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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国史 第二章 封建政体的反动

作者:吕思勉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1-11-02 09:14:44

第一节 豪杰亡秦

秦朝吞灭六国,人心本来不服;加以始皇的暴虐和奢侈,自然是思乱者众。不过给始皇的威名镇压住了,一时不敢动。始皇一死,自然一哄而起了。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出游,回去的时候,走到平原津(在如今山东德州市),病了,到沙丘的平台宫(在如今河北的邢台市),就一命呜呼。秦始皇有好几个儿子:大的唤做扶苏,是相信儒术的,看见秦始皇坑儒,就不免谏了几句,始皇不悦,便叫他到上郡去监蒙恬的军。小儿子胡亥,这一次却跟随始皇出来。始皇病重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扶苏,叫他到咸阳去迎丧即位,这封信写好了还没有发,给一个宦者赵高知道了。原来这赵高,是教胡亥读书,又是教他决狱的;胡亥很喜欢他。这时候,他尚了“符玺”,这封信自然在他手里过。他就去劝丞相李斯,要造封假信,废掉扶苏,改立胡亥。李斯起初不肯;经不起赵高再三劝诱,他又说:“秦国的宰相,没有一个能善终的。你如今立了扶苏,他一定相信蒙恬,你一定不得好好儿地回去了。”李斯听了这话,不觉心动。就彼此商量,假造一封诏书,赐蒙恬、扶苏死。一路秘不发丧;回到咸阳,才把秦始皇的死信,宣布出来;拥立胡亥做了皇帝,这便是秦朝的二世皇帝。二世做了皇帝,赵高自然得意了。他便教二世先用严刑峻法对付大臣,又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残杀了。他又骗二世道:“做皇帝的,总得叫人害怕。你如今年纪轻,在外面和大臣一块儿办事,总不免有弄错的地方,就要给人家瞧不起了。人家瞧你不起,就要想法子来欺你了。不如别出去,咱俩在宫里办吧。”二世果然听了他,躲在宫里不出来,连李斯也不得见面了,赵高就此想个主意,谋害了李斯。这时候,二世用刑比始皇更严;葬始皇于骊山,已经是穷极奢侈,而且还要造阿房宫;真是“民不堪命”,天下的人,自然要“群起而攻之”了。

公元前209年,就是二世的元年,七月里,有两个戍卒,一个唤做陈胜,一个唤做吴广,都是楚国人,前去戍守渔阳(如今河北的卢龙县)。走到蕲县(如今安徽的宿州市),天下起雨来,走不通了,料想赶到了,也是误了限期,一定要处斩的,就激怒众人,造起反来了,不多时,陈胜便自立为楚王。分遣诸将,四出号召。就有:

魏人张耳、陈馀,立赵国的子孙,唤做歇的,做了赵王;

魏人周市,立魏国的公子咎,做了魏王;

燕人韩广,自立做燕王;

齐国的王族田儋,自立做齐王。

南方呢,也有:

沛人刘邦,据了沛(如今江苏的沛县),自立做沛公(楚国的县令称“公”)。

楚将项燕的儿子,名字唤做梁,和他哥哥的儿子,名字唤做籍,表字唤做羽的,起兵于吴(如今江苏的苏州市吴中区,秦朝的会稽郡治),项梁便自称会稽守。

二世起初受了赵高的蒙蔽,以为这许多人是“无能为”的;谁知到明年正月里,陈胜的先锋周文,已经打到戏了(如今陕西的西安市临潼区)。二世才大惊,这许多骊山的工人,本是犯了罪的,忙赦了他们,叫一个人,唤做章邯的,带着去抵御周文。这时候,秦朝政事虽乱,兵力还强。这些新起乌合之众,如何敌得政府的兵。居然把周文打死了。他就乘胜去攻陈胜,陈胜也死在下城父(如今安徽的蒙城县);吴广先已因攻荥阳(如今河南的荥阳市)不下,给手下的人杀了。章邯便去攻魏。

