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忽然就没了动静。
陆贞贞也因着这股子怒火冲了进去,一室的寂静,她手里拿着火折子,将须臾之地照亮,虽然只有方寸大小,可还是让她看清楚了。
床上的男子相较晌午看到的,面容又颓丧了两分。原本黑洞洞死寂的眼里,此时见她进来,竟然别开了头,不让她见。
“琰,你说你对我没兴趣了,那你为何不敢对我对视,是怕我看到什么吗?”
“荣华县主,我说了不想见你,现在我动不了,只能如此,你这样步步相逼,是想羞辱我吗?”
陆贞贞好想无赖地扑上去,掰正他的脸,看看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可她脚下沉得迈不动,她前世悲惨的人生让她做不出这样张狂的事情。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琰在索取索求,主动纠缠。她能迈到这一步,真的,真的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再进一步,她需要鼓励。
这个鼓励不需要话语,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让她知道,她还是重要的。
可是没有,从她进来那一刻,琰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她努力深呼吸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掉,用还算平静的声音道,“琰,我来,是有一事不明白,你既然心中没有我了,为何还要给我这块玉璧?”
“是不是,你觉得你的腿好不了了,给不了你所说的承诺,才骗我你不在,不再……”
“你想多了,男人对女人感兴趣都是随性的,我就忽然厌烦了。况且我就算腿折了又如何,又不是瘫痪了。我身份依旧高贵,凭我这张脸,想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三弟去抢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子毁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何况,荣华县主一没样貌,二无家世,我真不知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对你说那些山盟海誓的话。”
“不过还好,我这一伤,倒是想通了一件事,古人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件随时可换的衣服,自伤我的手足呢!”
他的话,字字如刀,陆贞贞颤抖着嘴唇早就想说够了,可是她嗫嚅着嘴唇,一个音都发不出来,直到那一通长篇大论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后。
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也是如此看我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人也打着摆子,可是她还是咬牙撑住了,“我……”她想说,我的灵液可以治好你的腿。可是她心太疼了,所有的意志力都在努力克制眼泪不要落下来,好半晌都没有说完一句话。
司徒琰的心同样不好受,他的床褥被他生生撕裂开了一个口子,从前不要说谁说伤陆贞贞的话了,就算是有这意思他也不许。
现在,竟然是他伤她最深。可是都这样了,贞贞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不走。
“来啊,将人带出去,弟媳进兄伯的房间,传出去,我司徒琰还如何做人。”
陆贞贞的手伸进脖子里,将那枚九星曜日环取了下来,轻轻放到了他的床头,“既然你如此看轻我,你的东西我也不会收,要算两清,你赠与我的,我都会还给你。”
这怎么行,司徒琰猛地转身,这九星曜日环是他给贞贞的保障,除了可以拥有无尽的财富,还可以随意调配狱督门的人护她,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之事了。
他心下紧张,却不能直接,故意轻松道,“不过是一个金库的钥匙罢了。你我怎么说也算好过,这是我给你的补偿。难不成,你以为退回来,啥事就都没发生了?”
他随手一抛,那玉环又落到她的手中。
陆贞贞一下子吹灭了眼前的火折子,原因为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她觉得已经够难堪了,不想再丢人于眼前。
陆贞贞也是有骄傲的,当伤到一定程度时,她的心也能坚硬起来,她死死捏着那玉环,凌然道,“行啊,既然是你给的赔偿,我就不还了,有了这么一座金山宝地,我陆贞贞想要什么不能有。我会进宫,拼了名号不要,也要请辞这份婚约,有了你给的份赔偿,名伶小倌、面首才俊,还不是随我予取予求。他们肯定不会嫌弃我一无容貌,二人家世。”
司徒琰当下黑了脸,就要起身,怒道:“你――敢!”话到嘴边,改成,“你——很好!”
陆贞贞此下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软的,硬的,她都试了,这人真的不在乎她了。
不在乎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转身,脚下如千金重,可她只想快一点离开。
“那以后,我就不来打扰你静养了,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念在你曾经多次救我性命的份上,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说。红绸曾经断掌,也已为这辈子废了,可是我的药膏让的她断掌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恢复如初,便想着,你腿应当也是能治的。现在我的话说完了,我祝你,一辈子也起不来床,饶是有后宫三千佳丽,你也只能不举。”
司徒琰听了这诅咒,心中古怪异常,门哐当地声摔得山响,他想去追,叫小丫头把诅咒他的话收了,最后还是颓然地躺了下去,苦笑出声。
“还真是大胆!”
过了许久,他唤墨雨,“刚刚来的可是红绸?”
“回爷,是红绸。”
“她手上的伤真的好了?”
墨雨想了想,答道:“属下今日加高了院墙,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进咱们院,红绸带着县主进来,需要多废常人一倍的体力,手上应当是无恙。”
司徒琰猛地坐起身子,他心中忍不住纳罕,“这么说,他腿上的伤也有机会痊愈了?”
如果当真痊愈了,那他说的这些话,岂不是自掘坟墓?
他后悔了……
他想命人将贞贞追回来,说他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可是一想自己此次吃的大亏,就是因为太自缚,太狂妄了吗。
他自认为是小事一件,只需将司徒峻给囚禁起来,错过了婚期,一切都可顺着他的安排行事。可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为救父王中了毒箭,最后连个落石都没躲开,成了断腿的残废。
先让贞贞难过一段时间吧,如果腿好了,让他负荆请罪都行,如果好不了,贞贞恨他,也能将他忘得彻底。
墨雨提醒,“爷,您可是让属下去将人追回来?”
司徒琰抿唇,最后却道,“你连夜给婵媛娘娘送信,如果贞贞想退了婚事,让她想办法圆过去。这婚还不能退。”
墨雨不明白了,县主都哭成那样走的,明明主子在意人家在意的要命,偏又不哄,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可他又不敢多问,主子的心事哪是一个做奴才敢揣度的,只能听命行事。
陆贞贞出去转了一圈没找到红绸,她懊恼自己冲出来没看路,这宅院四面修的又都长成一个样,她不是走错了方位吧?
正准备唤人,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陆贞贞转头,对上一张白兮兮笑的阴森森的脸。可不正是白日里被她打晕的那个女人。
芙蓉咧齿一笑,“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随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上被人罩上一个黑布袋子,来人趁机有样学样一掌劈在陆贞贞的后颈处,陆贞贞晕死过去,被人无声抗走了。
红绸白日路赶得急,似是肚子里灌了风,一个没忍住去净了手,出来陆贞贞就不见了。
她又不敢去问主子,找墨雨问话人不在,四下的暗卫她也不知今日谁当值不敢妄自惊动,心中乱的不知该如何。
红绸一来一往这么一个耽搁,陆贞贞就被人给抗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被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当下将她疼醒。
“芙蓉姑娘,人我帮你抓到了,你想怎么处置?”
芙蓉从身上摸出了银子交给那婆子,“去帮我通知世子,告诉世子,人我给他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