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祝姑娘不但生得美如冠玉,还通身是书卷儿气质,是个顶尖儿的才女,哥哥你当真一点儿都不动心?”
用美如冠玉来夸一个女子,显然黛玉在暗怼陈颍,意指祝梦岚女扮男装的事。
陈颍笑道:“玉儿何必来试探我,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其实祝姑娘最开始是因为逃避家中安排的联姻,才乔装去到嵩阳书院。”
“逃婚?怎么像是话本故事一样。这么说祝姑娘已经有婚约了?”黛玉有些惊讶地问道。
陈颍摇摇头道:“并没有。当时祝老爷子和外祖父商议两家联姻,要将祝姑娘许给我。”
“你……,你既已经有了祝姑娘,何苦又来招惹我。”黛玉泫然欲泣,泪珠儿又在眼眶里打转。
陈颍轻叹一声道:“玉儿你这话可见糊涂了,明明我与你相识在她之前。”
“陈祝两家世交,谁知道是不是从小就给你们定了娃娃亲,甚至指腹为婚。”黛玉患得患失,越想越难过。
陈颍双手按住黛玉香肩,注视着她的眼眸道:“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见黛玉点头,陈颍继续讲道:
“此事是我去开封考院试后发生的,祝老爷子对我印象不错,便向我外祖父提议联姻,外祖父虽也有赞同之意,但并未定下。
祝姑娘是无意听到祝老爷子和她父亲商谈此事,得知敬爱的爷爷要将她拿去联姻,伤心之下离家出走。
我到嵩阳书院时已经错过了入学,书院里没有多余的学舍,只有一间院长昔日读书的小木屋,已经给了另一个游学的学子‘朱岚’。
本来朱岚是不同意我入住的,但听到我是颍川陈家的人,想要从我这儿打听‘陈颍’的消息,便跟我约法三章,让了间屋子给我。
一开始我也未曾想到她是女儿身,便在木屋住下了。后来虽察觉端倪,可这种事如何好去揭破。
后来我得知联姻的事情,便拒绝了,外祖父也未强求我,再之后我便请了父亲向林叔叔提亲。”
“你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见陈颍丝毫不害臊地说着提亲的事情,大有一副滔滔不绝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黛玉羞恼的喝止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便是。”陈颍见黛玉转悲为嗔,笑道。
“总之,我和祝姑娘之间,只是朋友、知己,联姻的事只是长辈的意思,她不愿意,我没答应,外祖父也没强求,现在和我有婚约的是玉儿你。”
陈颍抬手轻抚着黛玉的脸颊,无比认真地说道。
“别,别说了。”黛玉拍开陈颍不安分的手,羞怯地低下头。
“玉儿。”陈颍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双手枕着后脑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唤了黛玉一声。
“哥哥,你说。”黛玉看出陈颍是想向她倾诉心中的沉重,她乐意作这个倾听者。
陈颍放空自己,两眼失去焦距,像是说与黛玉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心中的块垒。
“来到这个世界一十四载,可我的肩上却担负着无比沉重的责任,振兴陈家,光复先祖荣光,甚至更重的。
我想随心所欲,不受束缚,可当我遇到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与之抗争,我渐渐地明白,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不得已,会出现我无法抗拒的不得已。
所以我降低了自己的要求,我只想守住自己在意的,给自己划下一道绝不能退让的底线。其他无关紧要的便由他去罢。”
“哥哥,玉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黛玉紧紧握住陈颍的手,希望能给到他安慰。
“我喜欢玉儿,我想要玉儿成为我的妻子。虽然我知道提出这个要求会让外祖父和父亲很为难,但我不可能放手。
好在他们容许了我的任性,让我如愿以偿的和玉儿定亲。
但我不能永远任性下去,陈家血脉凋敝,我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而且想要光复陈家,以后少不了要和别的家族结盟联姻,这是我的责任。
我知道这样说很无耻,但我不想自欺欺人,其实我很明白,陈、祝两家联姻是必然的。”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陈颍坐起身,看着黛玉的眼睛誓道:
“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玉儿你才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最想娶的妻子,我不会让任何人越过你去,纵然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行。”