这时候,项梁的兵已经渡过江来了。有一个居人(如今安徽的巢湖市),唤做范增,前去劝他立楚国之后。项梁听了他,便去找寻楚怀王的子孙;果然找到了一个名字唤做心的。项梁便把他立在盱眙(如今江苏的盱眙县),仍旧唤做楚怀王(战国时候,楚国有一个怀王,和齐国很要好的。秦国要想骗他,就叫张仪去对他说:你只要和齐国绝了交,我便送你商於的地方六百里〈见第一篇第五章第二节〉。怀王信了他,果然和齐国绝了交;谁知秦国把前言赖掉了。怀王大怒,发兵攻秦,大败,只得割地讲和。后来秦又骗他去会面,当面逼勒他割地,怀王不肯,秦人便把他捉了去,后来怀王就死在秦国。楚国人很可怜他的,所以这时候,要立他的后人,而且还要称他为楚怀王)。

又有韩人张良,他的祖父,都做韩国的相。韩国灭亡了,他就尽散家财,寻觅死士,想要替韩国报仇。有一次,秦始皇出游,走到博浪沙中(在如今河南的原阳县),张良叫一个力士,伏在沙里,用大铁椎狙击他,惜乎误中“副车”。秦始皇吃这一吓,叫天下大捉凶手十日,毕竟没有捉到。到这时候,张良去见项梁,劝他立韩国之后,项梁听了他,就立韩公子成为韩王。

于是六国之后,都立起来了。然而这时候,秦兵攻魏,正在危急。齐王田儋发兵来救,谁知道打了一仗,又败死了。项梁引兵而北,连胜两仗,未免心骄意满,又被章邯乘其不备夤夜劫营,杀得大败亏输,项梁也死了。章邯便到北面去,把赵王围在巨鹿(如今河北平乡县)。诸侯的形势,真是危急万状了。

正当危险的时候,却有一支救兵来了;你道是谁?原来就是中国绝世的英雄项羽。这时候,项梁已经死了,楚国一方面,总得想个应敌之策。就有人主张分兵两支;一支去攻秦,一支去救赵。然而秦国兵势正强,许多将官,没有一个肯向前的,只有沛公和项羽不怕。大家商量定了,楚怀王便派:沛公西入关;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

谁知宋义见了秦兵也是惧怕的,到了安阳(如今山东的菏泽市),一共驻扎了四十六天,不肯进兵;反叫他的儿子到齐国去做宰相(田儋死后,他的兄弟田荣,立了他的儿子田市),自己去送他,于路置酒高会。项羽见不是事,便把他杀了。这才发兵渡河,和秦军大战。这一战,真是秦军和诸侯军的生死关头,《史记》叙述这一战事道:

……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钜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兵皆属焉。

章邯虽败,还能收拾残兵,和项羽相持。不想派了一个长史司马欣到关中去求救,赵高竟不见他。司马欣急了,跑回来劝章邯投降项羽。章邯寻思没法,只得听了他。秦人在关东的兵力,就此消灭了。

沛公这一支兵,本来想从洛阳入关的,谁知和秦战不利,便改变方针,南攻南阳;南阳破了,就从武关进去(武关,在如今陕西商州市的东边)。赵高一向蒙蔽着二世,说山东盗是“无能为的”。这时候,二世不免怪罪他,赵高一想不好,不如先下手为强,便把二世弑了,立了他哥哥的儿子公子婴,去掉帝号,仍称秦王,想要保有关中。子婴又想个法子,把赵高骗去刺杀了,夷其三族。子婴做了四十六天的秦王,沛公的兵已经到了灞上了(在如今陕西省城的东边)。子婴无法抵御,只得投降,秦朝就此灭亡。这是公元前206年的事。

秦朝亡得这样快,全是由于内乱,所以沛公兵来,无暇抵御。在山东的一支兵,也心变,投降人家了。秦朝是“统一**君主”政体初成立的时代,就把什么“宰相谋逆”、“奄宦弄权”、“杀长立幼”、“诛锄骨肉”、“蒙蔽”、“弑逆”种种事情,都弄全了,这也可见得“君主政体”的流弊。欲知其详,请把《史记》的《秦始皇本纪》、《李斯列传》再仔细读一遍。

