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本自洋溢着笑意的三人,陡然语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莫寒见他们面色有异,又道:“为何我没见到大哥?”
三人良久不语,莫放正要出声,这时莫均忽道:“寒弟,大哥.....实质上大哥和你的情况相似,也是被人掳去。就在你被掠走之后,又过了三月有余,大哥便不见了。”
莫寒膛目结舌,瞪着眼目又看向周氏。周氏见他看来,捏着声儿道:“寒儿,你二哥说得是,你大哥的确同你的状况一样。”
莫寒道:“大哥到底是怎么被夺走的?”
三人又自沉顿,亦是莫均回道:“寒弟,大哥被夺一事,实则一言难尽,咱们日后再论如何?”
周氏也附和道:“是啊,寒儿。你远途劳顿,先在家里稳定下来。往后有的是空闲,咱们再好生叙叙罢。”
莫寒见他们并无要说的样子,自己又甚是不解,直欲一问究竟。但见莫放欲言又止,这会子坐在一旁,不发一声。便往他那里走去。
莫均见状,忙朝莫寒道:“寒弟,咱们刚按方子买了药回来,得赶紧吩咐厨杂将药汤熬制完,你好就地服用才是。”
周氏道:“放儿说得没错,服药一事不可大意。”
莫寒道:“倒也不用这样急,我这病得须夜间亥时,方可服用才行。”
莫均道:“那这制药之法至少也得同厨杂说清楚才行罢。且尽早安排人为你熬制,这些你须得和我一同前去。”
莫寒心知他们有意遮掩,心想既然不愿告知,想来是有难言之隐,日后再探也不迟。便随着莫均走到厨房,莫寒按何月芙吩咐的,一一教给厨杂。那人细细听着,点着头开始归置药材,不在话下。
一连几日,周氏事事周到,几乎是寸步不离莫寒。又是为他裁办衣物,又是为他校对身尺,去庙里还愿,添香倒油,抽签算命。刻字挂树,祝祷告灵,直费一日之功。
莫寒双眼无神,他自来不信神鬼之说,更不睬佛道之理。固然心累,却也不便提出,只默默感激母亲所做的一切。
二人并些丫鬟小厮,在长庚庙里用了斋饭,便迈进五花车驾里。小厮赶马,女婢随行,摇摇摆摆回了莫府。
上骏府虽说世袭爵位,但府里四位公子各有千秋,二公子莫均眼下就职于七雀门。
七雀门专管查案,是凌驾于刑部之上的皇家机构。向来只为陛下办事,因而能进门里的人,皆是万里挑一的绝顶高人。
四公子莫均自小聪颖,饱读诗书,且有独到的追迹天赋。不论如何穷凶极恶的罪徒,他总能察踪寻迹,抽丝剥茧。
当时京城发生了一桩大案,皇宫里的九凤珠被偷。九凤珠价值连城,皇帝震怒,百官骇然。
追查数月皆无所获,却是莫均独自一人。据既定线索,殚精竭虑,最终将消息告知莫云天。
莫云天自是不信,那时也是抱着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那距京百里的盖家坡里,将九凤珠寻了回来,亦将贼子抓捕到案。莫均自此一案扬名,成为京城之内的风云人物。
三公子莫放,身怀壮骨,双臂可出擎天之力,自小便习拳挥掌,强练外功。尤为霸道欺人,见到瞧不惯的,纵然是不曾相识的路人,也要挑衅一番,一言不合挥拳就打。故而上骏府的名声除却莫云天外,莫均莫放一个助长一个助跌。
至于大公子莫征,此处不作详论。
却说莫寒这几日过得甚是满足,然自己来至府内,其目的并非只是认祖归宗。同爹娘相认,兄弟团聚,阖家安乐,而是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一日,他见二哥莫均正于后花园中闲步,便去邀他赏茶,莫均应下,兄弟二人齐坐在莫寒房内。莫寒闭上房门,走到椅子边坐下,莫均笑道:“寒弟弄得这般神秘,有何事要说啊?”
莫寒道:“哥哥可知京城里的赈灾金失窃案?”
莫均微惊道:“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此乃绝密,你却如何得知?”
莫寒道:“我那夜回府听到到父亲母亲谈过此事,无意中得知。”
莫均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寒弟来无影去无踪。出入家府之内,犹如过街踏巷,真是哪里都可去得。”
莫寒道:“哥哥勿要再取笑我了,只是这件事迫在眉睫,哥哥可有了主意?”
莫均道:“你对我说这些,难不成你亦有了计较?”
