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让丫鬟同喜去将香菱带来,薛蟠立时就不乐意了。
“妈,你真要把香菱给他啊,那可是我买回来的,我连碰都没碰呢,就便宜他了?”
薛适见薛蟠伸手指着陈颍,说着些不像样的粗鄙言辞,连忙喝止。
“蟠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陈公子都说的很清楚了,你买的那丫头是拐子拐去的,人家母亲正苦苦寻女儿呢,你怎可污蔑陈公子的人品,还不快赔礼道歉。”
薛适这一番教训,让薛蟠直接炸了毛,怒目圆睁地吼道:
“二叔你还是不是薛家人了,这厮让手下监禁我们,你还带他上门来要人,现在还让我给他赔礼道歉,二叔你是真给他陈家当狗了是罢。”
“闭嘴!”陈颍和薛姨妈几乎是同时喝了一声,然而薛蟠还是把话尽说出来了,薛适听闻薛蟠此言,整个人仿佛被抽取了精气神儿,变得灰败、萎靡。
“薛二叔,本来答应你要心平气和地来,皆大欢喜地带了人走,如今倒是我不得不失言了。”
陈颍向薛适解释了句,说完冷眼看着薛蟠,凌厉的气质与目光让薛蟠有些心怯地偏开了头。
“今日本来是看在薛二叔的情面上我才以礼待你,数番忍让,可你既然连你亲二叔的体面都不给,那也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陈颍神色冰冷地盯着薛蟠,然后向厅外高喊了一声,“来人,将这假死脱身的杀人凶犯薛蟠拿下,送往应天府衙让知府大人开堂重审。”
立时从厅外进来几人,将薛蟠一招制服扭锁起来带了出去。
见薛蟠被带走,要送去府衙,薛姨妈慌了神,向陈颍和薛适哭求着放了薛蟠。
“陈公子,何必拿我哥哥作筏子呢。不知你今日前来究竟为了何事,不妨直说出来,也省得大动干戈。”从屏风后面出来一素钗素裙的女子,攥着帕子向陈颍问道,正是早早躲在屏风后面的薛宝钗。
一进花厅陈颍便发现角落那扇屏风后面有人,心想那后面应是“山中高士晶莹雪”的薛宝钗了,虽不知她为何要躲在屏风后面,但这并不影响陈颍此行的目的。
“原来是薛姑娘,看来薛姑娘不但饱读诗书,还是个胆识过人的巾帼英雄。”
薛宝钗福礼道:“我不过是一弱女子,如何当得起巾帼英雄之称,倒是陈公子风神俊朗,气度不凡,乃是当世人杰,何苦要为难我哥哥呢?”
陈颍笑道:“薛姑娘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怎地就是我为难你哥哥呢,他数次无礼我顾着薛二叔的面子皆是忍让了,但他偏不知好歹,几次三番口出污言,还辱骂长辈。既然他不给薛二叔体面,我又何必给他体面呢。”
“我家蟠儿他向来就是这个性子,说话没个遮拦的,陈公子您大人大量就别跟他计较了,再说我薛家与都中宁荣二公的贾家,九省统制王家皆是亲故,同气连枝。你要香菱带去便是,咱们没必要闹得不愉快。”薛姨妈此话一出,薛宝钗心中暗道不好,陈颍这样的年少贵公子最为傲气,岂愿受权势压迫妥协。
陈颍冷笑道:“这话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他向来习惯打骂于人,打死了人就能逍遥法外,别人就得原谅他的无礼辱骂?怕是说不通罢。
还有,官府已经将薛蟠给拐子的钱判还与你薛家了,英莲不是你家的丫鬟下人,我要带她走并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
“薛二叔,还是你留下同她们说清楚罢,今天算是咱们枉作了恶客。”陈颍见方才去叫香菱的同喜带来人回来,不欲再同薛姨妈费口舌。
薛适振作起精神,点头应下。
同喜带了一怯生生一路低头看着脚尖的丫头进来,向薛姨妈回了差事,到一旁站好,作为丫鬟的直觉,她感受到了现场气氛不太妙,这种时候就得当个透明人,以免受了池鱼之灾。
“你便是甄英莲罢,可还记得父母?”陈颍看着木楞楞站在厅中的香菱问道。
“我爹赌钱欠了债,把我卖了还债。”香菱很是害怕,两只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拽着衣服下摆,怯生生地回答陈颍的问题。
“卖你的那个是拐子,不是你爹,他已经被知府大人处死,明正典刑了,你不用再害怕了,我知道你定是记得的,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去寻你爹娘,如何?”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香菱只一味地摇头说自己不记得了。
想来她是被拐子打骂狠了,不敢说出真话。陈颍也不逼她,拍了拍手唤来一手下,吩咐道:
“你出去把封大娘带进来。”
陈颍又向香菱道:“你不记得了也没事,你娘亲一直还记得你呢,这些年一直在苦苦寻你。”
香菱身子一颤,抬头看向陈颍。果然她不是真不记得了,而是不敢说出来。
一旁,薛适向薛姨妈表示待会儿会给她解释清楚,并且保证薛蟠不会有事,这才让薛姨妈安静下来,看陈颍问话香菱。
