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所长领命而去。
当李开基和严阿妹走出过道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公安同志这么快就闻到了柴房里面的味道。
严阿妹在下台阶的时候,脚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在过道的尽头有三级石阶。
陈杰将严阿妹拎了起来。“严阿妹,现在还不是你瘫的时候。”
顷刻间,严阿妹头发散乱,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到柴房的门口,人群让开一条路。人群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只一眨眼的功夫,崔家大院所有人都聚集到院子里面来了。
“李开基,柴房的钥匙在什么地方?”欧阳平走到李开基跟前,李开基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门本身就比较小,又没有完全打开,进出很不方便。同志们要将深坑下面的麻袋弄上来,而柴房里面的空间太过狭小,必须将柴房里面一部分柴禾搬到外面来,所以要将门完全打开。
雨还在下着,郝大妈借来了几件雨衣,同志们将雨衣穿在身上。
有雨伞的人站在院子里面,没有雨伞的人站在你过道里面。
李开基抬起头,望了望老婆严阿妹。
严阿妹低着头,头发散开,遮挡住了整张脸。她双手抱在胸前,红颜色的裤衩一边高一边低,一只脚站在一湾水中。
韩玲玲走到严阿妹的跟前:“严阿妹,柴房的钥匙在什么地方?”
“在……在我的枕头下面。”严阿妹说话的时候,仍然耷拉着脑袋。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韩玲玲走进房间,拨开珠帘,珠帘内是里屋。
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大床,韩玲玲拨开蚊帐,在床的西头有两个竹枕头,韩玲玲拨开枕头,在里面那个枕头下面有一串钥匙……上面一共有九把钥匙。
韩玲玲走到严阿妹跟前:“是哪一把钥匙?”
严阿妹用手指了指其中一把铜钥匙。
韩玲玲打开门锁,陈杰将门搬离门框,戗到外墙上。
几个人一起动手,将柴禾搬出柴房。搬出二十几捆柴禾以后,柴房里面的空间大多了。
麻袋陷在深坑之中,必须将麻袋周围的土和石灰挖开,才能将麻袋抬出深坑。
李开基和严阿妹被带进柴房,此时,这一对夫妻像两只落汤鸡,衣服全贴在身上。
“郝大妈,找几把铁锹来。”
“我这就去找。”郝大妈应声道。
“婶子,我家有铁锹。”一个中年人小声道。
此时,同志们才注意到,其它院子里面的人也聚拢到柴房前面来了。
郝大妈跟着中年人走出人群。
两三分钟的样子,郝大爷扛着三把铁锹走到欧阳平和刘大羽的跟前。
几个人将柴房里面的大桌子,门板和长板凳搬出柴房。
陈杰、欧阳平和刘大羽,一人拿着一把铁锹走进柴房。
戚主任将围观的人群挡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三个人将麻袋周围的土挖开,土坑长约一米,宽约七十公分,深约八十公分。
刘大羽,陈杰挥舞铁锹。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将麻袋周围土和石灰全部挖了上来。
刘大羽和陈杰将麻袋抬出深坑,麻袋仍然很重,麻袋里面除了一副骸骨以外,还有一定量的的泥状石灰。
人群中,有人看到了石灰。
“怪不得去年春天,柴房里面经常冒气呢?敢情是石灰经水浸泡的缘故啊!”一个女人道。
“可不是吗?那段时间,他家经常在柴房里面煨排骨,原来是想用煨排骨的热气掩盖石灰的热气啊!”一个男人道。
“过去,他家从来不在柴房生炉子,严宝山离开以后,他家就在柴房里面生炉子了,门上也上锁了。”一个女人道。
“为什么要在尸体上放这么多石灰呢?”
“如果放干石灰,那是防止尸体腐烂,如果浇水,石灰就会烧起来。”
“照你这么说,严宝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那还用说吗,正常情况下,人体半年多就化掉了,严宝山去年夏天就消失了,一年时间,尸体早化干净了,更何况还有石灰呢!”
“你们没看见麻袋很轻吗?”
“去年春天,我看李开基请人拉了一车石灰,说是粉刷房间,敢情是掩人耳目啊!”