见黛玉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没太明白的样子,陈颍笑道:
“我想说,就算以后要联姻,不管对方是何身份,玉儿你都是正宫,别个只能给你做小。
玉儿你才是我不参杂任何利益私心,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黛玉懂了,也笑了,笑的明媚如春日和风,冰雪消融。
这一刻黛玉心中的种种忧虑尽皆消散:是啊,我又什么好不安的呢,哥哥的心意不是一直都很明显么。
“玉儿明白,哥哥的心意玉儿都明白。
你帮爹爹那么多,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从一开始你就待我好,这些年来从未减少分毫。
我却不相信你,怕你变心,是玉儿不好,玉儿不该胡思乱想。”
“傻不傻啊你,明明是我惹的桃花债,你道什么歉。”陈颍捏住黛玉的琼鼻轻轻晃了晃。
黛玉拍开陈颍的手,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对陈颍说她傻的不满。
陈颍暗道: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傻变笨,两个人在一起,自己变得一点儿也不冷静,黛玉也失去了那份玲珑剔透,变得傻乎乎的。
以祝家的家世风骨,岂能容许嫡系小姐给人做小呢。但黛玉没问,陈颍也没解释,他不想让黛玉知道原因。
那件事太大太重,若是告诉黛玉,或许她此后都会活在担忧惊惧之中,再难快乐。
黛玉自然不会不明白祝家的姑娘不可能给人做妾,但她相信陈颍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她不会再质疑陈颍对她的心意。
陈颍拿过净脸的锦帕给黛玉擦掉眼角的湿润,这次并没有再让黛玉哭出来,以后也不会了。
“对了,玉儿你原是因为什么事过来找我?”陈颍忽然问道。
“就是想问问哥哥,我给沁儿妹妹的生辰礼才做出来,现在送去颍川还能赶上吗?”黛玉有些羞赧地问道。
她本来是打算绣一副百字图给陈沁的,董嬷嬷来了看见后,告诉了她百字图一般是送给新婚之人的,取一个“百子千孙”的吉祥之意。
这样一来她如何还敢送百字图,忙藏到了箱底,重新做了一套鞋袜,今日早才完成,想让陈颍加急送去颍川。
陈颍笑道:“原来是这个啊,我们自颍川进京走水路用了接近一月光阴。但自京城乘船南下本就快些,再加急赶路,日夜兼行,十来日便可送到。”
黛玉展颜一笑道:“那便好,还要麻烦哥哥派人帮我送去。”
突然黛玉又觉得有点不对,问道:“哥哥你之前为何没来问我此事?”
陈颍道:“怎地没去,不过是正好撞见雪雁,她告诉我了。那幅百字图,玉儿可得好好保存,以后咱们自己用。”
“你这烂了舌的,什么浑话也敢胡说,你可仔细你的皮!”
黛玉羞愤不已,只觉脸颊发烫,身子发酥,红着脸啐了陈颍一声便起身要走。
陈颍一把拉住她,连忙道恼。
“玉儿别恼,我不说就是了。你不是要让给沁儿送生辰礼么,别耽搁了。”
黛玉回身坐下,抬手用发丝遮住滚烫的耳朵,那一种软惜娇羞,陈颍难以形容。
“东西我让紫鹃去寻个精致的盒子装上,过会子就送过来。除了沁儿妹妹的礼物,还有白鹭和朱鹮两个的。”
陈颍不解道:“给她们两个的嫁礼不是早在扬州时就准备好了么?”
黛玉道:“她们两个照顾我许多年,如今要出嫁了,我人不能去贺她们,想着送些首饰去。”
“原来玉儿是想给她们添妆啊。”陈颍先是笑笑,然后脸色一变严肃道:“不行,她们两个竟敢给你看那种书,都把你带坏了,我不找她们算账就是好的了。”
提起这事,黛玉又是一股羞意涌上来,刚刚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爬到耳根。
“哥哥,你再捉弄我,我就……,我……”黛玉一时语塞,她想不到能拿什么来威胁陈颍。
陈颍也不敢再逗她,忙答应道:“我答应便是,刚才只是开顽笑的。我现在就去吩咐人安排船只,一会儿东西送过来,立马就能送去南边。”
等陈颍去安排好让人南下,再回到屋里时,便看到黛玉正伏在桌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今日黛玉又悲又喜,情绪大起大伏,耗费了不少精神,陈颍出去之后她便趴在桌上等待,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轻轻叫了两声,黛玉没醒,陈颍便将黛玉抱到内间榻上放好,给她盖上被子。
正想退出去时,陈颍看到黛玉恬静柔美的睡颜,心中不舍,便挪了个小凳,想坐在床榻不远处静静地欣赏。
最终陈颍还是退了出去。让黛玉睡在自己床上已经有些出格了,要是自己再留在屋里,等黛玉醒来看到,怕是会羞愤欲绝。
出了里间,陈颍就坐在外面,静静地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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