,这一切有用什么用呢?
白小楼在怒吼,可这场雨还是在下,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