第二节 项羽的分封和楚汉的兴亡

秦朝既经灭亡,封建政体的反动力就要大张其焰了。原来当时的人习惯于封建,普通人的心里,差不多以为列国分立是当然的。秦国的统一,不过是个变局(秦始皇、李斯等,对于这个问题,却要算先知先觉之士),暴力一过,总得恢复到原状的(至于前此业已互相吞并,而渐趋于统一,此等历史观念,并非普通人所有)。所以陈胜、吴广谋举事,说:“等死,死国可乎。”(这“国”字是指原来的楚国,就是想要恢复楚国的意思)范增说项梁,也说:“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可以见得当时一般人的心理。既有这种心理,灭秦之后,自然没有一个人独占了的道理,自然还是要分封。谁应当受封呢?自然是六国之后,和当时灭秦有功的人。谁来主这分封的事呢?自然是当时实力最强的人。这都是自然之理,无待于言的。沛公入关之后,项羽也定了河北。引兵入关,谁知道沛公早派兵把关门守住了。项羽大怒,便把函谷关打破。这时候,项羽的兵有四十万,驻扎在鸿门(在西安市临潼区);沛公的兵只有十万,驻扎在灞上;论兵力,是万敌不过项羽的,幸而项羽有个族人,唤做项伯,和张良有交情的,听得项羽下个军令,明天要打沛公,便夤夜来见张良,劝他一同逃走。沛公乘势,便托他去向项羽疏通。明儿一早上,又带着张良、樊哙等几个人,去见项羽,把守关的事当面解释了一番,才算支吾过去。当初楚怀王曾经和诸将立一个约,说“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这时候,项羽差人去报告楚怀王,怀王便回他“如约”两个字。项羽哪里肯听,便自己分封起诸侯来。他所分封的是:

他却自立做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九郡的地,《史记》、《汉书》上,都没有明文;据恽氏敬所考,是泗水、薛、郯、琅邪、陈、砀、东郡、会稽;会稽郡里,又分出一个吴郡来。见他所著的《西楚都彭城论》)。表面上把楚怀王尊做义帝,实际上却把他迁徙到江南的郴(如今湖南的郴州市);不多时,又把他弑了。

他这分封的意思,不过是猜忌汉王,不要他占据关中形势之地;所以生出一个解释来,说巴、蜀、汉中,也是关中之地(战国时曾属于秦,所以生出这一说),就把来封了他。却把秦国三个降将封在关中,去堵住他的路(这三个人,都是项羽亲身收服的,而且这三个人,带着秦人在外打仗,死掉许多,秦人很恨他,不怕他据着关中反抗)。他自己所据地方,既大,又是本来的势力根据地,形势也是很好的。

然而他把赵、魏、燕、齐的旧王,都搬到别处,去改封了自己心爱的人,人家心上就有些不服。加以当时还有“有功而未得封”或“拥兵而无所归”的人,也想要捣乱,天下就多起事来了:这一年四月里,诸侯罢兵,各就国,八月里,田荣就并了三齐(田荣见项王把田市迁徙到胶东,大怒,留住他,不许他到胶东去。田市怕项王,就逃了去,田荣大怒,追上,把他杀了。又发兵打死田都。这时候,有一个昌邑人,唤做彭越,本来起兵跟汉王的,带着一万多人,在钜野〈如今山东的巨野县〉没有归宿,田荣就给他一颗将军印,叫他打死田安,田荣就并王三齐);陈馀也起兵攻破张耳,迎接代王歇还去做赵王。赵王感激陈馀,就把他封做代王(陈馀和张耳,本来是好朋友,后来张耳给章邯围在巨鹿,陈馀不敢去救。张耳派两个人去求救,陈馀没法,只得派几个兵,同着他两个去试试。这时候,秦国的兵势盛,都死了。张耳疑心这两个人是陈馀杀掉的;巨鹿解围以后,屡次盘问他。陈馀大怒,把印解下来,给张耳道:我这兵请你带了罢,我不干了。张耳手下有个人劝张耳就此接受了。陈馀没法,只得带了几十个人到大泽中去渔猎。项羽因他没有从入关,只封了他南皮〈如今河北的南皮县等三县的地方〉,陈馀心上不服。田荣起兵之后,便去请兵,打败了张耳)。项羽既然是霸王(好比春秋时候的霸王),诸侯闹了这种乱子,当然是他的责任,只得亲自去攻打田荣。汉王乘机,用韩信做大将,八月,还定三秦;又派兵击掳了韩王郑昌。明年,正月,汉王出关,降河南王申阳;渡河,降西魏王豹,掳殷王卬;就带了塞、翟、韩、殷、魏的兵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这时候已经打死了田荣。田荣的兄弟田横又立了田荣的儿子田广,项王“连战未能下”。汉王却乘虚攻入彭城。项王听得,带了精兵三万,从胡陵(如今山东的鱼台县)回攻汉王。这一仗,把汉王杀得大败亏输,士卒死了二十多万人。

