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管束军营里成百上千的兵卒,想必比我更加了解有理有据,以理服人的道理。您若是一味以您的长辈身份和老练资格来欺负月儿,月儿这无权无势的,年纪又小,身子又弱的,我可吃不消。”
顾渊暗暗发笑,心中虽是惊异,却不知自家女儿是何时变作这般能言善辩,临危不乱的。
顾麟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堂堂副将,镇国侯胞弟,又是府里长辈,还是男人,揪着内宅之事不放,终究是有些不合规矩。
他眼神示意王氏,意思是要她这个女眷自己来下场辩驳。王氏心领神会,开口道:“月儿,你二叔这不过才回府几个时辰,你就这般惹他头痛?”
顾月欠身道:“二婶所言差矣,并非月儿惹二叔头痛,乃是二婶和妹妹惹得二叔头痛。”
王氏愣了愣,挤出一丝微笑,道:“月儿此话怎讲?”
顾月无辜的眨了眨黑黝黝的剪水秋眸,认认真真的道:“方才大家还好生的,祖母将您二位做的事情告知了二叔,二叔才这般头疼的。”
“你……”王氏颤抖着按着胸口,隆冬之际竟有些发汗。
“月儿说错了吗?莫非二婶现下要当堂推翻我与祖母当日亲见的罪证,为自己翻案?”
王氏嘴唇蠕动着,偏偏又讲不出反驳的话。铁证如山,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顾月这般胡搅蛮缠便是要将她引到她自己做的错事上去争辩。
争辩的越多,她的罪状也就越多,越难以磨灭。她看透了顾月的歹意,自然只好憋闷的闭嘴不接茬。
顾麟冰冷的眼神在王氏身上扫过,个不中用的东西,做事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了马脚,如今还别夺了主家之权,连同个小丫头片子吵嘴都吵不赢!
此时一直未曾发声的顾婉上前一步,直面死死的看着顾月,道:“姐姐这话有异。”
顾月泰然处之,道:“妹妹说,有何异,还请指正,我也好虚心接受。”
顾婉道:“我和母亲犯了错,此乃事实不假,犯错便是该罚,我和母亲也甘愿领罚,现下禁足也禁过了,院子也搬了,月银也减半了,母亲也再无权掌家……如此还不够吗?我们不过一时糊涂犯了错,诚心悔过也泄不了姐姐的心头之恨?姐姐难道要将我们母女赶出侯府,再无立足之地才肯罢休?”
字字铿锵有力,恍若泣血,顾婉红着眼眶说出这番话,连老夫人都有些微微动容了。即便这母女俩是该罚,似乎……也罚过了,该翻篇,既往不咎了。
顾麟虽性格狠辣,可瞧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惹人怜爱,心中对这顾月早已是恨之入骨。他不在的时日,这顾月竟将她母女二人欺辱的这般凄惨。王氏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也就罢了,可他顾麟的亲生女儿岂能任人欺辱?
顾月见着满庭的人皆是被顾婉这番话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她轻轻叹了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谋害我,怎得到头来我还成了罪人不成?罚是祖母下的令,我不曾说过半句添油加醋的话语,怎得,你连祖母的责罚都要质疑?”
沈老夫人沉吟道:“确是如此,本来府里出了这种事该报官法办,可念着老二的情分,便是我主张罚了她二人,你们可有意见?”
地下氛围似乎有些沉重,顾麟冷哼一声,恭谨的对老夫人道:“母亲责罚,儿子自然不敢有异议。”
顾月眸光发亮,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顾婉,道“继续说罢,禁足是祖母责罚,无可非议。搬院子是因着主母之权交接,正院自来是主母院,二婶既然被罚去了主母权,又有何由头住在正院?再者月银减半,你道是我针对你,烦请你去账房瞧上一瞧,全府上下的夫人小姐,连带着祖母,我和三妹妹的月银皆是减半,怎得就你一个抱怨连连,好以为是我针对于你?”
“至于泄恨,更是无稽之谈,我接手管家以来,一直是一视同仁,不曾靠着职务之便苛待你分毫,至于什么赶你出府……敢问妹妹,脑子可还清醒?怕是有癔症呢。”
顾月轻描淡写的拂袖,瞧着恼羞成怒的顾婉。顾婉经过这些时日,虽早就想好说辞,可一早便知自己辩驳不过顾月一张巧嘴。
然而她也不甚心慌,毕竟这些时日,她可是有了至关重要的发现,留作后手,正好一举扳倒她!
顾婉冷笑道:“方才父亲好奇姐姐是如何收集那般缜密的人证物证,我原先也纳闷,这现下才算知道,可姐姐手段过人,婉儿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知道些什么,你便说,有我在这里,还没人敢动到我头上来。”顾麟沉沉的拍了拍桌子,震的几乎整个地面都微微颤抖。
“是,父亲。”顾婉微笑着招手,自门帘内唤出两个人来。
顾月皱眉,她记性是极好的,称得上是过目不忘,这其中一个她好记得,便是最初顾婉花钱使人污蔑她时,她第一个逮住的领头之人。
那人畏畏缩缩的看了顾月一眼,便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
顾婉掩唇笑道:“你瞧仔细了,可是这一位小姐?”
那人哆嗦着嘴皮,支支吾吾道:“正是……那夜我在院中闲坐,便瞧见过她自我院前经过,那时……月亮正好,是她……必不会错。”
顾月面无表情,眼睑微垂,她本以为这人会将她捆了他,意欲收买他倒过来污蔑顾婉一事捅出来。谁知顾婉原来是为了损人不伤己,放弃了此番有利机会,反而收买此人污蔑她深夜独自外出。
“那你呢?你可瞧见了?”顾婉又问另一个瞧着是门房小厮的男子。他也连连点头称:“正是大小姐,前些日子有一次深夜,我瞧着大小姐从偏门出了府,穿的小厮的衣服,也不知那般晚,出去是做何事。”
她自然知道这二人在说假话,她深夜出府最多不过三两次,且都是锦衣夜行,带着帏帽,遮的严实,爹娘来了也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