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雅琴的回答和同志们事先了解到的情况有点不相符。鲍雅琴好像是在极力回避常有宽到深圳的事情。
“我们听说常有宽到深圳办公司去了。”
鲍雅琴迟疑片刻道:“不错,他是到深圳去了。”
“你们离婚是在常有宽到深圳之前,还是之后?”
“到深圳之前,他就有和我离婚的打算了。他到深圳去,就是想和我离婚。”
“他如今在深圳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我们听说常有宽在道深圳之前是做建材生意的。”
“不错,他是做建材生意的。”
“常有宽在荆南做建材生意,他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常有宽在荆南应该有一个办公地点。
“他没有具体的办公地点。”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公司,他的生意是怎么做的呢?”
“他主要做钢材生意,弄到钢材以后,他就把钢材转手给买家,买家只要去提货就行了,他做生意靠的是关系,既不用办公室,也不用仓库,更不用交通工具,现在,钢材跟紧张,只要搞到计划和批条,就能赚钱。”
“常有宽难道没有合伙人和员工吗?”
“他凭的是关系,也用不着本钱,用不着与人合伙,至于员工,就更用不着了。”
“常有宽都有哪些朋友呢?”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的事情,我从不过问,他也从不跟我讲。”
敢情常有宽玩的是无间道。
原来常有宽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鲍雅琴就是利用这一点让常有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
这样一来,常有宽便如同水中浮萍,空中飞絮,他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们有孩子吗?”
“有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跟谁了?”
“两个女儿跟我在一起生活。”
“是常有宽主动放弃了对两个女儿的监护权的吗?”
“是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延续常家的香火,我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这是他抛弃我们娘儿三个的主要原因。”鲍雅琴说罢,用右手抹了一下鼻子,从眼睛里面挤出一滴眼泪来。
“可据我们所知,常有宽对两个女儿非常好,据街坊邻居反映,只要他一回来,就给两个女儿买东西,他还经常带两个女儿在河堤上玩耍。”
“他对两个女儿是不错,但这和他想要一个儿子的愿望并不矛盾,人的想法有时候是藏在内心深处的——两个女儿毕竟是无辜的。”鲍雅琴到底当过教师,她不但反应快,思维敏捷,而且嘴皮子很溜。
“你确定常有宽在深圳吗?”
“这还能有假?”
“我们现在想找到他,你能提供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很抱歉,自从我们分开以后,凡是和他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鲍雅琴像泥鳅一样滑得很。
“常有宽总该有手机吧!”
常有宽先在市政府当秘书,后来下海经商,手机是必不可少的行头。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手机可是身份的标志,面对这个问题,不知道鲍雅琴会如何应对。如果常有宽已经出事的话,那么,他的手机肯定在凶手的手上——或者已经被销毁了。
“常有宽是有一个手机,但号码我已经记不得了。我这人记性不好,特别是阿拉伯数字,我怎么记都记不得。”
“你难道从来不给常有宽打电话吗?”
“你们等一下。我把他的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那张纸夹在一个号码簿上。”
鲍雅琴站起身,走进东边一间房子。
一分钟以后,鲍雅琴走出房间,重新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号码薄:“很抱歉,那张纸我明明是夹在这个号码薄里面的,自从我们离婚以后,我就没在打过他的电话,也许是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把那张纸条当垃圾扔掉了。”
“你家里面有电话吗?”
“有一部电话。”
“你把号码报一下。”
“8852264。”
欧阳平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拨号:8852264。
很快,东边一间屋子里面传来电话的铃声。
韩玲玲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号码。
“有这个号码,我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常有宽了。”
鲍雅琴木然地望着欧阳平的脸,她大概还没有听懂欧阳平的话。
“有这个号码,我们就能在电讯局查到所有通话记录。”
鲍雅琴应该是听懂了欧阳平的话,这样,欧阳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欧阳平注意到:鲍雅琴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暗灰色,她咧着下嘴唇,朝上嘴唇吹了两口气,两只手扣的更紧了,与此同时,整个身体也处在一收缩的状态。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这些动作是必然会出现的。
“你家的电话是在电讯局哪家营业所开户的呢?”