然而汉王据了荥阳(如今河南的荥阳市,是个黄河津渡之处。据了荥阳,就可以出兵河北)、成皋(今属荥阳市,西边就是著名的虎牢关,是从山东到洛阳去的紧要关隘。据住成皋,东来的兵,就不得到洛阳,关中自然安如泰山了),和楚人相持。由萧何留守关中,发关中的人补充军队;运巴蜀的粮供给军饷。项羽的后路(梁地)却时时为彭越所扰。汉王一方面,有韩信平定了西魏(汉王败后,反汉为楚)、赵、代,又攻破了齐(田广死了,田横逃到海岛上;到汉高祖平定天下之后,召他,他走到离洛阳三十里的地方自杀);项羽一方面,却连一个最得力的英布也叛降了汉。渐渐地兵少食尽。项羽无法,只得和汉讲和,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当时河、淮二水间的运河。《史记·河渠书》:“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从鸿沟以东为楚,西为汉。约既定,项羽就引兵东归,汉王却背约追他,合着韩信、彭越的兵,把他围在垓下(如今安徽的灵璧县),项王带了八百骑突围南走,到乌江(大江津名,在如今安徽的和县),自刎死了。天下就统一于汉。这是公元前200年的事。

自从陈涉发难,六国之后,纷纷自立;秦亡之后,项羽又大封诸侯;到这时候,又都烟消火灭了。这要算“封建的反动力”第一次失败。

豪杰亡秦,要算中国平民革命第一次成功。以前汤放桀,武王伐纣,秦灭周,都是以诸侯革天子的命(三家分晋,田和篡齐,是以大夫革诸侯的命)。这时候,革命的是一班什么人,成功的又是一班什么人,请看:

《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仁而爱人,喜施(这六个字,是用钱撒泼的别名),意豁如也。常有大度(这八个字,是无赖行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尝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尝折券弃责。高祖尝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只这几句话,活画出一个无赖的行径。要是细心搜寻,一部《史记》里不知可以搜出多少条来,现在且别细讲它。再看辅佐他的人:萧何、曹参,都是刀笔吏;只有张良是个世家子弟,然而他的性质,也是和江湖上人接近的;陈平便是个不事生产的人;韩信、彭越更不必说了。汉高祖用了这一班人,却居然成功,项王“其所任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这是陈平说项王的话,见《史记·陈丞相世家》),分明带有贵族性质,就到底败亡。而且当时不但贵族里头没有人,就是草野之间出一点“贤人”的名声的,这个人也就没甚用处(如周文、张耳、陈馀等),反不如这一班无赖,这不是气运使然吗?实在就是社会组织的变迁。赵翼的《廿二史札记》里,有一段论这事的,题目是《汉初布衣卿相之局》,考据得很精详,可以参看一下。

第三节 汉初功臣、外戚、宗室三系的斗争

项羽灭掉了,天下就算太平了吗?还没有呢,当时还有几种特殊势力。

其一是“功臣”。侯国革命时代,革了命,谁应当做皇帝是一定的(譬如夏亡之后,做皇帝的当然是汤,商亡之后,做皇帝的当然是武王。断没有伊尹、太公出来和他竞争的道理);平民革命时代就不然了,你好做,我也好做。项羽虽灭,韩信、彭越……一个个和汉高祖资格平等的,怎教他不生心?做皇帝的如何不要疑心他?疑心他,他如何不要自卫?这班人又都是身经百战的,如何不可怕?在各种特殊势力之中,这一种要算是最危险的了。

