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和侯府的一众女眷早就得知了镇国侯今日回京的消息,早早的便在侯府门口等着了。
直从午间等到了傍晚,风尘仆仆的三个人才骑着战马,远远的出现在拐角处。
顾渊瞧见了沈老夫人这般年纪,还不顾风雪,等在门前,慌忙下马,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堂堂镇国侯,大杀四方,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此刻跪在老夫人面前,竟是泣不成声。
这一去,已是经年,幸好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倒也没什么灾病。
“母亲,儿子不孝。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儿子这一走便是三年。”
身后的顾麟和顾徽也是一脸慨然的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沈老夫人老泪纵横,挨个搀扶起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倒还要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妪来扶,像什么样子?都起来,活着回来就好,我一个白发人可不想送黑发人!”
顾月也心下动容,帮着父兄扶着沈老夫人去了正院的厅堂,其间一路上亲眷相逢,自是互诉衷肠,情切询问。
顾渊瞧着自家这女儿,心下自是格外的愧疚,想当初离家之时,独留她一人在内院,她不过十一二岁,一场征战,再回首,便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月儿,这些年可还好?”顾渊慈爱的轻抚她的头。
感受着父亲和兄长关爱的眼神,顾月不禁鼻子微酸。
自己这是怎得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怎得还要如同小孩一般哭鼻子?
不过能再见到好生活着的父兄,感受着他们真诚的关切,这般场景竟好似做梦一般不真切。
顾徽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小便是聚少离多的妹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道:“如此看自然是过的不好了。”
顾月强自挤出一丝笑颜,道:“咱们去厅里说罢,外面凉。”
众人话过家常,等顾渊搀扶着老夫人上座,方才各自落座。偌大的厅堂,大房二房三房的亲眷子女皆赫然在列。
母子三人嘘寒问暖感慨良久,这王氏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知晓前次因着顾月那个奸猾小人算计,自己这些时日献殷勤的事情已然功亏一篑,生怕老夫人还是会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抖落出去。
这怕什么,来什么。沈老夫人虽是个心慈善良的主儿,可再三权衡,饶是觉得王氏做的忒过分了些,几番思量,还是对着顾麟开了口。
捡了些紧要的事儿说与众人听,例如王氏买凶,顾婉造谣生事,掌家之权移位等等,娓娓道来,竟是不偏不倚,不错分毫。
顾月坐在堂下父兄身侧,不动声色的瞧着二叔的脸色。
果然老夫人越是说道,二叔的脸色便越是阴沉。王氏在旁听的心惊肉跳,宛如凌迟般恐惧痛苦万分。
老夫人说过良久,顾麟终于沉沉开口,道:“母亲说的这些可是真的?若是母亲亲手揭发惩治,儿子自然毫无怨言,要怪也只怪我内人作怪,原是该罚,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阴冷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瞧着顾徽身侧的顾月,幽幽道:“可母亲说这一切事情都是我这未出阁的侄女所揭发,这,总归是让人无法信服。”
老夫人微怔,她素来知晓这老二的性子暴戾深沉,不如老大那般宽厚忠仁好相与,现下他不先问明事情由来过往,却抢先向顾月一个小姑娘家发难,这可如何是好?
顾月面色平静,先是起身望着上座的顾麟,欠身福了福礼。
这不过才到家,便算是给顾月出了个难题,若是得罪了二叔,那可是仅仅是王氏那般好对付的,如若今日让步,那往日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谋划岂不尽皆成空?
今日若退缩,指不定这王氏靠着二叔,日后还将如何蹬鼻子上脸呢。
她神色始终波澜不惊,即便是面对着杀伐果决,征战沙场,气场犹如千军万马的顾麟也不曾波动分毫。
顾月父兄尚自沉默,一面是兄弟叔伯,一面是血亲子女,似乎不大好插话,再者顾渊也有意要瞧一瞧顾月会如何化解。
“二叔这话说的,是瞧不起月儿?”顾月轻声问道。
顾麟方才那番质询原是对着老夫人说道,却一眼都不曾看向顾月,这不是明摆着漠视她?
听闻顾月说话,顾麟这才傲慢的偏头看她,道:“侄女哪儿的话,我并非是瞧不起你,只是你年纪尚小,这些事情不知你一个久处深闺,不便抛头露面的大小姐,是如何查证的?是亲历亲为,还是有贵人相助?”
顾月略微沉了沉嘴角,二叔到底是比二婶老辣许多,不关心人证物证,反倒来苛责她的行事作风。若是亲历亲为,必然是有违大家小姐风范,传出去名声自然不佳。若是有人相助,这人又是何人?是男是女?想必如此牵扯更深,百害而无一利。
“二叔也是沙场朝堂耳濡目染多年的人了,咱们侯府家大业大,权势也是一等一的,若是查又怎会没有法子呢,又怎能轮得到我亲自插手。倒是二叔,这瞩目点好生奇怪,怎得不问问我都有那些铁证?也又或者不问问我为何要污蔑二婶和妹妹?”
顾麟不耐的皱眉,这顾月小小年纪怎得便有了些长袖善舞,巧言善辩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道:“月儿可别拐弯抹角,绵里藏针的问我这许多,二叔是个粗人,风里来雨里去,流血漂橹里滚过来的,不知晓你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心思。你这般年纪便有这般缜密心思,二叔不过好奇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此话一出,将顾月的问话尽数拒之门外,倒显得顾月话里有话,矫情不善了,还暗批她城府极深,算计王氏了。明明是鄙夷漠视,偏生说是好奇,这“大智若愚”的法子倒还真是好用之极!
顾月微微一眨眼,眼中带了点委屈的泪花,眼神略微扫过顾麟身侧大有狐假虎威架势的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