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咱们这算不算得上是踏月夜游?”
知道主子不乐意出外透气,李进装作不知地笑眯眯道,“白日苏府到处都是人,殿下不耐烦散步,现在入了夜没了人,主子稍微走动,透透气也好。”
景迄没应他,眸光低沉,像是出了屋子,脑子依然在思考公务。
李进见状也不打扰主子,屏气凝神地提着灯笼走在主子身侧,给主子照亮。
原本李进对苏家姑娘积极出现在主子面前是满意的。
但是见着这些姑娘明显触动不了主子,他就觉得厌烦了。
一回苏府就能见到她们在各个入口制造巧遇,这不像是艳福,反倒是像把主子逼着困在院中不能随意走动。
以往在太子府的时候,主子用完晚膳,会在府里消食赏景,到了苏家反倒是被逼得只能时时处理公务。
想着,李进突然见着主子的脚步一顿。
“殿下?”
李进不解地叫了一声,瞧着着近处的荷花池,他们这才走多久,难不成主子就走累了?
景迄看着假山附近灰扑扑的身影,不由觉得稀奇,不过只是背影,他竟然看出了是谁。
李进的声音渐渐清晰,苏翘觉着自己出现铁定得让李进叹气,人家逮着苏家人没法子献殷勤的时辰出门,谁想到没走几步,就在这里遇到了她。
苏翘看着前面堵路的假山群,感觉到李进的声音顿下,她缓缓地转过了头。
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苏翘见来人都看向了她,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往后退了一步。
李进原本是笑眯眯的,瞧见苏翘人也愣了。
他虽然觉得苏翘极为合适伺候主子,但却未想过给苏翘制造什么机会,谁想到他说动了主子透气,竟然会那么巧地遇上她。
这样主子看起来,倒像是他故意安排了。
想着主子刚刚那个顿步,主子应该是比他先看见苏翘。
只是不知……
李进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苏翘,月光下苏翘的模样更像裴贵女,不过又多了一丝裴贵女没有的风韵。
主子面色淡然地站在原地,该是等着苏翘上前请安。
而苏翘躲着这处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脸上遗留了几滴泪痕,退了半步后惊慌的神情渐渐恢复镇定。
她也不上前,若非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是个人影,他都要怀疑是他年老眼花,把一个石头柱子看成了她。
这是在做什么?
半响没见到苏翘的动静,李进不明所以,却又觉得这会不该发出什么声音打破寂静。
在不明所以的寂静中,主子竟也没有走的意思,目光着落处依然是苏翘的方向。
在李进的不解中,苏翘终于动了,她不是上前请安,也不是慌不择路地逃跑,而是缓缓蹲下。
深色的衣裳加上昏暗的夜色,苏翘这一蹲下,竟然隐隐有跟她身边石块合为一体的感觉。
李进呆愣,旋即想到苏翘该是听着了他说不想见到苏家人,怕被斥责所以就不发一语的躲在了石头边上。
若是这般,那也太蠢了些。
不过瞧着她懵懂模样,又觉得这蠢,蠢得趣味好玩。
“过来。”
李进正犹豫开口唤苏翘起来请安,便听到主子对苏翘的召唤。
听到声音苏翘肩膀微微一颤,像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默默抬起头,站起走到了景迄的面前。
她的胆小就是就像是幼鹿,害怕危险,但对危险又有一种迷茫的松弛。
景迄叫她,她就乖乖地走在了他的跟前,在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仰着才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福身给景迄请安。
“殿下千岁,万福金安。”
不知是不是这附近的风都将盛放的荷亲近了一遍,刮到景迄身侧的风格外缠绵、香软。
像是长了茎秆上的绒毛薄刺,瘙弄着他的掌心轻轻发痒。
苏翘这副在月色下脆弱眼睛含泪的模样,突然唤起这几日驻扎在景迄夜里的梦,景迄微微晃神手已经放在了苏翘的脸上。
被泪水划过的脸如他所想,带着湿润触感。
除此之外,柔软,滑嫩。
被碰触了脸颊,苏翘的杏眼慢慢瞪大,还没等她继续做出什么反应,景迄就放下了手。
景迄睨了眼微张着唇,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苏翘,就像是刚刚摸脸的事情未曾发生,转身既走。
李进还没从自个主子登徒子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就见主子走了。
“翘儿姑娘慢行。”
含笑匆匆道了句,李进急忙跟上了主子。
沉默了一路,等回到住处,李进还未入门就跪下认错:“殿下,奴才今日真只是想让殿下出门透气,并未安排假苏姑娘在那处等殿下。”
李进在景迄身边伺候了十多年,伴君伴得越久,他就越明白他这种老部下,忠心最重要。
这件事他怎么都会撇清干系,不会让主子误会他胆大做起了主子的主。
景迄低眸扫了眼堵路的李进:“孤知道。”
李进只是劝他出门,而走到那处,是他自己乱走。
再者他信李进没那么傻,明知道他讨厌自作主张,还故意设这个局。
瞧主子是真信了他,李进松了口气:“今日这事真是太巧了。”
他真没想到会遇到苏翘,更没想到主子竟然会伸手摸苏翘的脸。
而且摸完不发一语就走了,这要是换到寻常人身上,就像是二流子占了姑娘便宜,占完就跑。
看出主子不想提这事,李进就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瞧见,压抑住了问主子对苏翘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假苏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那?”
出去散步是临时起意,除非苏翘是未卜先知,不然不可能提前守在那处。
而且苏翘在他们面前的表现,也不像是有什么聪明手段。
既是得了主子特别对待的姑娘,李进感叹完后,当即便叫了人去查探苏家有什么变动。
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知晓明日苏翘要被送到庄子上去。
“竟这般没情分?”