其二是“宗室”。这一种特殊势力,是有意造出来的。当时的人对于封建有两种心理:一种是被灭的人,想要恢复固有的基业。秦朝末年,六国之后,纷纷自立,就是这一种心理。一种是灭掉人家的人,想要封建自己的子弟亲戚,以为屏藩。淳于越劝秦始皇:“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支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就是这一种心理。这种议论,秦始皇没有实行,汉高祖却实行起来了。

其三就是“外戚”。外戚成为一种特殊势力,其根本也是从历史上来的。当分裂的时代,部落和部落,国家和国家,总是互相仇敌。能够互相联络的,本家之外,自然只有亲戚。终汉之世,外戚的为害最烈,难道汉朝的皇帝,性质和别一朝不同,总喜欢任用外家吗?也因为汉时的社会,“去古还近”,人心为“风气所囿”,不能自拔的缘故。至于汉高祖的丈母家,更是助他取天下的,事成之后,自然也成为一种特殊势力了。这里头的关系,读史的人都不大留意。我现在把它揭出来,却是很有趣的。

《史记·高祖本纪》: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酒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高祖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季箕箒妾。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尝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尔女子所知也。卒与刘季。吕公女,乃吕后也。生孝惠、鲁元公主。

看“避仇从之客”一句,便知道吕公也不是安分之徒,正和“好酒及色”、“不事家人生产”的人是一路。再看:

高祖为亭长时,尝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这十个字,妙不可言。一句话点穿他都是造谣,毫无对证)。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尝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尝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可见当时“造谣惑众”,两口子都是串通了的。还有吕后的妹夫樊哙,是和高祖同隐于芒、砀山泽之间的,沛县人起兵时,就是托他去寻找高祖。吕后的哥哥,一个唤做泽,一个唤做释之,都是跟随着高祖起兵的。高祖彭城之败,得了吕泽的兵,方才站住。吕氏一系,有这许多人,如何能不成为特殊势力呢!所以当时的人说:“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见《史记·荆燕世家》)这句话,实在不是瞎说的。当时的功臣,有封地的,都给高祖和吕后两个人灭掉。这个可算刘、吕两系,合力以摧残功臣系。

齐王韩信(韩信破齐之后,就自立做了齐王,这时候,高祖没法,只得因而封之。到破了项羽以后,便“驰入齐王信壁,夺其军”。把他改封做楚王。后来又用陈平的计策,伪游云梦,趁他来谒见,把他捉起来,说有人告他造反,带到京里,赦了他,封为淮阴侯。公元前197年,代相陈豨反了,高祖自将去打他,吕后在京城里,又叫人诬告韩信谋反,把他杀掉)。

梁王彭越(高祖背约追项羽的时候,约会韩信、彭越,他俩都不来。高祖没法,用张良的计策,加给韩信封地,又封彭越做梁王,他俩才都来。韩信死这一年,也有人告他谋反,高祖便把他废了,徙之于蜀。走到路上,遇见吕后;彭越哭着对她说实在没有谋反,求吕后替他做主,放他回家乡。吕后便带他到洛阳去见高祖,说:“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再叫人告彭越谋反,又把他杀掉)。

韩王信(韩国的子孙,以勇敢著闻的。高祖定三秦时,叫他击灭郑昌,就立他做韩王。天下既定,把他迁徙到晋阳,想要靠他抵御匈奴,他便自告奋勇,请徙治马邑〈如今山西的朔州市〉,汉朝许之。谁知这时候,匈奴兵力很强,把他围了起来,他抵敌不过,只得差人求和。这件事给汉朝知道了,便去责问他。他急了,就索性投降匈奴,带他入寇。韩信死的这一年,给汉朝将军唤做柴武的打死)。