不一会儿,早已在外面等的焦急难耐的封大娘被带了进来,一进来便直勾勾地看着厅中的香菱,看着看着便湿了眼眶,潸然泪下。
“英莲,我的英莲,娘可算是找到你了,都是娘没用,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香菱愣愣地看着封氏,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也红了眼眶。
“还愣着做什么啊,叫你娘亲啊。”
香菱这才反应过来,小声地唤了声娘,眼泪也就此决堤。
看着封氏和香菱母女二人相拥痛哭,陈颍劝道:
“恭喜封大娘母女团聚,这是高兴的事儿,可别哭坏了身子。”
封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一进门便满脑子想着女儿,都忘了向陈颍请安。
“英莲,这位就是咱们娘俩的大恩人,要不是陈公子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快给陈公子磕头。”
陈颍连忙拦下两人,“封大娘你快别这样,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要信守承诺的。如今你们好不容易团圆,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咱们还是先回去罢。”
“薛伯母,薛姑娘,陈颍就此告辞了,至于薛蟠的事,就劳烦薛二叔你解释一下了,我先带封大娘她们回去。”
“陈公子慢走。”薛适将陈颍送出了花厅,又折返回去,向薛姨妈言说此番事情的个中利弊。
陈颍带着风大娘母女回到了宅院,黛玉几人早已是齐齐地在正堂内等着了。
陈颍让朱鹮白鹭带封大娘和香菱下去梳洗更衣,然后将二人母女相认的情形跟黛玉她们讲述一遍。
“风大娘苦苦寻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是圆满了,真真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怜英莲姐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黛玉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湿润,感怀良多。
陈颍见几人都因为香菱的事情感动伤怀,笑道:
“你们怎地忘了我这个大功臣呢,也该夸夸我不是?”
黛玉嗔道:“夸你什么,是故弄玄虚惹人落泪,还是装腔作势恐吓人家?”
妙玉扑哧一笑,忙用帕子掩着嘴,小声地笑着。
陈颍道:“这可真怪不着我,本来我也是想和和气气地接了人回来,偏那薛大脑袋白长了个大脑袋,一点儿脑子也没有,言语粗鄙无礼也就罢了,还出言辱骂薛二叔,我岂能再给他好脸色。”
“哼,怎么你都有理,那你当着薛二叔的面捉人,让人如何做想,看你到时候怎么去见宝琴妹妹。”
陈颍笑道:“玉儿你放心,我事先就同薛二叔商议过了。”
黛玉拿手虚点着打趣陈颍,“好哇,这不就说漏了嘴,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陈颍是算准了以薛蟠的性格必是不会让自己带走香菱的,他与薛适提前打了招呼,然后再寻个机会发作薛蟠好将他拿下。
“玉儿你这张嘴再不饶人,我虽是有心算计,可若是薛蟠是个尊敬守礼的人,我也算计不了他。”
众人一番闲谈,白鹭朱鹮带着打扮一新的香菱回来,在薛家时她穿着颜色素淡的半旧衣裳,还一直低着头,不怎么显眼出众。
如今换了一身鲜亮的颜色,虽神情还是有些憨憨的,但已是不再害怕地深低着头了。
“妙玉姐姐,你看她像不像可卿?”黛玉看着香菱小声问着妙玉。
妙玉回道:“单看相貌有六七分相像,若是要论气质,那两人便就截然不同了。”
黛玉道:“这倒也是,这英莲姐姐看上去怕生的很,一看就是个软性子的人儿,比不得可卿那样精明强势。”
等封大娘给香菱介绍了黛玉等人并一一拜谢之后,陈颍开口道:
“封大娘,如今你找回了女儿,我也沾沾喜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封大娘收下,不管接下来是回苏州定居还是去大如州,总要有些钱财傍身。”
封氏连忙拒绝,拉着香菱就跪了下去,陈颍拿着包袱也没来得及去拦。
“封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封氏道:“若不是您大恩大德,我早就饿死街头了,英莲她也难落得好下场,此恩未报我们岂能离去,只求留我们母女在府上做个下人,以报答颖哥儿的大恩。”
陈颍和黛玉几人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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