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并非千城的“造物主”,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神”,不可能掌控一切。
所以,他不过也只是这个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也可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有人操控着这个世界,轻轻拨动棋盘上的棋子,就可以让世界一变再变。
古字号是一种超脱于常规意义上的存在,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神奇。以古朴现在的阅历和经验,完全参不破它。
所以那些云里雾里的话,看似掀开一部分真相,却又像是在真相之上多蒙了一层纱。
“这是一次考验。”古朴反复思索着。
确实。
这的确是一次考验。
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考验,是他从小长到大以来经历过最为艰难的考验。
古字号的意思表明了,只有通过这次考验,他才能成为古字号真正的老板。他现在一直没有得到古字号的认可。
古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把头发都揉乱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说自己要当古字号的老板时。姐姐的表情并不是欣喜的,反而是带着很深的担忧。
古家和古字号是密不可分的。
古典从中脱离,古朴陷身其中。
这也是某一种概念上的天平对称吧。
古朴并不讨厌古字号,这儿对他而言就是他的家,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可是……他现如今对古字号的感情有些复杂了。
这儿的一切都带着未知。
他不了解,他不清楚,就像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他会止不住惶恐。
古朴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头。
——
“姐,这只猫简直要成精了!前几天你不在家粘着我,巴不得挂我身上,现在你回来了,它当没我这个人似的。你说这只猫是不是阴险狡诈?”古朴鼓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姐姐古典,弟弟古朴,一只猫,古喵。
古典看着小少年陷入沉默,她黯了黯眸光,转瞬又亮起。她放下猫,走到古朴的椅子边,蹲下身子,跟他平视:“小朴不是一直想去游乐园吗?明天周末咱们就去。”
古朴已经小学二年级了,对于同龄人来说,他已经升级的够快了。
按照他的聪明今儿,连跳个几级不成问题。
可是古典担心这会太引人注目,所以只是让古朴按部就班的上学。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直懒懒的猫不愿意了,它“嗷呜”一声,窜起来想追出去,结果只有冷冷的门板拍在脸上。
古喵趴在门口看着外面,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格外的和谐。
然后,那个小不点转过头,灿烂的一笑,满是恶作剧成功的笑意。
黑猫的碧眼里有些无奈,更是不屑。然后黑猫就翘着尾巴走进屋了。
古典牵着古朴的小手,两个人从老楼区走出来,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
古典开口:“小朴在学校里有好朋友吗?”
古朴想了想,抬头看着古典,然后摇头:“他们太笨了。”
古典沉默下来,她看着这个跟她如此相似的小少年,握紧了他的手。
“即便这样,也要好好相处,不要惹人嫌,讨人厌。也不要逼迫自己迎合,差不多就好。明白吗?”
古朴乖巧的点头,大眼眯起来,“知道啦。”
古典微微笑了,那副容貌顷刻间变得灵动,不再是死寂。
走了很久才到学校,毕竟老楼区实在是太远了。
看着古朴背着书包的小身影融入进了人流,古典才收回目光。
古典刚转身,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光。
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女人,几乎快要瘦的脱形了。她穿着浅色的风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谁。
巴掌大的脸颧骨突出,眼睛反衬的格外的大。那双眼里好像已经是荒草丛生,没有丝毫生气。
古典看到的,就是死气。
黑色的死气一圈一圈围绕着那个女人,已经是第三圈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无常来勾魂索命了。
若是其他人这样,也未必会引得古典驻足。她会停留一步,无非是发现了她想要的。
古典抬起头,看着阴沉灰蒙的天空,眸里无悲无喜。
想知道的,已经都听到了。
无数心声喧嚣在耳边,另她厌倦凡尘的俗人,总是拥有着人性的至善至恶。
“啪嗒……”一滴雨落下来,刚好是古典的眼角。
她转头看着那个女人,那滴雨就这么从眼角划过脸颊。像是从她眼中脱离的一滴泪,留下了一道泪痕。
那一刻,她的眸子无比哀伤。
似乎是感觉到了古典的视线,那个瘦弱的女人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可是等她的眼神清明起来,刚刚那个在远处的黑裙女人已经不见了。似乎只是她产生的幻觉一样,如同风过,了无痕迹。
“如缕,在看什么呢?”杨饶扶住徐如缕,手里拎着一兜的药。
徐如缕抬起头,安抚的笑笑,“刚刚看到一个黑裙子的女人。”
“很好看?你都看愣了。”杨饶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穿着黑裙子的女人。
“大概……很漂亮吧。我没看清,只记得她的眼睛很漂亮。”徐如缕握住杨饶的手,“药都买好了?我们回家吧,天凉了。”
杨饶立刻正了脸色,严肃道:“早就说了不要跟我一起出来,你应该在家静养。天这么凉,万一加重了病情怎么办?偏偏不听我的话。”
徐如缕突然抱住了他,埋首他怀中,“对不起,不要生气好不好?”
杨饶一时没吭声。
徐如缕抬起头,眼睛看着杨饶。
就这么一个眼神,杨饶没了脾气。这可是他放在心尖爱着的人,怎么舍得委屈她。
叹了口气,他揽住徐如缕的肩膀,“我们回家。”
徐如缕仰起头,笑了,轻声应:“回家。”
她的家啊,最后的栖身之地。大概是……唯一的净土吧。
徐如缕侧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如同荒漠的眸中,有种有了起伏。那不是爱,是一种愧疚。
人生匆匆几十年,她才三十岁,已然老态龙钟。
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杨饶了,拖累了他。
而这辈子最对得起的那个人,现如今……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