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辞去找佛修时候,念清吐完倒是舒舒服服倒头便睡了。
直到她感觉像是在云上飘,有人在说话,才又慢慢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光滑的脑袋。
小念清顿时清醒了。
悟明用术法清理了床边,又大材小用地治疗了一遍吃撑了的小姑娘,此时正在扭头对谢君辞说话。
“……能都随着孩子的意愿吗?她那么小,不知道饱饿的。”
哪怕放在昨日,悟明可能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教育谢君辞的一天,而对方竟然也能站在一边,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在听着。
并且,整个场面竟然还不算难看。
这时,他感受到自己的袈裟被人轻轻地拽了拽,转过头,就对上小姑娘那双大眼睛。
她长得五官精致小巧,偏偏眼睛又大又明亮,睫毛卷翘着,像是个小瓷娃娃般可爱。
一向行事严肃的悟明看到她,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温声道,“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念清的眼睛一点一点往上,盯住了他的头顶。
她眼巴巴地看着,抬起小手,悟明懂了她的意思,不仅不生气,还主动低下头,让她摸他的头顶。
小姑娘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
悟明还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身旁气温骤降。谢君辞靠着墙边,冷冷地看着他。
若是过去,这足以让整个寺庙都警惕起来。可放在如今,因为这孩子的原由,悟明对谢君辞的印象大为改观,竟然毫不害怕。
“既然没事,你该走了。”谢君辞冷漠地下达逐客令。
悟明从乾坤袋里拿出拨浪鼓递给小姑娘,又和她摆摆手告辞,这才起身,与谢君辞离开屋里。
走廊中,他看向青年。
“你心中可有打算?”悟明问。
谢君辞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会送她去你说的那户人家里。”
“这也是我想与你讨论的事情。”悟明叹息道,“阿弥陀佛,贫僧忘记谢道君已经脱离尘世太久,忘记凡人该如何生活了。”
他说,“让谢道君照顾一个孩子实在勉强,贫道也知晓道君还要忙其他事。这样吧,这孩子交予我,我会送她去青州域的。”
听到悟明的话,谢君辞周遭的气息陡然冷了三分。
“不必了。”谢君辞冷冷地拒绝道,“她年纪小,怕生人。”
悟明摸了摸头,疑惑道,“没有吧,我看她还是很亲近贫道的。”
“那是因为有我在。”谢君辞不耐烦道,“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佛修仍然站在原地,他看向谢君辞,眸子里有些探究和犹豫的神色。
过了半响,他说,“你亲手救了那孩子,是为善缘。你想亲自将此事终了,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等你们离开了这里,你若是又失手没能照顾好她呢?”
悟明叹息道,“谢君辞,你做强者的时间太久了,你不知道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多么娇贵易折。”
谢君辞沉默了。
和尚的话他全都明白,虞念清吃多吐了一顿倒是小事,可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他的疏忽很有可能让这个孩子蒙受二次伤害。
但是,谢君辞就是不想让悟明带走她。
看到他一步不退的坚决,悟明不再坚持,他从怀里拿出几本书,塞给了青年。
谢君辞拿起来一看,这些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什么育儿经、还有孩童生病症状大全之类,林林总总五六本书。
“你若想带她,至少看看书。”悟明叹息道,“好歹能有些了解。”
谢君辞沉默地将手里的书收入储物戒指里。
“有备而来?”他挑眉道。
他是临时起意去找悟明,可悟明却已经备好了这些东西。
“本来想今日白天再来看看这个孩子,谁想到半夜会出这样的事情?”悟明双手合十,“愿二位一路顺风。”
离开客栈后,悟明在街上抬起头,看向谢君辞和虞念清落脚的那个房间,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他和谢君辞都对同一件事实保持了默契的沉默。
青州域虽然路程对凡人而言要远一些,从这里需走上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可谢君辞这样的修为,哄着念清睡个觉,她还没睡醒他们便到地方了,何须费力看那些照顾孩子的书呢?
