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俺这就好了!”二丫稚嫩的声音格外的欢快。
大丫家离村口很远,父女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吃过晚饭,大丫独自坐在后院的茅草亭里。今日正好是十五,月朗星稀,皎洁的月色洒落下来,驱散了夜的漆黑。
春风习习,带来了花草树木的清香,萦绕在鼻端。深深的嗅一下,清香的空气扑鼻而来,让她烦躁的心绪渐渐的宁静了下来。她遥望着湛蓝的夜空,认真思考着,跟老宅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
静下心想一想,她觉得之前一心要跟跟二房三房断绝关系,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因为,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跟爷爷奶奶也断绝关系吧?潘氏的为人处事,在山前村还是很不错的,她对大房的人也没有多恶毒。大房的人想要跟她断绝关系,一点也不现实。
不说族长、里正不会答应,不说村里人会非议,大房一家人,恐怕除了大丫自己,其他的人都不会愿意吧?如果单单跟二房三房断绝关系,只要潘氏还甘心被白氏和孟氏拿捏,那隐患就无法根除。再说了,哪怕就是跟二房三房断绝关系,也是千难万难的。
族长和里正虽然很不待见白氏,但是却对村里唯一的秀才老爷饶守礼非常看重,对“神童”一般存在的饶富贵(也只是村里人这样认为而已),寄予了厚望,就希望他可以中举人中进士,甚至成为万众瞩目的状元郎,为山前村、为饶氏家族增光呢!
想来想去,大丫终于明白:问题的根源,其实在于潘氏!只有潘氏自己彻底醒悟了,自己强硬了起来,自己打心底的想要摆脱白氏、孟氏的控制和驱使,并且摆出做婆婆的谱来,打压管束白氏、孟氏。只有这样,二房三房的人才会老实下来,才肯安分守己,不敢再搅风搅雨,动不动就出幺蛾子!当然了,潘氏不那么迷信,对大房可以公平一点,这也十分重要!
大丫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很是奇怪。比如老宅的人明明是自己的血亲,可是他们做出的事情却让她觉得非常痛恨;而有些人,明明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是却能无私的伸出援手,让她觉得温暖无比。
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大哥的声音:“大丫,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也不叫上大哥或者二丫?”
大丫循声看去,向东正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看着他。托盘里,一壶茶,两只茶杯,还有一小碟洗干净的山果。
向东把托盘放在石桌上,麻利的斟了一杯茶,递给大丫:“这时节夜里还是有点寒意,喝杯热茶,解解乏去去寒。”
“谢谢大哥!”大丫心里一暖,眼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耀,好在这是在夜里,不会被向东看到。
向东关切的道:“大丫,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跟大哥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嗯,俺知道。俺没有啥,就是在想老宅的事情,觉得奶奶还可以争取一下,尽量让她做出一些改变。她毕竟是俺们嫡亲的奶奶,如果她可以跟爹娘和平相处,那再好不过了!”大丫对大哥不设防,有啥说啥。
向东叹了口气:“妹啊,这恐怕不容易,奶奶向来最听二婶的话。而二婶这个人,俺觉得没救了,俺也实在不想跟她打交道了!三婶也不是个好的,心眼忒多,整天就想着如何算计人。”
“嗯,二婶恶毒嚣张,三婶既自私又蠢笨。这两个人,俺也不想再见到,日后这两人来家里,俺不想让她们进门!”大丫使劲点头。
向东深以为然:“好!俺会跟爹爹说清楚这事,日后只要大哥在家,保证不让这两人踏进家门半步!”
大丫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有大哥无条件支持的感觉,可真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二丫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大哥、大姐,云雾哥来了,说找你们有事商量!”云雾愧疚的道:“大丫,奶奶不准爹爹来帮大伯,说是会激起二婶三婶的怒火,搞得家里不和睦。爹爹说,一起合伙挣钱的事情,暂时没有办法实现。俺刚才已经跟大伯说了,大伯听了,很是伤心呢。对不起,都是俺没用,没能说服爹爹坚决分家。”
向东眼里有了怒火,皱眉道:“分不了家,俺们一样可以合伙挣钱,这有什么不行么?”
云雾黯然神伤:“娘说分不了家,跟大伯一家种茶树菇的事情,就万万不能。否则的话,让二婶三婶知道了,大伯家也会不得安宁,搞不好还会茶树菇卖了银子还会被夺去。”
少年的眼里满是愤怒和忧伤落寞。
大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俺知道了,这不能怪五叔,更怪不得你!”
云雾放下心来,踌躇了一下,底气不足的请求:“大丫,俺爹不敢违逆奶奶,俺来帮你们干活,行么?”
这样啊?大丫就看了看向东跟饶守勤,两人使劲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和恳求,仿佛在说:答应吧,就答应他吧!
“好,如此正好!俺明天打算去山里,正缺帮手呢,就算俺家请你来帮工,一天二百文的工钱!”大丫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云雾连忙摆手:“不用工钱,俺就是来帮忙的!”
