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苇目光轻轻地落在了慕容珩身上,随即简单地福了福身子。慕容珩离开之后,温苇和温澈继续缓缓走着这条,曾经走过许多遍的路。
温苇还记得,她是有些不识路的,所以记事以后第一次跟着晋王和温澈哥哥来到皇宫里,便是温澈哥哥带着她,走了许多的路。奇怪的是,那时候的她竟然对她曾经生活过的皇宫,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大家也说了,她小时候呆呆的,忘了一些事情也是正常。再慢慢熟悉就好了。
“温澈哥哥,这些年你,无恙吗?”沉寂了良久,还是温苇先偏过了头,轻声问了温澈。原先那样开朗活泼的温澈,竟然也会沉默这么久了。
“我很好。你......我也听说了,景王待你应该不错,不管怎样,把自己顾好。好好照顾自己。”温澈现在也会像晋王叔一样,耐心地劝她了,就像是长辈一样。
景淮哥哥告诉她,是晋王救了他。所以温澈哥哥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她这样贸贸然问出口,恐怕也是不妥。毕竟如今还是在皇宫里头,不是向外面那般自在的。
五年了啊,想当初温苇来到晋王府的时候,也不过五岁,懵懵懂懂的时候。原以为父皇的旨意是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也的确如此,是遇上了一群真心待她的朋友。可是再相见的时候,彼此之间似乎都隔了一层触碰不到的屏障了。彼年促膝长谈,不拘一格的欢乐时光,终于还是变不会去了吗?
不知为何,温苇此时脑海中会浮现出曾经在灯市偶遇到的摸骨先生的话,大概他们三个人,终此一生,命途坎坷,也许还真的因为她是女子,又好命地遇上了慕容珩,得以保全了自身。所以才能少受些劫难。而周景淮和温澈,他们本就是少年英才,锋芒毕露,即便他们心知肚明,不可太过张扬,可是又怎么能够躲得掉那些源源不断地朝着他们射过去的暗箭呢?
温苇与温澈一同去万寿宫拜见了太祖母。这座皇城里面的人,与她有关系的并不多了。关心她的人,还有她关心的人,也都不多了。
“太祖母。”温苇微微扬起了头,倒是难得露出了小姑娘似的娇柔之态。温苇是一向不喜欢在他人的眼前展现出来软弱的一面的,但是此时,看着年迈的外祖母,让温苇的心柔软了太多太多,她是真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还有后来偶尔进宫,陪侍太祖母的身畔的日子。
“苇儿,你都憔悴了好多。”太皇太后一脸的心疼,她伸出手来,示意温苇靠得近些。虽然已经近六十大寿了,仍然精神矍铄,手上仍然一片光洁,时间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再次住进宫中的那段时间,温苇一直都没有很高兴,除了来万寿宫陪伴着太祖母的时候。在其他的人眼中,温苇一个庶出的公主,因为天雍的景王殿下,一跃获得了嫡公主的尊荣,当然,这一点,他们都是不会轻易承认的。也是因为景王殿下,让她这么多年衣食无忧,富贵荣华,所以她就该千恩万谢,怎么都不为过的。
可是,他们往往是会忘记了,她才是姜国的公主......而温苇失去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并且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一点,或许也不会入了旁人的眼,他们顶多是仍然都在记恨是温苇嫁到了天雍,有了景王殿下做靠山。可是太祖母,还是太祖母看得出来她心中拼命掩饰的情绪......