莫寒见他如此问,本欲坦诚相告的心,突地沉了下去。也不知为何,总觉着二哥莫均城府颇深,自己若对他坦诚相告,怕是会受他所骗。由是回道:“我也只是好奇,天子脚下,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均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寒一眼,道:“寒弟,你初到京城,自然对这里不甚知悉。我今日就告诉你,京城里暗流汹涌。
我们身为上骏府的公子,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目在盯着我们。稍有不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你这几日的行举,并你绝上的本事,你若有意为了京城百姓,或是上骏府的荣名,出一份力气。哥哥我这里有一桩重大任务,你可愿接?”
莫寒稍觉怪异,又同莫均道:“哥哥要给我分派任务?请问,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七雀门的身份呢?”
莫均笑道:“好小子,连七雀门都知道了,看来打探了不少消息嘛。你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不能为七雀门所用,可是大大屈才了哟。”
莫寒道:“哥哥倘有诚意,至少也得说一下七雀门是干嘛的罢。”
莫均笑道:“你难道不知么?”
莫寒道:“我如何知道?只不过听爹爹与你谈话,提到“七雀门”三个字罢了。”
莫均肃道:“你只要记得七雀门专职查案便可,其它的具体细节,合适的时候自然倾囊相告。”
莫寒无语,又道:“哥哥不愿说也没事,但也该告诉我你是如何查到我那晚曾到过这里。而且还能顺迹查到醉生楼,就连我住的哪号客房,你都一清二楚?若不是我正巧醒来,岂不是要被你们抓个现形?”
莫均道:“我方才已经说了,到了合适的时机,会告诉你的。眼下你只需听我的就行。”
莫寒不满道:“二哥可真会说笑,难不成你是我哥哥,我就得事事都听你的不成?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却想着使我为你所用?”
莫均道:“寒弟,真不是哥哥不告诉你,只是哥哥毕竟从职七雀门,这门里头有规矩,京城里头知道七雀门的寥寥无几。可知这门里的一切事情都算绝密,你若有心求问,待我回去请示。那边儿同意准许了,我便悉数说与你知可好?”
莫寒又道:“那边儿?是哪边?”
莫均白他一眼:“又来了。”
莫寒只得不问,只说:“哥哥能做得了七雀门的主么?”
莫均道:“自然做不得,但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会全然告诉门里的人,他们同意了,上头得以准予,你便可入内。只是这并非那么容易,你需要帮哥哥查明贼凶,破了这赈灾金失窃案。才能有入门的机会。”
莫寒笑道:“哥哥说得好似我多想入七雀门一样。既然这么难,不如不让我进好了。”
莫均道:“你可知京城之内,普天之下,凡是知道这一门的人,无不想着有朝一日能受七雀门门主的青睐。在你这里却是这样轻描淡写。好吧,你既不愿,我不硬逼着你。你就说找我来,到底要做甚么?”
莫寒冷着几个字:“我要去读书。”
莫均斜眼看向他,眼眸带有丝丝亮色。莫寒道:“哥,我没骗你,我要读书。”
莫均道:“好啊,府里有藏书阁,你尽可去拿。里头颇有些古籍诗赋,你去赏鉴赏鉴罢。”
莫寒想了想,道:“藏书阁我去过了,里面的文言太难懂了,我需要一位先生为我讲解。”
莫均道:“那你同母亲说,母亲定然会请先生过来教你。”
莫寒道:“我不想在家里读,我要去私塾里读。”
莫均细细瞧着莫寒,半晌才道:“哪家私塾啊?”
莫寒道:“就是后湖巷子南边的那家私塾,具体叫什么我没仔细看。”
莫均道:“你为何要去那家?”
莫寒道:“怎么?不行么?”
莫均道:“行是行,只是那附近近日来不太平,你确定要去那边?”
又深望了莫寒几眼,道:“还是你有意如此,你告诉我实情。稍后在母亲面前,我才能为你说话。不然母亲那样谨慎,这几日本就动荡多事,你又刚刚回府,你觉得母亲会同意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读书么?”
莫寒见这莫均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脸,只好将后湖巷附近的人口失踪一事,并那面馆小二所说的一切,一字不落地系数告知于他。只遗去了大战冷面人一节,心想总要留些密事,不能全叫他给听去了。
莫均听完了一字不语,出了会儿神,朝莫寒道:“你是怀疑那怪异之声源自私塾之内么?”
莫寒点着下颌,道:“这是我亲自查探而得。”
莫均道:“你可与哥想到一块儿去了。你放才说的人口失踪,我也早有关切。并且已然着手探查,只是没有足够的缘由去那紫麟书斋里查案。
好在你回来了,有了去书斋念书的借口,便可随意进出书塾。也就能获知第一消息。”
莫寒会意,暗推七雀门也该有所知悉。二人叙谈稍刻,便一齐去了周氏房中。
周夫人正在刺绣,见莫寒与莫均同来,忙着站起身来道:“你两个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我正好要打发人给寒儿做一碗桂芝汤的。”
莫寒道:“母亲不必操心,寒儿有一事,还望得母亲准许。”
周夫人道:“你有何事?尽管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