养只猫猫狗狗,养个几年也有些感情,但苏翘在孙氏眼中像是连身边伺候的丫头都不如。
李进想着朝主子道:“那今日该真是巧了,那位假苏姑娘估摸是要被赶走,知道往后可能回不了苏府,便趁着夜里看一看苏府的景。”
然后他们就那么的恰好遇着了。
瞧主子神情无动于衷,李进摸不着头脑,为了撇清关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他不知,他家主子面上正经,但经了前几日的春/梦,压抑的精力犹如开闸泄洪,白日还好,但梦里总有些缠绵悱恻的春景。
当夜就又在梦里跟苏翘忙了一夜。
只是这次的场景从白日变成了夜里,在假山边上,月光如练,被他压着在身下的女人眸子泛泪懵懂无措。
一副想求饶,又不怯怯不敢开口的模样。
*
夜里遇到了景迄还被摸了脸,但到了白日,苏翘的运道还是一份都没改变。
被一道早叫起收拾行装,她险些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你这脸,我多看一眼都怕做噩梦。”
事已定局,两个婆子对苏翘可说不上客气,见她脸上出的红疹,嬉笑着调侃。
春鹃瞪向两人,都这时候了她也不怕得罪人:“那我看你这脸,定是几十年没停歇的夜夜做噩梦。”
说话的婆子年轻的时候脸上冒过不少痘子,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痕迹,也不知道她来的勇气笑人。
“你!”
“我什么我,你若是瞧不惯我,我们就闹到夫人跟前去,让她评判个是非对错。”
婆子本想上手给春鹃一顿教训,但听到闹到夫人跟前,怕坏了夫人的事被罚,重重哼了声:“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这可不劳你操心。”
挤兑走了婆子,春鹃看向自家姑娘:“别听那些婆子胡说,姑娘脸生了疹子也比旁人好看。”
听着春鹃的安慰,苏翘弯了弯眼:“过会就能消的东西,你何必费神跟她们置气。”
既然躲过了在画扇面前用药,苏翘自然不会傻傻的去用那药,她脸上零星的红疹是她记得原主碰触狗尾巴会有过敏反应,昨夜特意捡了狗尾巴草在脸上敷了敷。
“就是看不惯她们狗仗人势的模样。”自己什么都不是,瞧不起旁人倒是瞧得起劲,嘴脸难看至极。
画扇到时,苏翘与春鹃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见到苏翘洁白肌肤上零星的几个红痘,还有她脖颈上泛红的色泽,画扇惊讶了片刻。
昨日她走了没多久人就清醒了,想到自己没亲自看到苏翘用药,还怕苏翘要是没用,她被苏婷玉发现她放水,会惩罚她。
没想到苏翘真用了。
触到画扇惊讶的眼神,春鹃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看什么,是怕姑娘没用你那药。”
越说春鹃就越气不过,“也不知姑娘为何要那么为你着想,你那么个叛主的丫头,主子竟然怕你受罚,你一走就用了药,你这样的丫头打死都活该,反正路是你自个选的……”
说着春鹃都带了哭腔,像是真气狠了画扇这个白眼狼。
“春鹃。”苏翘惊讶,她跟春鹃说好联合做戏,还怕春鹃不擅长演不好,谁知道春鹃不止演好了,这情形分明是超常发挥。
“姑娘,你就别管她了,背了你她往后的日子一定前程似锦。”
苏翘没再说话,寻了一张半透的长巾捂住了面颊,长巾过发只露出了一双眸子。
“走吧。”
“奴婢想帮姑娘……”
听了春鹃的话,画扇触到苏翘的眉眼,纠结片刻,忍不住凑到她边上说道。
“她昨日拿你出气了?”
听到画扇的话,苏翘没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反倒微微蹙眉,打量着画扇,寻找她哪处又伤了。
画扇咬着牙,苏婷玉怕落人话柄,倒是从没拿她出气,只是容着旁人欺负她。
昨日她都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苏雨初手上的热茶就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为何要用那药?”
要是没有用药,还能让老爷拦了拦,不必被送到庄子上去。
“我要是不用,那些婆子发现,你如何交代?”
苏翘没有刻意摆出煽情的姿态,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事实,越是这样越能让画扇感觉苏翘为她着想。
“也就姑娘会这般奴婢着想了……”
想着苏翘以往对自己的好,还有苏婷玉如今对自己的恶,画扇眼酸了酸。
若是苏翘是真正的苏家姑娘就好了。
“姑娘如此对我,我也不是个没心肝的……”画扇咬了咬唇,像是做了个大决定,“太子殿下还未离府。”
看着画扇咬得发白的唇,春鹃愣了愣,没想到画扇能做到这一步:“你还算是个人。”
“殿下会从正门出门,送姑娘去庄子的车在侧门,出了饯春院,姑娘你们就走,只当误会马车停到了正门。”
虽然起了帮苏翘的念头,但画扇还是不敢惹恼苏婷玉,只能想法子把危险降到最低。
“但就是这样,让她知晓还是会罚你。”
苏翘眉头轻蹙,担忧地道。
“便是没这事,她不喜欢我,也会由着旁人欺辱我……”画扇掀开了袖子让苏翘看她手上的伤痕。
上面的掐痕有苏雨初,也有芳华院的其他丫头。
“只盼姑娘出头,能把我早日接到身边。”
画扇泪眼婆娑,若不赌,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差,为此她愿意帮苏翘那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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