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程序员与俄罗斯套娃的故事。
你有没有做过白日梦?
就比如有一天你走在路上,突然一个瞎眼算命老头,过来跪在你面前,说看到你有帝王之相。
让你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辰,去某个地方,召唤出属于你的玉玺。
或者某天,你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兰博基尼,压双实线,逆行闯红灯,“嗖嗖嗖”地停到你的面前。
几个黑衣人打开车门,对着你三鞠躬,然后说,少爷该去拯救世界了。
如果你想过这些事情,并且发现它们居然实现了,那么恭喜恭喜,你距离上当受骗,仅有一步之遥。
而我现在,就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这个骗子,颇有演义中描写的那股“浩然正气”。
与他搭话,也不是我的本意——主要是最近我见到他好多次了。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正在十字路口等绿灯。
他开着一辆墨绿色小轿车,不断地对着前边的车辆“滴滴滴”。
吵得我心烦意乱,都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他戴着一顶巨大的草绿色鳄鱼帽子,站在十四楼的楼顶安装新的广告牌。
还用手里的锤子,不断地敲出“哐哐哐”的声音,干扰大家的睡眠。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在公园“禁止垂钓”的警示牌前,用一根直直的鱼钩,模仿姜太公钓鱼。
面对管理员的疑问,他表示自己并没有实现“垂钓”这种行为,这只是一种行为艺术。
管理员表示非常理解,然后收了他一百块钱的艺术表演场地租赁费。
我怀疑他在跟踪我。
例如现在。
我在地铁站门口,又遇到了这家伙。
他的手里,拿着五十张一块的钞票,到处找人兑换一张五十块的纸币。
这种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反向操作,有人理他才怪。
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兜里有一张五十块人民币的?
我等呀等,可他就是不来到我的面前,连我身后那个幼儿园的小姑娘,都被他骚扰过了。
为了搞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我一只手攥紧了口袋中的五十块钱,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就把他提到了墙边。
“我认识你吗?”
我已经证明自己骨骼惊奇了,也不想看他掏出几本武林秘籍出来。
“以后你就认识我了。”
他笑眯眯地回答道:“而且你的骨骼也不是很健康,过多的垃圾食品,让你的身体弱得跟七十岁老人一样。”
我甚至都没往他会读心术那个方向想,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骨质疏松。
“跟我来。”他说。
我一走神他就消失了。
我的脑海中,也有一个声音,引导着我在人群中穿行。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他那辆车上了。
就算是对车辆一无所知的我,也能看出这辆车价值不菲。
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这辆车。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主动开口。
于是,为了不让他猜出来我在想什么,我开始打乱自己的思绪。
小学回家路上认识的可爱小女孩,大学食堂里总是手抖的那个阿姨,异形大战铁血战士,木乃伊占领大东北……
然而,很多时候你越是努力不去想某个东西,它就越会出现在你的脑海中。
“你是什么人。”
他再次读出了我的想法:“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姓朱,前几天你遇到过我很多次了。”
我的脑海中,又开始循环播放起之前看过的防诈骗警示片了。
“没错,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不过我不是诈骗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这种人聊天很有意思。
如果他能读出你的思想,你就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
“你的确什么都不用做,这次我是来跟你展示某些东西的。”他说。
对,向我展示一些神奇的东西,然后骗走我兜里的五十块钱。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乐了起来,要是他知道我还欠了三百五十二块的蚂蚁花呗……
“我们不谈钱好不好,前两天你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我是为它而来的。”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因为我的不配合。
我在网上看到的文章多了去了。
他要问的,肯定不是奥特家族战斗力大比拼之类的无聊文章,
难道他是想空手套黄文?
于是,我的脑海中开始播放起曾经看到过的不可描述……
顺带着给他脑补了一些马赛克。
“不是这个,是另一篇文章,关于程序员的。”
他等我想完之后才发话,看上去有些意犹未尽。
他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前两天,的确刷到过一篇很扯淡的长微博。
该博主信誓旦旦地说,地球是一台巨大的运行程序,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程序员编写出来的代码。
他还列举出了一大堆证据,目的是了证明我们,其实是这个程序中运行的数据。
我记得他说,如果你晚上在楼房里睡觉,听到了楼上滚玻璃球的声音,其实那就是程序在运行时候发出的电流声,只不过白天太吵,这么小的声音被掩盖了。
当时坐在马桶上的我,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篇文章,还忍不住在下面发表了我的评论,评论的内容我都记得——
“你的说法很有道理,给我编写人生代码的程序员可能是个新手,不然我的人生不会如此艰难。”
可是,这跟我眼前的这个傻子,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傻子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在骂他,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来之前一直都觉得很矛盾的四个字——严肃活泼。
这个时候我又开始纠结了。
如果我在脑海中骂他被他读出来了,这算不算背地里骂人?