“太祖母,我没事,倒是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温苇见到太祖母身体康健,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离开了万寿宫之后,温苇便与温澈分道回去了。这一路上,两人似乎都有些话藏在了心底,时时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到最后分开的时候,依然是客气而又疏离。可这皇宫里头,越是亲密的关系,越容易受到伤害,偏偏他们就是不愿意伤害对方啊,因为他们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温苇立在窗边,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可是温苇始终平静地站着,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影响。慕容珩轻轻地走了近来,双手扶在温苇的肩膀上,“你从回来之后,就发愣,好长时间了。”
温苇扭过头来,看到了慕容珩。慕容珩的语气依然是温和的,眼神里却猝不及防地多了几分担忧。怎么能让人不担忧呢?温苇回到了姜国,见到了许多从前的人,势必也会回忆起许多的从前的事情。可是温苇的心思又一向隐忍。离火之事,虽然是解释过了,但是终究还是会留下疤痕的。他们彼此之间,可以日后都不再提起。可是那一根刺扎在人的心里,始终是会疼的,而且还是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你受过伤的地方......
“长徵,谢谢你,一直都在。”温苇转过身的一刻,目光触及到了慕容珩,便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脚尖,抱住了他。这五年来,她实在是为他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可是慕容珩始终没有责怪过她。失去了孩子,慕容珩心里的痛苦一定不比她少,除此之外,他还要承受她的埋怨......
慕容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笑容,嘴里却还开着玩笑,“怎么突然学会说些甜言蜜语了。”这些话要是在普通夫妻间,似乎还容易一些听到。可是对于温苇来说,能够听到她这么说,是很不容易了。慕容珩感到十分地欣慰。
“不是甜言蜜语,是发自内心,你想听吗?”温苇微微抬眸,看着慕容珩的眼睛,眼里像是盛满了闪闪亮亮的光芒。
“我想。”
......
因为天雍使臣的到来,温煦准备了歌舞宴席。当初在众人眼中,景王与温苇公主便是结缘于舞,此次宫中的舞姬们排练了一出新舞,也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了。
殿上舞姬舞姿柔美又不失力度,席间觥筹交错,当属盛世景象一般。温苇虽然多年不回姜国了。但是心里也很清楚。温煦最好面子,无论何时,在外人的面前,他都不会将难堪的一面表现出来。温苇在他的心里,也从来都不是女儿,更何况是慕容珩了?
“原来姜国的律法便是,以宴饮歌酒便可抵罪。”嗓音不低不沉,却足以让殿上的人听得清楚。在众人各怀心思欣赏着殿上的舞蹈的时候,慕容珩却突然出声了,“看来我天雍真是要好好与贵邦学习,宽以待人了。”
温煦只是轻微地笑了笑,可也看得出来是在掩饰尴尬。还没等其他的人开口,温苇却是先应了慕容珩的话。虽然是对着温煦来说的,可是这话里面的意思却都是在与慕容珩配合,“父皇,女儿久不回姜国,女子也不宜干政,所以想来是有些生疏了。不过此前女儿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也难怪殿下会有疑问了。”
温苇最后的目光轻柔地落在了慕容珩的身上,二人倒是有些怡然自得了。可是席间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这景王和温苇公主一唱一和的。分明是要判御史中丞大人的罪......
慕容洵望向了慕容珩。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会是皇兄在席间说出的。不过又一看,既然是皇嫂坐在他身边,那想必是相差不了的。温澈下意识地看向了温苇,随即轻轻地瞥了温政身旁的那人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
宴席上面并没有给出什么结果,毕竟想要搅混水的人不在少数。温苇也清楚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宴席结束了之后,温煦便将她单独留下了。慕容珩原本是不放心的,可是温苇也想要自己来面对一些事情了。慕容珩已经帮她太多太多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周家?”温煦看着温苇,丝毫也不掩饰了。自从他知道温苇在查她的生母的事情,他便该预料到他们父女缘尽了。
“父皇,心中对周家,对我母亲,就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温苇再也不想避着锋芒了,她挺直了身板,望着温煦,沉声问道。
“呵~”温煦轻笑了一声,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里却没有一丝的感情,就像是一头快要疯掉的狼,正盯着他的食物,“没想到我的女儿,竟然会有这样的好本事!”
慕容珩若是听说了温苇与周景淮之间的事情,不会一点儿芥蒂都没有的。可是温苇与慕容珩和好了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听说是无人可以离间的。此次慕容珩更是摆明了要替周家人出这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