淮南王英布(英布本来是项羽的降将,自然不能自安,也是韩信死的这一年造反,明年,给汉高祖打败了,逃到江南,吴芮的儿子吴臣把他骗去杀掉)。

赵王张敖(张耳给陈馀打败之后投奔汉王,后来跟着韩信去打陈馀,陈馀死后,便立他做赵王。张耳死后,儿子张敖,接续下去。又尚了鲁元公主。高祖走过赵国,张敖出来迎接,甚为恭敬。高祖却“箕踞嫚骂”,赵相贯高不忿,就想谋弑高祖,事情没有成功,倒给人家告发起来。同谋的人,都图个自尽。幸而贯高挺身到京,力白张敖并不知情,张敖的性命,才算保全,然而赵王的位子,却保不住了。这是公元前199年的事)。

燕王卢绾(卢绾和高祖是同乡,他的父亲,就和高祖的父亲是好朋友。卢绾和高祖同日而生,长大来,又是好朋友。高祖击灭臧荼,就封卢绾做燕王。后来高祖去攻陈豨,卢绾也派兵夹攻,陈豨差人到匈奴求救,卢绾也差个张胜到匈奴去,叫匈奴别救他。这时候臧荼的儿子在匈奴国里,对张胜说道:“你们何必急急攻陈豨,陈豨灭亡,连你们燕国也保不住了。”张胜以为然。就叫匈奴发兵攻燕,好等燕国借此撤兵自救,不去攻陈豨。卢绾见张胜去后,匈奴的兵反来攻打,说张胜反了,就上书汉朝,请族诛张胜。不多时张胜回来,说明原因,卢绾才知道他都是为着自己,懊悔不迭,就随意杀了一个人,对汉朝说是张胜。后来这件事情被发觉了,汉高祖便叫樊哙去打他。卢绾逃出长城外。这时候,高祖已经病了,他和高祖毕竟是有交情的,时时在长城外打听,想等高祖好了,亲自进京来解释。后来知道高祖死了,便逃到匈奴,死在匈奴国里)。

只有长沙王吴芮,因所封的地方很小,而且偏僻,无关大局,所以没有灭亡。当时所封建的同姓,却有:

荆王贾(高祖的从父兄。韩信废后,分其地,立贾和楚元王。英布造反的时候,刘贾给他打死)。

楚元王交(高祖的同父弟)。

吴王濞(高祖兄仲的儿子,英布灭后立的)。

齐悼惠王肥(以下七王,都是高祖的儿子)。

代王恒(就是文帝。代本来是封高祖兄仲的〈仲名喜〉,仲为匈奴所攻,弃国逃回,才拿来封文帝)。

赵隐王如意(张敖废后立的)。

淮南厉王长(英布灭后立的)。

梁王恢(彭越灭后,立恢和淮阳王友)。

淮阳王友。

燕灵王建(卢绾废后立的)。

“高祖刑白马与诸侯盟,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这个真可算得把天下当一家的产业了。

高祖死后,形势就一变,变做“外戚一系,内斗功臣,外斗宗室”的样子。原来吕后的干政,不是从高祖死后起的。《史记》上说:“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高祖固然是个好色之徒,然而吕后的留守,却不尽因“色衰爱弛”的缘故。高祖从灭掉项羽以后,重要的战役,大概是自将,还要出去巡行,一年倒有半年不在京城里。这时候,京城里的事情,不是交给吕后,是交给谁(若说全权付托宰相,却并没这一回事,请看《萧相国世家》自知)?所以高祖死后,吕后出来管理朝政,她这资格,是早就养成了的。吕氏一系,又有许多人夹辅她,自然没人敢反抗。

