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耐心都等待着。
刘胖子一边看照片,一边自言自语道:“有宽右手背上是有一个胎记,但位置不对,这个胎记紧靠着小手指和无名指的根部,可有宽手背上的胎记靠近关节,胎记的形状也不相同,这个胎记的形状像一个蚕豆,有宽手背上的胎记偏圆一点。我经常和有宽下棋,对有宽手背上的胎记,印象非常深刻。此人肯定不是常有宽。”
“公安同志,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这个人肯定不是常有宽。”鲍雅琴说话的声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两条狼狗‘哼哼唧唧’的声音一直没有停,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惨叫。
郭老和欧阳平、陈杰低语了几句之后,欧阳平望着刘胖子道:“刘师傅,两条狗和您很熟吗?”
“很熟,我经常喂它们吃的。”
“请您跟我们来。”
欧阳平和郭老走出客厅,刘胖子和其他人很在后面。陈杰留在了客厅;鲍雅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她本来也想跟出去的,但稍作犹豫之后,选择了留下。
欧阳平走进后院,在楼房的东边有一个两米宽的巷子,西边是楼房的东山墙,东边是高大的院墙,院墙的东边是刘胖子家。
两条狗趴在门口的地上,铁链子被拉得笔直——这说明它们一直想走出那间屋子。
一行人的突然出现,没能引起两条狗情绪上的变化。
“刘师傅,请您把狗链子解开。”
刘师傅慢慢走到门口。
两条狗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像是要往屋子外面冲,铁链子比先前拉的更直更紧了,两条铁链缠在了一起,成交叉状。
刘胖子走进屋子,从窗户的铁栏杆上解下铁链。
刘胖子用五六分钟才解开铁链子,因为两条狗将铁链子拉得直直的。
在两根缠在一起的铁链的另一头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同时,两条狗已经肩并肩地冲出屋子。直奔前院而去。它们一边奔跑,一边发出低沉而凄厉的哀鸣。
鲍家的院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站在院子里面的人能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小铁门虚掩着。有几个人将脑袋伸进小铁门,往院子里面看。
大家迅速跟了上去。
两条大狼狗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原先站在院门口的人迅速散开,他们以为两条大狼狗是冲他们去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两条大狼狗朝自己的窝跑去,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他们奔跑的速度比平时缓慢多了,它们的屁股摆动的幅度很大,尾巴垂的很低。
鲍雅琴站在客厅的门口,看到两条狼狗从眼前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看到两条大狼狗接下来的举动,大家终于明白鲍雅琴为什么突然瘫坐在台阶上了。
两条大狼狗直奔自己的窝,先绕着砖头堆嗅了一会,最后用嘴将焦炭和劈柴拱了起来。它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拱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不一会一对木柴轰然倒塌。
两条大狼狗好像是在找东西。
“欧阳,狗窝下面肯定有东西。”郭老道。
欧阳平已经猜到郭老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了:“鲍雅琴,常有宽到底在什么地方?”
鲍雅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欧阳平的问题了,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土灰色,额头上满是汗珠,屁股下面有一摊水,这摊水的面积越来越大,鲍雅琴小便已经不能自控了。
欧阳平卷起衣袖:“刘师傅,请你把两条狗拉开。”
刘胖子抓住缠绕在一起的铁链子的一头,将两条狗拽离了狗窝。
两条狗声音沙哑,眼圈通红,舌头上挂着口水。
刘大羽和陈杰同时脱掉制服,走到狗窝跟前,先将搭在狗窝上面的石棉瓦揭开,然后将劈柴拾开;马明龙和徐所长,也冲了上去,他们一个搬煤基,一个拾焦炭。
两分钟以后,刘大羽朝欧阳平和郭老招了一下手。
欧阳平和郭老走到刘大羽和陈杰跟前,狗窝里面的劈柴,刘大羽已经拾了一部分,劈柴下面的土非常松软。
刘胖子将两条狗拴在一棵柿子树的树干上,然后跑回家拿来了一把铁锹和一把洋镐。刘胖子进院门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这两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铁锹。
三个人走进院门的时候,狗窝里面的东西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土非常松软,刘胖子和另外两个人开始挖土。
刘胖子一脚踩下去,铁锹头完全插入土中。