“一定是严宝山那些玉石招来了杀人之祸。”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严宝山待他家不薄,见面礼就是两件玉器。”
“老话说话好,银子不能露白啊!一旦露了白,有人就惦记上了。”
“是啊,严宝山一顿饭都没有在他家吃过。”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可不是吗?那李开基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女人也不是好东西。说不定严宝山的小命就坏在女人的手里。”
陈杰用剪刀剪开麻袋,里面还有一些石灰……灰色的石灰,完全成泥状的石灰,这些石灰应该是从麻袋外面慢慢渗进去的。
欧阳平用电工刀将硬物上面的石灰拨开……越往下,石灰的湿度越大……接近泥状……靠近麻袋的石灰成粉状。
“欧阳队长,这是什么声音?”韩玲玲道。
“难道是骨头?”刘大羽也听见了。
韩玲玲和刘大羽听到的声音是电工刀的刀尖接触到硬物的声音。
严建华干脆用一根树枝将泥状石灰拨开。
大家都惊呆了,他们看到了一根条状骨头……看形状,应该是一根腿骨。
人群中的对话仍在继续。
“严宝山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突然就走了,莫不是……”
“他们明明是冲陈家大院的案子来的,怎么会又整出另外一个案子来呢?”
“搂草搂到了一只兔子,巧了呗。”
“真神了,一个案子牵扯出另外一个案子,这些人真不简单。”
“那还用你说,人家就是干这个的。那个姓欧阳的队长已经破了很多疑难案件。”
“那陈家大院水井中的人是谁呢?”
“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案子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陈家大院已经不存在了,我看费劲。”
“严宝山的案子,他们都能整明白,陈家大院的案子,他们一定能整明白。”
戚主任找来了一把剪刀。
刘大羽接过剪刀,将麻袋剪开一个大口子。麻袋也开始腐烂,但腐烂的麻袋还有那么一点韧劲,好在戚主任找来的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大剪刀……是裁缝专门用来剪布的剪刀。
在麻袋的另一头,有一个凸起的球状体。
欧阳平用电工刀拨开,刮去球体上面的石灰,一个骷颅头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麻袋里面是一具尸骸。
又一起谋杀案。
“又有人来了。”
人群让开一条路,王所长带着两个人走进柴房。
“王所长,我不是让你在巷口等严建华他们的吗?”欧阳平道。
“我已经安排人在巷口等他们了,我估计这里需要人,就带两个人过来了。严建华他们半个小时左右赶到。欧阳队长,我顺便带了两副手铐。”
“很好,铐上。”
陈杰和刘大羽解开李开基和严阿妹手上的绳子,将手铐戴了上去。
“王所长,你带人在这里看着,尸检要等严建华他们赶到以后才能进行。老陈,把他们俩带到房间,大羽,我们先对他们进行审讯。”欧阳平一边说,一边对着陈杰和刘大羽竖了一根手指头。
刘大羽将严阿妹带进了房间。
过道上,院子里面站了很多人,崔家大院附近的居民来了不少,站在院子里面的人打着伞,还有人干脆站在雨中任凭雨淋……好在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少。
李开基和严阿妹两个熟睡中的孩子被喧哗嘈杂声惊醒了,欧阳平、刘大羽和陈杰将严阿妹带进房间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哭闹着从楼上走下来,“妈妈,我害怕。”说话的是一个男孩子,年龄大概在十岁左右,他走到严阿妹的跟前,一头扎进严阿妹的怀中。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年龄大概在十二岁左右。她看到母亲披头散发,双眼垂泪。
喧哗声和嘈杂声顿时小了许多,孩子毕竟是无辜的,随着父母被捕,两个孩子必将陷入无助的境地。
欧阳平站起身,走到门口:“谁愿意帮个忙,把两个孩子带走?”
“把两个孩子交给我吧!”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就是郝大妈。郝大妈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把两个孩子带到我家去吧!”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被两个女人带走了,以他们现在的年龄,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戚主任也来了,她将围观的人请到二进过道去了,同志们要对严阿妹和李开基进行审讯,审讯是需要安静的环境的。戚主任本来是要劝大家回家睡觉的,可没有人愿意走,留下可以,但不能影响公安同志办案子。
严阿妹瘫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头始终低垂着,他仍然光着脚;韩玲玲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欧阳平和刘大羽则坐在单人沙发对面的椅子上。
“严阿妹,你的鞋子呢?把鞋子穿上。”
严阿妹没有任何反应。
韩玲玲站起身,走进里屋,床边放着一双塑料拖鞋。
韩玲玲将塑料凉鞋扔到严阿妹的脚下。
严阿妹穿上拖鞋。但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长发遮挡住了整个脸。
“严阿妹,抬起头来。”
严阿妹迟疑片刻之后,慢慢抬起头来,但头发仍然挡住了半个脸……准确地说是只露出了整个鼻子、大半个嘴和右眼。
“严阿妹,麻袋里面的人是谁?”
严阿妹没有回答欧阳平的问题,她突然啜泣起来。
“严阿妹,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交代问题不合适,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
严阿妹摇摇头。
“麻袋里面的人是不是严宝山?”
严阿妹点了一下头。
“严阿妹,你能不能开口说话?我再问你一遍,麻袋里面的人是不是严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