“不不不,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回到那篇文章中,你觉得这篇文章有道理吗?”他急促道。
“当然有道理了,我们本来就是电脑产生的数据,数据可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我胡乱回答道。
他的嘴里念叨着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说啥,不过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在他念叨完之后,他凭空摸出一把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很自然地喷涌而出——跟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更在乎的,是他的面部表情——他似乎一点也不疼。
“数据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很高兴我终于走上了正轨。
我在拨打120与逃走之间犹豫不定。
如果这个疯子失血过多而死,目睹了一切的我,似乎是指定嫌疑人。
这已经不是仙人跳了,这是在我怀里塞了一个仙人球。
他再次读出了我的心思,又念叨了几句之后,他的手臂愈合了,之前喷出来的血也不见了。
完美的近景魔术!
我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不是魔术。”他面露愠色。
“那这是啥?”
此时,我的求知欲,异常旺盛。
如果你跟我说,存在尼斯湖水怪和神奇的百慕大三角,我可能会质疑,因为那玩意跟我没多少大关系。
但如果你在我面前,把哈士奇变成了萨摩耶,第二天我就开启一项研究,
用三十页论文证明,神农架的野人,其实是长臂猿伪装的。
他似乎对长臂猿情有独钟。
因为我很明显地看出,有一句话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我现在打一个响指,你可以出现在任何你想出现的地方,这样你就知道,这不是魔术了。”他试图再次掌控我们的对话节奏。
我特别兴奋,我早就想去霍格沃茨了。
“不可以是虚拟的地方!”他终于发怒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俩所在的这辆车周遭的环境,不断地跳跃着,都是我在紧张中不由自主想到的地方。
让我感到悲哀的是,这些都是我儿时生活的地方,连一个二线以上的城市都没有,更不用说出国了。
看来我就没有这个命,连马达加斯加这样押韵的地方,都想不起来。
话音未落。
不对,是思考还未停歇,我们俩就出现在了新的场景里。
海风从车窗缝里钻了进来,这玩意可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哪?”我看向车窗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马达加斯加的马鲁安采特拉。”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这魔术的原理,其实我也能猜出来,车窗外的景色,都是幕布或者全息投影的。
要是我想论证的话,他就会找几个“当地人”过来跟我聊天,
反正我也不知道马达加斯加人说什么话,甚至他可能连企鹅都能给我弄两只过来。
不过,这样煞费苦心地欺骗一个穷逼真的好么?
不对,我很有可能已经被催眠了。
他似乎放弃了说服我的想法。
“行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在到达捷克斯洛伐克之后,我终于玩够了。
“向你证明那篇文章说的是真的,我们都是‘他们’所设计的代码。”他应该是没有料到,我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ok,然后呢?”我问道。
这下子轮到他迷惑了。
或者按照剧本走向,我是应该有更多问题要提出的。
于是,他只好自己解释给我听。
“我们所处的,其实是一个类似于‘我的世界’之类的游戏程序,在这个程序之内,我们可以自由运动,但无法摆脱程序所设定的规则。”
“我们的所有感官,其实只是代码在运行之后的结果。就比如,长时间不进食会产生饥饿的感觉,遇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其实都是电流的刺激作用。”
“我们在地球上的各种感官,跟电脑中游戏角色,遇到特定指令,做出的反应其实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拥有主观意识。”
这下子我懂了。
他想说的,其实就跟我随便挑了一块圆石头把它命名为地球,然后观察上面的微生物跑来跑去,结婚生子是一个原理。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是程序就有它的运行规律,就会出现各种源代码和bug。”看得出来,他想说出这句话很久了。
“你说的是作弊码么?”这下子,我来了兴趣。
这是每一个魂斗罗玩家,学会调三十条命之后,都会拥有的那种戒不掉的快感。
“没错,我们顶上的‘程序员’,要确保我们能够自然的存活,但也要保证我们不能接触到程序的源代码。”他很高兴我终于开窍了。
“我们顶上?那是谁?”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你可以用任何名字称呼他们,主,上帝,造物主,或者你喜欢的任何一个神仙,你崇拜的任何一个角色。”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台电脑,
里边有一个小人,正在管道里跳来跳去:“比如说这个马里奥,如果他有意识,他会感知到,管道就是整个世界,在管道中跳来跳去就是生存规则,吃蘑菇与打怪兽都是他的命运。”
“这个跟我们吃饭睡觉是一个原理,或者说,我们也是在游戏中随机生成的‘马里奥’。”
他这个说法,我不是没想过。
但你觉得,自己考试不及格,和真的考试不及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之上,还有更加深奥的文明吗?”
“不是在我们之上。”他淡淡地说道。
我大惑不解。
“如果有一天,你的游戏角色产生了自我意识,你会把它看作比你低一等级的生物吗?”他反问道。
那自然不会。
如果哪天,我阴阳师账号里的大天狗和青灯行说,他们俩要结婚,我可能会友情赞助二十勾玉作为份子钱。
可我不会觉得,两个纸片人会产生自我意识。
顶多觉得网易的策划,又在变着法子圈钱。
“可是,如果地球是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我们为什么会登月呢?按理来说,我们飞到大气层就会碰壁,或者干脆穿模了。”我开始理智思考。
随后,不用他解释,我就给出了答案:“没错,地球服务器玩家太多,于是又开了个服务器。一开始只有两河流域这一个服务器,发现玩家太多,就建立了四大文明古国这四个服务器,现在又扩建成为七个大洲服务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