高祖晚年,爱了一个戚夫人,生了个赵王如意,想要废掉太子立他,赖大臣力争得免(其实也为吕氏在当时,是一种特殊势力。要有吕后,才能和功臣系相持,换个戚夫人,就糟了)。高祖死后,孝惠帝即位,吕后就“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饮暗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叫孝惠帝去看,惠帝看了大哭,病了好几月。从此以后,惠帝不以他母亲所为为然,却又没奈何她,就无心政事,一味取乐,渐渐成病。公元前188年,惠帝死了。惠帝的皇后,是鲁元公主的女儿(惠帝的外甥女)。无子,太后叫他杀掉后宫有子的美人,取其子以为子。这时候,立了他,是为少帝,太后临朝称制。公元前184年,少帝年长了,知道他的母亲是给吕后杀掉的,口出怨言,吕后把他废掉了,立了个常山王义,改名为弘(太后所封孝惠帝的儿子,有好几个:就是淮阳王强,常山王不疑,襄城侯山,轵侯朝,壶关侯武。强死后,徙武为淮阳王。不疑死后,徙山为常山王,改名义。这几个人,历史上说他们不是孝惠帝的儿子,这句话究竟是实情,还是汉大臣造的,现在无从断定,请看下文)。从此到公元前180年吕后死以前,朝廷的政权,始终在她手里。

吕后对于宗室,杀掉一个赵隐王如意,又杀掉一个赵幽王友(就是淮阳王,如意死后徙封),一个赵恭王恢(就是梁王)。燕灵王建死后,她又叫人杀掉他的庶子,又割了齐国的琅邪、济南二郡,都拿来封自己一系的人。还割了齐国的城阳郡,来做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大后要封诸吕时,右丞相王陵便引“高祖白马之盟”来抵抗她。左丞相陈平、绛侯周勃说:“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这句话倒也爽快〉于是王陵免职,封诸吕的事,就实行起来。琅邪王是高祖的堂房弟兄,在高祖手里不甚得法,吕后秉政,才去拍马屁,所以也是吕后一系的人)。

她对于功臣系,就是叫吕禄、吕产(起初是吕台带的,吕台死后,吕产接他的手)带了南北军(汉朝京城里的兵,参看第八章第四节),夺掉太尉周勃的兵权(这件事在惠帝死后。张良的儿子,唤做张辟疆,这时候只有十五岁,做侍中的官。去见陈平道: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死了,她哭得并不伤心,你知道是什么缘故?陈平道:我不知道呀!张辟疆道:皇帝〈指惠帝〉没有大的儿子,太后心上,就是怕你们这班人。你何不请于太后,叫吕台、吕产、吕禄,都带了南北军。那么,太后心安,就不来害你们了。陈平听了他。《史记》上说“吕氏权由此起”。十五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自然是太后指使他去的。大概张良是外戚一系的人;所以高祖要废太子,吕后叫吕泽去逼他画策〈《史记·留侯世家》〉;吕后要想叫吕氏带南北军,又是张辟疆出头)。

吕后临死的时候,吩咐吕禄、吕产等道:“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无送丧,为人所制。”谁知吕后一死,风波就起来了,原来齐悼惠王有九个儿子,这时候,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都在京城里,便叫人去招呼哀王襄,叫他起兵来诛诸吕;自己做内应;齐哀王果然听了他,发兵而西。吕禄、吕产便叫灌婴去打他。这灌婴也是功臣系里的人,如何肯替外戚系出力?走到荥阳,便和齐王联合。陈平、周勃等乘机叫郦商(高帝的谋臣)的儿子郦寄去说吕禄,“以兵属太尉”,归国就封。吕禄还犹豫不决。他们又找到一个尚符节的纪通,就叫他诈传诏旨,把周勃送到北军里,又分了一千兵给朱虚侯,朱虚侯就把吕产杀掉。于是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外戚系的势力,到此就算消灭了。

然而宗室系和功臣系的暗斗又起来了。当这时候,最紧要的便是“皇位继承”问题,《史记》上记他们的事情道: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强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悼惠王,高帝长子,今其适子为齐王,推本言之,高帝适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钧,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于天下,便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这件事,《史记》上说明他们是“阴谋”;可见得“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这句话,并非实录。不过他们恐怕“即长用事,吾属无类”,所以造为此说罢了。这时候,宗室里头要算齐最强,他们毕竟把他排掉了,立了一个无势无力的代王,这个也要算宗室和功臣系的一场暗斗。