悟明没有点破,谢君辞根本不像是个着急甩开包袱、要去做自己事情的态度。
或许青年自己都没察觉,仅仅是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便已经开始对这个小女孩感到不舍。
悟明叹息一声。
他真不知晓,自己顺从预感将这孩子交给谢君辞,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事情。
另一边,谢君辞悄无声息地走进屋里。
他绕过屏风,来到床边,便看到小念清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手中还抓着佛修送她的拨浪鼓。
谢君辞伸出手,将被她掀开的被子好好地盖回她的身上。
看着小女孩的睡颜,他的眉眼逐渐变得温和。
…
虞念清这一觉睡得很好,她半梦半醒时换了个姿势,紧握的拨浪鼓发出声音,顿时让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睛。
谢君辞走过去,就看到小姑娘还睡眼朦胧着便开始玩拨浪鼓了。她头发乱乱的,眼神有点没睡醒的呆滞,竟然也很可爱。
感受到人来了,虞念清下意识就伸出手要抱抱。
可是她伸出去的那一刻才忽然想起来对面不是哥哥,便又放下了。
孩子的信任是索取,很明显,哪怕谢君辞对她很好,可小姑娘仍然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不敢太越线。
结果就在她放下手臂的那一刻,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便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
“还难受吗?”谢君辞问。
在他的怀里,念清懵懵地摇了摇头。
“我梦到、我梦到一个没头发的人。”她呆滞地说,“我还梦到……”
在虞念清有限的三岁半生涯里,她完全没有自己吐过的经验,所以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能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谢君辞倒是心情很好,她把悟明当做梦忘记了正中他的下怀。
和尚总归是比他讨人喜欢的,谢君辞本来还怕念清一醒来就到处找那秃驴。
“饿没饿?”他缓声道,“吃点东西吧。”
“可是昨天晚上已经吃过了呀。”念清天真地说。
谢君辞一顿,无奈地说,“一天要吃三顿饭,还要喝奶才能身体好。”
念清顿时睁大眼睛。
她很快提出新的质疑:“你昨天晚上没有吃饭。”
“我是修士。”谢君辞耐心地回答,“修士不用吃饭。”
这个词明显对一个小孩来说有点超纲了。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解释道,“宝宝,他是神仙。”
对凡人而言,修士便是神仙,他们对这个概念并不清晰,还以此做出很多口口相传的评书之类。
念清不知道修士,但不吃不喝神通广大的神仙,是以前虞松泽给她讲的睡前故事之一,她是有印象的。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谢君辞的脸,总觉得以他的面容说出这句话,好像有点说服力。
小姑娘好奇地摸向他侧脸的面具,谢君辞抬起手指,按住那只柔软的小手,缓声道,“乖,不碰。”
“哥哥说神仙会吐火的,你也会吗?”她缩回手,兴致勃勃地问。
谢君辞想了想,他说,“我会飞。”
他抱着小姑娘在屋里小小地飞了一下,她紧张地搂紧他的脖子。
再下来的时候,她看着谢君辞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小脑袋又靠回去贴贴了一下。
除了那次见大夫时她无意识的搂脖子之外,念清便再也没有用过这么亲密的姿势。
此刻她忽然如此崇拜他,还像是小猫咪一样靠过来,谢君辞没露出第一次的惊愕与不适,与之相反,他竟然难以抑制地心情上扬。
修仙二百余载,他鲜少有这么心情好的时候。
这还只是一个飞行之术而已,她若是看到其他的招式,岂不会吃惊得回不过神来?
谢君辞伸手拍了拍念清的后背,他开口道,“等到以后——”
他本来想说,等以后有时间,他再给她看几个有趣的术法。
可是话说出来,便忍不住停顿了。
谢君辞忽然想起来,此行他是要送她去别的人家生活,哪还有什么以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火速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