“在——在夫子庙营业厅。”
当时,手机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普及,通讯工具刚刚从大哥大更新到手机。经营手机的商家也不像今天这样铺天盖地,当时,通讯是一种垄断行业,人们买手机都到电讯局的营业大厅去买。至于家用电话都是在电讯局申请的。
“老严,你和左向东到夫子庙电讯局去一下,先通过这个号码查一下常有宽的手机号码,然后再设法找到常有宽。”欧阳平望着严建华道,其实,这段话是说给鲍雅琴听的。
按照欧阳平的判断,常有宽的手机可能已经无法接通了。
听了欧阳平的话以后,鲍雅琴有了更进一步的反应,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鲍雅琴绝不会这么快就范的,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毕竟还没有见到棺材。
严建华和左向东走出客厅,不管鲍雅琴就不就范,到电讯局去查8852264的通话记录是必要要走的一步。
严建华和左向东离开以后,欧阳平的询问继续进行:“鲍雅琴,你的两个孩子呢?”
鲍雅琴也许真不记得常有宽的手机号码,但她的两个女儿应该能记得,小孩子的记忆力比大人要好许多,关键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她们上学去了。”
“两个女儿有多大了?”
“老大十六岁,老巴子十四岁。”
欧阳平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她们读几年级了?”
“老大读高一,老巴子读初二。”
“她们中午回来吃饭吗?”
“两个孩子都住校。”
蔡主任冲欧阳平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头和郭老轻声道:“这一点也很可疑,两个女儿读书的学校并不远。单趟顶多走半个小时。”
“两个孩子在哪所学校读书?”
“在夫子庙中学。”
“李文化,柳文彬,你们到夫子庙中学去找两个孩子了解情况,她们俩肯定知道常有宽的手机号码。如果必要的话,跟你老师请一个假,把她们俩带回来。”
两个孩子也许是一个突破口。常有宽在到深圳之前——或者和老婆离婚之前,应该会和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以常有宽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他应该会做一些妥当的安排——两个孩子都大了,父母离婚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跟她们说说的。
欧阳平想听听两个孩子怎么说,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李文化和柳文彬走出客厅。
鲍雅琴用衣袖在额头上抹了几下,如果再不抹的话,汗珠就要滚下来了。
大家都知道,欧阳平手中还有还几张牌呢。
“鲍雅琴,我们怀疑常有宽已经出事了。”
“出事了,他——他出什么事了?”
“我们已经请深圳警方查过了,常有宽根本就不在深圳,他更没有在深圳办什么公司,如果他真到深圳办公司的话,工商局就应该有他的注册信息。”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到深圳去的事情,是他跟我说的,也许,他去了其它地方,也未可知。”
“鲍雅琴,秣陵的案子,你是不是听说了?”
“听说了,这个案子,没有人不知道。”
“鲍雅琴,你仔细看看这几张照片。”
韩玲玲从皮包里面掏出一个档案袋,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一沓照片递给欧阳平,欧阳平从中抽三几张,然后递给了鲍雅琴。
鲍雅琴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鲍雅琴在看照片的过程中,表情,连同整个身体反而变得放松起来。
欧阳平拿给鲍雅琴的三张照片分别是右手背上的胎记,左大腿膝盖上方的长条形的疤痕和两只脚。
看完之后,鲍雅琴慢慢抬起头:“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想说,这个人可能是常有宽啊?”
“无论是年龄、身高,还是身上的特征,此人都很像是你的丈夫常有宽。”
“常有宽的右手背上是有一个胎记,但不在这里,他右手背上的胎记靠近手腕——靠近这块突出的骨头。”鲍雅琴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指了指右手腕外侧那块圆形的骨头。“你们可以把隔壁的刘胖子喊来问一问,他隔三差四地和常有宽下象棋,他应该能说清楚这件事情。”
鲍雅琴所说的突出的骨头的名称叫“尺骨”。
“要不要我把刘胖子叫过来?”蔡主任望着欧阳平和郭老道。
“蔡主任,请你把刘胖子请过来。”
蔡主任走出客厅。
现在,尴尬的人变成了欧阳平,欧阳平没有想到原本非常顺利的谈话到这里遇到了障碍——一个很大的障碍,如果鲍雅琴所言非虚的话,那么,同志们对鲍雅琴的怀疑可能都要推翻。
两分左右的样子,蔡主任领着刘胖子走进客厅。
“刘大哥,你看看这张照片,”鲍雅琴像是找到了救星,她将照片递到刘胖子的手上,“你看仔细了。看看常有宽右手背上的胎记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刘胖子拿起照片仔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