两条狗趴在柿子树下,头朝着狗窝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几个人的一举一动,现在的它们,情绪比先前稳定了许多——它们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院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这说明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蔡主任站在院门内维持秩序,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人们非常理性,没人试图冲到院子里面来。
鲍雅琴坐在客厅前面的台阶上,她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上半身靠在门框上。韩玲玲站在她的旁边,寸步不离。
十几分钟以后,一个长一点八米左右。宽八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的坑呈现在大家眼前。
土越到下面越松软。
鲍雅琴之所以把两条狗转移到后院去,应该是有非常特别的原因的,两条狗用嘴拱劈柴和焦炭,也应该有非常特殊的原因。
欧阳平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另外一个案子,是和同志们正在侦查的案子毫无关系的案子。搂草找蛇,意外抓到一只蝎子。
“你们快来看——”刘胖子突然惊叫道。
在刘胖子的铁锹下,出现了一块藏青色的带竖条纹的布。面积有巴掌大。
所谓藏青色带竖条纹的布,实际上是衣服的一部分。
刘胖子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欧阳平和郭老的判断:“徐所长,常有宽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他到深圳之前穿的就是这种颜色的衣服。
刘胖子所谓的“到深圳之前”应该是常有宽失踪之前。
鲍雅琴紧闭双眼,像一尊雕塑一样倚靠在门框上,停止了所有的思考——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鲍雅琴,坑里面到底是什么?”欧阳平大声道。
鲍雅琴仍然紧闭双眼,他脸色蜡黄,一脸死相。
“老陈,老严,你们把她架过来。”
陈杰和严建华走到台阶前,一人一边,将鲍雅琴架到土坑前。和脚同时落地的还有鲍雅琴的一对膝盖,鲍雅琴的下肢像是瘫痪了似的。
鲍雅琴用上牙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由于用力太大,下嘴唇上渗出了血珠,一部分长发遮挡住了半个脸。
徐所长右手握着铁锹把,走到鲍雅琴的跟前:“鲍雅琴,坑里面埋的是不是常有宽?”
鲍雅琴没有说话,她只是点了一下头,长发遮挡住了整张脸。
欧阳平挥了一下手,陈杰和马明龙将鲍雅琴拖到旁边。
鲍雅琴瘫坐在地上,像一只得了温病的、奄奄一息的狗。
院门外突然出现了骚动,不一会,严建华和左向东走进院门。
两个人走到郭老和欧阳平的跟前:“我们已经查到了常有宽的是手机号码,你们看——”严建华从皮包里面拿出两张花费清单,将其中一张递给欧阳平。同时用手指着清单最后一行字。
这是常有宽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所拨打的电话是“8852264”,时间是“1995。7。21”。
这也是常有宽生前所拨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时候,院门口又出现了一次骚动,还伴随着很长时间的喧哗声。
不一会,李文化和柳文彬走进院门,在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两个人,她们就是常有宽的两个女儿。她们手拉着手,肩膀上各背着一个书包。
欧阳平分明看到,两个女孩子的眼睛里面噙着泪,个头矮一点的女孩子还哽咽着。很显然,她们已经知道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鲍雅琴并没有昏厥过去,但她对两个女儿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反应——作为母亲,她是应该有反应的。
鲍雅琴低垂着头,她没有勇气去看两个女儿。人要脸,树要皮。人是靠尊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所有为人父母者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要要考虑清楚了再付诸于行动。十字路口,一步错,步步错。
李文化走到郭老和欧阳平的跟前:“她们已经知道常有宽出事了,她们知道常有宽的手机号码,自从父母离婚以后,她们再也没有给常有宽打过电话——她们相信了鲍雅琴的话,鲍雅琴跟她们说常有宽已经有别的女人了——他已经不要她们了。刚才,她们拨打了常有宽的手机号码,但一直没有打通。”
两个孩子已经算是长大成人了,常有宽的突然消失,她们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无论鲍雅琴做的如何巧妙,都会露出一点破绽来。
两个女孩子扔掉肩膀上的书包,直奔土坑而去,此时,刘大羽和马明龙已经将藏青色竖条纹衣服上的土清理的差不多了。尸体在填土掩埋之前,是面朝下的。
所谓藏青色竖条纹衣服实际上是一件西服,刘胖子已经确认,躺在土坑下面的人就是失踪了两个月的常有宽。
“爸——爸——爸爸呀!”大女儿走到土坑跟前的时候,突然声嘶力竭大叫一声,她已经看清楚了躺在土坑下面的父亲。与此同时,与女孩哀嚎之声相呼应的是两条大狼狗发出的哀吟之声。那是用尽所有力气喊出来的声音,虽然低沉沙哑,但足以撕人心,裂人肺。
院门外原来非常嘈杂的声音一下安静了下来。
常有宽大女儿这一声喊叫是那样的凄厉,听到人的人无不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