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步入到十二月, 平京城已经一片冰天雪地。好在潞州城位于大魏的南方,草木花草依旧繁盛, 季初只在身上着了薄薄的夹袄,怡然舒适。
此时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家中,不是她不愿再住在堂伯父那里,而是堂伯父家上门拜访实则查探她心意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偏偏给她介绍的确实又是还过得去的郎君,季初拒绝一次两次还好,拒绝的次数多了,难免给人留下一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故而,等季初自家的老宅修缮好, 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回去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小辈又是女儿身,又向来没有长辈去拜访晚辈的道理,因此, 这些人也就不好上门了。
再加上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 说她早就自己找好了一位郎君,相貌英俊能力出众, 求娶她的人家霎时少了许多。
然而, 季初环顾四周, 也没发现所谓的如意郎君是谁,直到双青期期艾艾地指了指一个方向,她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些个人是误会了她和施岐的关系。
不过说起来, 施岐一直默不作声地待在她身边,潜移默化地渗入到她的生活中,前前后后有月余的时间了,季初还未询问过他将来如何打算。
她不可能为了十两银子, 就让一个可能具有远大抱负的男子屈居在内府中为她打理内务。
“娘子呢?您又作何打算?”施岐的嗓音依旧很难听,沙哑的如同老翁一般。
季初被他反问,也不生气,“我从平京城回到潞州生活,就是想过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虽然她知道天下的乱局不解的话这只是个奢望,但季初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无论是季尚书的女儿还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本质上都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女子,渴求的从来都是简单的快乐。
“若说一定要有打算的话,那我期望着我身边的人乃至潞州百姓都能有安稳的日子。”起码不要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闻言,施岐愣了下,总是沉默皱着的眉头动了动,“这很难,迟早,潞州城会变得同湖州城一般。”
曾几何时,湖州城也有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可他只待了两年就因拿不出孝敬的银子被贬到偏远地方吃苦去了。而湖州城又换了一位善于对上谄媚对下欺压的官吏。
两三年的时间,不只他们施家,陆家、薛家等数个不愿被知州呼来唤去的小世家都没了踪影。施岐本来打算靠科举之路出人头地为家族增添一份保障,可是结果什么也没剩下了,他也失去了科举的资格。
魑魅魍魉盛行的大魏,已经容不得公平正义的存在。
“我知道很难,所以说这是一个期望。”季初哪敢妄想自己能保住一方的百姓,她只希望能护住她身边的人,改变她能改变的一切。
“那娘子您,眼下最想要做什么?”施岐又问她。
季初想了想,抿抿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他,“眼下,我最想要找到一个人。”
前日,池家大公子从江南递来的书信到了,他打探过沈家,主支包括旁支都未找到一个叫做沈听松的男子。
季初有些失望,安慰自己两年后她还是会遇到沈听松,可是眼下听施岐说起局势混乱,她实话实说,目前她找不到沈听松的痕迹。
“我很想找到一个人,可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闻言,施岐却破天荒地笑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既然娘子无法找到他的存在,那就让他发现娘子的存在,主动来找娘子。当然,前提是娘子有可以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季初一下豁然开朗,对啊,她可以主动吸引沈听松的注意,父亲珍藏的那幅画包括她对沈听松画技的熟悉,都能让沈听松停下他奔波的脚步。
“我想先开设一家画馆。”上辈子季初身上最拿得出手的也是绘画,她隐在市井之中便是靠着一手色彩艳丽不见墨色的画技谋生。
“娘子若不嫌弃,画馆便由我来替娘子操办。”不善言语的男子闻言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与他而言也是一个好机会。
他不能再以科举入仕,可文人隐士的名头罩在身上,将来声名大噪的时候他依旧可以为自己和施家人报仇。
只要运作得当,只要他积攒了名望……
“极好。”季初有了目标眉眼舒展眼神熠熠,兴致勃勃地与他商议起此事来。
事实上,也不止为了找到沈听松,她真的喜欢作画,也乐意给施岐一个站稳脚跟的机会。
***
然而,就在季初埋头作画为开设画馆做准备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席卷了大魏的北方。无数的百姓和牲畜在睡梦中被冻死,无数的房屋在雪中塌陷。雪下了不过才两日,就有一大批百姓沦为了难民,要么涌入平京城要么朝着南方未遭风雪的地方奔去。
内里交困,与外也不乐观,北地的风雪冻死了大批的牛马羊群,难以生存的戎族如同杀红了眼睛的饿狼北下入侵,大魏的北部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北地节度使戴绍派人向朝中求救,而彼时朝堂上正因为立太子一事争乱不休,沁王宁王辰王等人互相攻击倾轧,将朝堂搞的一团乌烟瘴气。
忽闻北地节度使求救,三方都来了劲头,若是领兵的人是他们的亲信,他们就能插手到军中,扩展自己的势力了。
于是,一整个早朝又在混乱中度过,不仅没商量出一个合理安置难民的对策就连应对戎族的掌军都没选出来。眼看着北地的战报越来越急,当今无奈,选了金吾卫副将袁兴领兵。
袁兴是他的心腹,不属于任何一位皇子的阵营,还亲自为他料理了先太子遗嗣这个隐患,魏安帝十分信任他,想了想又将他擢升为新的金吾卫首领。
至于原本的金吾卫将聂衡之腿伤还未痊愈,定国公甚至将世子的位置都改换给了次子,魏安帝更加觉得聂衡之重伤不得用,顺势而为将他身上的官职也撸了下来,只下了一道圣旨安抚封聂衡之一个闲散的轻骑都尉。
失了世子之位又没了金吾卫首领的官职,一时间,那位张扬耀眼声名赫赫的聂世子在平京城中沉寂了下来,旁人提起他也只是唏嘘感慨一句时运不济。
谁让他在围场上伤到了腿呢?救驾有功?陛下不是封了他轻骑都尉吗?
风向一变,定国公终于坐不住了,他夺了长子世子的位置一来是为了警告他不能忤逆自己这个父亲,二来也是希望次子有了爵位后同长子相辅相成,一同支撑起聂家的门楣。
长子朝中为官掌握兵权,次子继承爵位面上尊贵。可如今陛下竟然夺了长子身上的官职?定国公一脸复杂地去了东院,如若长子认罪服从他这个父亲,他再想办法将世子的位置交还给他。
毕竟,定国公也看的明白,次子能力不如长子,而他的腿伤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说辞。
“不必了,父亲就好好看着定国公府如何在聂锦之的手中发扬光大吧。”聂衡之知晓了他的来意,兴致缺缺,定国公世子之位又算得了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自己会抢到手。
让出去给旁人的就是他不屑再看一眼的垃圾。
定国公被他轻飘飘的话噎了一下,后续的话都未说出口拂袖离去。
不过,多年的敏锐让他总有些坐立难安,好似有祸事会降临到定国公府的头上。
定国公所料不错,不到十日的功夫,平京城再传急报!戎部加兵已经夺下一座城池,而主将袁兴则死在了北地节度使戴绍的手中!
据闻袁兴临死前,发现了北地节度使同戎部勾结纵容他们入侵的证据。
而此时,所谓的证据,几封染了血迹的书信被呈到魏安帝的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会迅速地过渡到男主去潞州,然后眼睁睁看着女儿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还会遇到野男人……
明天就能送聂锦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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