大丫非常坚持:“这怎么行?你听俺说,在分家之前,你得挣一点钱。不要那么悲观,以俺之见,你们五房如果愿意什么都不要的话,二婶三婶应该是会答应将你们五房分出来的!”
向东也劝说:“是啊,云雾哥,分家是迟早的事情。手里有钱,心才不会慌。婶三婶那么自私,即便不是什么都不给就赶出来,也不会给你们五房多少财物。”
云雾惨然一笑:“说的是,不说二伯母三伯母,就连奶奶的心也偏得没谱。反正,家里的良田和积攒的银子,奶奶是不会分给我们五房的!”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哑声对大丫道:“这样吧,俺就厚着脸皮,跟你要一点工钱。去山里拉茶树菇,一天三十文;在家里编织篓筐什么的,就一天十五文吧!”
“那怎么行?肯定不行!”大丫跟向东不约而同的的说道,兄妹俩相视一笑,大丫就对大哥点点头,态度非常的坚决:“这样吧,就各退一步好了!去山里的话,一天就一百五十文;在家里编织东西,也不说多少工钱,你自己编织的东西,俺按件数给钱。具体多少,暂时还没法确定,到时候再商议,如何?”
“不行,一百五十文,太多了!”云雾跟五叔五婶一样,都是良善本分之人,心想在城里干苦力活,一天最多也才三十文。
三人几番争执,最后达成共识:去山里的话,一天一百文的工钱。
大丫就跟云雾商量:“明天能不能让山茶来家里陪二丫一天?她那么小,俺担心她回害怕。”
“行,没有问题!除了山茶,俺还会让香草有空过来看看,帮忙做一下午饭。”
香草,是山茶的姐姐,十岁半了,比向东大了一岁左右。
大丫连夜烙摊了三十个玉米饼,煮了二十个带壳的鸡蛋,做了二十个野菜饭团,作为大家明天的早饭和午饭。留出一部分给二丫和山茶,大部分的要带到山里去吃。云雾跟饶守勤一人拉着一辆小巧的板车,大丫和向东各自背着一个背篓,一行四人就向几十里外的大山进发了。
在离目的地还有十多里地方,板车已经无法通行了,饶守勤找了一个隐秘的灌木丛,把板车给藏了起来。大家要去的地方,是人迹罕至的山林,也只有那里的油茶树才会保留下来。
油茶,别名:茶子树、茶油树,常绿小乔木。种子可榨油供食用,茶油色清味香,营养丰富,耐贮藏,是优质食用油。所以,颇得山民青睐,纷纷挖回自己的地头种植。人迹常去的地方,油茶树已经不多见了。
这次进山,大丫做了充分的准备:防蛇虫的药粉,锋利的砍刀、弓箭、攀岩用的绳索。饶守勤年少的时候,认识大山里的一个猎户,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在他的带领下,一路上遇到过大蛇,甚至还差点跟野猪遇个正着,不过总算有惊无险,顺利的找到了一小片的油茶林。
“爹爹,把这些小一点的油茶连根挖回去,再将这几棵老树砍回去。日后,就别再来了,怪吓人的!”大丫惊魂未定,委实没有想到,这古代的大山会这么恐怖。
饶守勤无不应允。这一天,满载而归。
油茶树没砍多少,也没有挖多少,但是饶守勤发现了一棵花梨木,两棵香樟树,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两种树木,他想要好久了,一直都没能寻见。今日有幸得见,可以说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一连五天,云雾都早出晚归,对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一日三餐,也都是在大丫家吃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到家里。白氏跟孟氏堵了他好几回,都没有等到人,两人就先熬不过回房睡下了。
这一天晚上,云雾告别大丫一家回家去,远远的就被家里那通天的火光给吓到了。惊吓之下,脚底生风一般,飞奔进了老宅。
一看,原来并不是房子着火了,而是庭院的正中点燃了一堆篝火。孟氏正一边往篝火里添放高粱杆,一边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谁的坏话。
待云雾一进来,白氏跟孟氏就齐齐向他发难。
白氏阴阳怪气的道:“哎呦,大少爷,回来了啊!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去老大家那么几天,给了你多少工钱,全都交出来!否则的话,休怪俺不客气了!”
孟氏说得更不客气:“小兔崽子,吃里扒外的东西!有那个多余的力气,还不如去煤窑扛活,好歹给俺闺女挣多一点嫁妆银子!”
齐氏一咬牙,对着公公婆婆跪下:“爹、娘,儿媳不孝,既然二嫂三嫂这样不待见俺们五房,还请爹娘答应,将俺们五房分出去吧!分家了,俺也还是二老的儿媳,也一样会孝敬二老的!就请爹娘可怜可怜俺们五房,答应了吧!”
老爷子听得有点动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老妻跳脚怒骂:“啥?想要分家?绝无可能,没有良心的东西哟!想要扔下俺们两个老骨头,分出去过自在日子,除非俺跟你爹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