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玉,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若是让老太君知道了……”
那妇人张牙舞爪地咧嘴高喊道,全无半分矜持可言。随即被那几个妇人带离了院内,回了二房的院子。
陆良玉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由着彩蝶扶着,款款往院外走去,镇南侯府通体漆黑的马车,正候在那里。
今日并非她口中所说的太阳大得很,恰恰相反,一大早,天空还有几分灰蒙蒙的,深秋的冷,渐渐彻骨。
帝后大婚,可谓举国欢庆,热闹非凡。宫内宫外的鞭炮声不断,人人皆是喜气洋洋,一扫之前的低沉。
只一人身着明黄,面色低沉,面上全无喜色,高站在宫内的城楼之上,眺望着整个京中,四处可见喜庆的红色,这红色眼下看来,倒有几分刺目。
“陛下,城楼上风大,还请保重龙体。”一侧的老太监身形佝偻,手中虔诚地捧着披风,低声劝道。
“大臣们都到了吗?”那人回头,正是新皇,只阴恻恻地问道。
“均已在太和殿内。”老太监回复道,这身形矮小的老太监,正是昔日伺候过先皇的刘公公。
“镇南侯府的呢?”新皇接着问道。
刘公公微微低眉,心下暗暗思忖,果然陛下心中还是惦记着镇南侯,忙清了清嗓子,回复道:“启禀陛下,镇南侯也在大殿内。”
“镇南侯府的夫人呢?”新皇轻声问道。
刘公公一愣,随即故作自然地回复道:“也到了,正在坤宁宫内的偏殿候着呢。”
新皇眯着一双眼望向远处,似乎陷入了沉默,久久盯着前方,哪里有半分做新郎官的喜色。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夹杂着鞭炮声传来,是前去蒋府迎亲的凤舆。
皇帝身份尊贵,是不必亲自前去迎亲,只需在凤舆内放置皇帝的御笔“龙”字即可。
许久,刘公公低声提醒道:“陛下?”
新皇回过神来,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丝笑意。“走,去看看。”
他人说着,已经疾步蹿了出去。少年人步伐快,刘公公赶忙在身后追赶,心下暗暗奇怪,这新皇是想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亲迎皇后?这可有些于理不合。
陆良玉眼下正在坤宁宫旁边的一个小偏殿,殿内有大大小小的各品阶夫人,她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待到皇后册封大典结束,便会在这里接受诸位夫人的恭贺。
这些夫人小姐中,有些人想要上前给陆良玉请安,但见到陆良玉之际,却又都犹豫了,只暗地里斜眼瞥她。
权势养人,面前这位镇南侯府夫人,容光焕发,贵气逼人,完全看不出小官人家出身的半点寒酸气来。
传说此人颇得镇南侯十分得宠,眼下又正怀有身孕,这些夫人唯恐打搅了她。
陆良玉眼下好奇的是,今日如此场面,居然不见长公主露面,连陆良荷那个碍眼的,都没有出来蹦跶,实在奇怪得很。
不过,既然没人给她添堵,也是好事。想到此处,陆良玉伸手,一侧的彩蝶忙心领神会,扶自己小姐起身。
殿内的夫人小姐们忙不迭地给陆良玉让开了一条路。
陆良玉之所以坚持要入宫来,除了参加蒋钦勇大婚,还有就是,要查清宫中的那股气味。
那股她被囚禁在那个小院时,从那个始终沉默的人身上嗅到的味道,那个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味道。
日子过得再平淡、再温馨,她始终记得,飞卓的惨死。
她如此急切地入宫,甚至等不到孩子出生,以身犯险,全然是她怕,怕时间如同一把钝刀子,渐渐模糊了那些往昔的记忆,消散了那股记忆中的气味,断了最后一根给飞卓报仇的线索。
她起身出了大殿,却停住了脚步,一侧的彩蝶带了几分疑惑问道:
“小姐可是要如厕?”
陆良玉摇头,举目四望,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曲折蜿蜒的小路,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不远处的拥挤的大臣,所有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告诉她,想要找到凶手,只是徒然。
陆良玉闭上了眼睛,对着身侧的彩蝶叮嘱道:“扶好我,我往哪个方向去,你就扶着我往哪里。”
彩蝶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小姐的命令不敢不听,只点点头,握紧小姐的手臂。
对陆良玉而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秦希泽的衣襟上能沾上那股味道,就说明,宫中有源头。
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得试一试。
陆良玉深吸一口气,细细地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从各种复杂的味道中,分辨出那股熟悉的味道来。
空气中,有新装修的木屑的味道,有鞭炮声过后的那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有各色甜腻糕点的味道……
唯独,没有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妄图如此轻易就能找到凶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良玉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她也不气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是有机会的。
正当她打算睁开眼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从远处飘来,正是她记忆中的那股味道。
陆良玉募地睁开眼来,一双眼中全是欣喜,无论如何,这是个线索。
她极目远眺,却并未见到那股味道从何而来,她忙闭上眼,细细分辨,随即伸出手指,指向了右边,“那边。”
彩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前走去,陆良玉离那股味道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胸口狂跳如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良玉睁开了眼。
身侧的彩蝶一见,拉了陆良玉的衣袖一把以作提醒,忙跪倒在地,口称:“叩见皇上。”
陆良玉望着眼前的人,一双杏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弯下腰,想要福身行礼。
“快快免礼~”
那人急切道,伸出手来试图想要扶住陆良玉,瞥到跪地一侧的彩蝶,又觉得有些于礼不合,一双手顿时局促不安。
“拜见皇上。”陆良玉低下头去,费力地行了个礼,脑中一时闪过无数的念头。
“皇后的轿子快到了。”
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