文帝即位,把城阳、琅邪、济南三郡,都还了齐;徙刘泽王燕(刘泽虽然宗室,却是吕后封他的,齐王起兵的时候,把他骗来,软禁起来。却叫人去发其国兵,并将而西。刘泽无法,说齐王道:你软禁了我,也很无谓。现在京城里人,正在那里议立谁做皇帝呢。我在姓刘的里头年辈最尊,你不如放我进京去替你游说游说。齐王就放了他。谁知他一进京,也主张齐王立不得,要迎立代王)。当诛诸吕的时候,诸大臣许把赵地王朱虚侯,梁地王东牟侯。文帝听得他两个本意要立齐王的,只把朱虚侯封做城阳王,东牟侯封做济北王。城阳王立两年就死了,济北王不久到底以谋反伏诛。齐哀王死后,儿子文王则又死了,没有后人,文帝便把他的地方分做六国,立了将闾、志、辟光、贤、卬、雄渠六人,这个已是“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意思了(汉高祖的儿子,还有一个淮南厉王长,公元前174年,以骄恣伏诛)。

然而这时候,诸侯里头还有一个吴国。他的国里是有章郡(秦鄣郡,治今浙江长兴县)铜山,可以即山铸钱。又东煮海水为盐,以是国无赋税,又招致了许多亡命,本来是危险分子。文帝时,吴太子来朝,和皇太子(景帝)饮博,争道不恭,皇太子以博局提杀之,自然是加一层怨恨。文帝是用软功的,吴王不朝,便赐以几杖,以示承认他有病的意思。吴王得汉朝宽容,反谋也就缓下来了,然而造反的资格毕竟还在。到景帝即位,又用了晁错,削起诸侯的地来。原来汉初封建同姓,土地都很大,这时候,承丧乱之后,户口还少,承平数世,也就加多起来,诸侯的势力更强了。到文帝时候,各种特殊势力,只剩了这一种,自然要从此想法子。所以贾谊说:

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他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

这种法子是一个和平的法子,文帝手里没有实行。到景帝即位,任用晁错做御史大夫,晁错的主意,却比贾谊激烈了。他不用“把诸侯的地方分给他自己子孙”的法子,却硬用天子的权力来削诸侯的地。他说:“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其反迟,祸大。”公元前154年——景帝三年,一举就削了楚、赵、胶西三国的地方。于是吴王恐“削地无已”,就和济南、川、胶东、胶西四国,及楚王戊(元王的孙),赵王遂(如意的儿子,文帝所封),同举兵反起来了。

吴国的反谋,蓄了三十多年,一发起来自然声势浩大了(他下令国中,说:“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一共得了二十多万人。又发了闽、东越两国的兵。他移书诸侯道:“吴国虽贫,寡人节衣食用,积金钱,修兵革,聚粮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凡皆为此……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列将,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皆为列侯。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大将;人户五千,如得列将;人户三千,如得裨将;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他封赐,皆倍常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于吴,诸王日夜用之不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幸而有善于用兵的周亚夫,总算应时戡定(当时七国的兵,系吴、楚两国西攻梁;济南、菑川、胶东、胶西四国,共攻围齐;赵国也发兵入齐西界。汉景帝派将军郦寄击赵,栾布击齐,太尉周亚夫击吴、楚。吴、楚的兵最轻剽,难与争锋。梁国的都城睢阳〈如今河南的商丘市〉被围甚急,亚夫不去救,却东北壁昌邑〈如今山东的金乡县〉,遣轻骑出淮泗口,绝吴、楚粮道,吴、楚兵攻睢阳不克,攻亚夫军又不胜,粮尽,只得退回。亚夫遣兵追击,大破之。吴王逃到东越,给东越人杀掉。楚王戊自杀。济南、菑川、胶东、胶西四国的王都伏诛。齐王将闾本和四国有谋,后来才反悔了,城守拒敌,到这时候,也惧而自杀。梁孝王武是景帝的同母弟)。从此以后,汉朝就“摧抑诸侯,不得自治民补吏”,实权都在“相”的手里。武帝时,又用主父偃的计策,叫诸侯把自己的地方分封自己的子弟。从此以后,列国疆域更加狭小,汉初的封建,就名存实亡了(周亚夫是周勃的儿子,也带一点功臣系的味,所以后来毕竟不得其死。参看《史记·绛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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