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
魏忠源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直觉得头疼得厉害。魏忠源一手接过了仆从递上来的茶水,正要喝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人。
那人走了过来,恭敬地站在魏忠源身前,俯身道:“大人,事情已办妥了。”
魏忠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抬了起来,魏忠源低头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茶叶细小纤弱,在水中上下浮沉,若游鱼一般来去自如,却不知危险将近。
于数片茶叶之中,置于杯底的一片茶叶渐渐浮了上来,似有冲出水面之势,就在茶叶凑近水面冒出叶尖之时,水波突然剧烈荡漾,一股气流扑面而来,直接将那片茶叶推向了杯底。
看着沉入水底被杯中茶叶快速淹没的那片茶叶,魏忠源脸上堆满的皱纹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
“大人,属下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少爷早已在武林风云榜上留名,天下何人不知少爷的威名”
魏忠源闻着溢出茶杯的淡淡茶香,观赏着厅外的景致,悠悠道:“圣上一心想要做个被百姓赞扬称颂的好皇帝,自登基以来,圣上颁布的每一项政策无不是以百姓的利益为先,甚至就连官员的任免还要先听取民意再下定夺,此番作为虽是全然不顾臣子的脸面,却备受百姓们的追捧。”
“圣上龙颜大悦,更是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劝阻执意要将新政继续推行下去。眼下边境一片混乱,寒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朝中大将均是年事已高之流,新鲜血液又太少,为此圣上整日忧心难眠,此次大比意义甚重啊”
那人思索了起来,有些明白过来了:“此次大比最终胜出者会被圣上委以重任,作为武将被派往边境战场……我朝凡是被派往边境的武将手中都掌握着我朝一部分兵权,若是战事大捷,不仅可以获得封地还可拥有调动兵马的权力……那少爷……”
魏忠源道:“颜将军为我朝征战数十年,深受百姓爱戴,更何况颜云北麾下颜家军足足有数十万人,不说我朝百姓就连圣上也把颜云北看作是我朝的镇国大将军。虽然如今颜云北已经多年再未上沙场了,但颜家军尚在,况且赫赫军功又岂能被人轻易抹去。现下颜家军正在休整,有朝一日若是开战,朝廷必定让颜家军作为先锋,所以此次大比胜出者极有可能成为颜家军的将领。”
“这么多年了,颜家军早已深得民心,若是城儿能统领颜家军,他日纵使瑞王又或是其他皇子起兵谋反,我魏家也可助皇后一臂之力。立储时圣上百般推脱,老夫却是等不了了”
那人心头一震,抱拳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了!”
魏忠源的视线落在了江朝君的身上,一张老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感慨道:“朝君,你长大了,老夫还记得当年见到你时你还是个仅有七八岁的孩子,一晃便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了。”
闻言江朝君不由得回想到往日情景,心头一阵触动,眼眶险些红了,当即跪了下来道:“当年多亏大人出手相救,自那时起朝君的性命便是大人的了,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朝君的地方,尽管吩咐,朝君必定万死不辞!”
魏忠源默了默,良久道:“此次大比城儿过于张扬,颜将军已有不满,他日若是在军中恐相处不易,你且早些时日加入颜家军,老夫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朝君定不会辜负大人所托!”
魏忠源看着江朝君点点头,道:“去吧。”
看着江朝君离去的身影,魏忠源低头正要饮下一口茶水时,却见茶色已变,看来茶水已经凉了,魏忠源将手中茶杯递给了仆从:“去倒了吧。”
将军府。
庭院中梨花纷纷飘落,冰雪身着白色华袍手持银剑立于百花中央,银剑起剑气出,白袍随风舞动,在片片梨花中招摇生姿。
长发扬起,冰雪手腕轻转,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如虹剑气冲着一方杀去,所至之处百花飘零,磐石炸裂。
冰雪红唇紧抿着,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一股怒气瞬间涌上了心头,招数愈加凌厉了几分。
这时一阵风狭裹着数朵白色梨花席卷而来,正要挥出的银剑一停,立刻朝着风来之处挥了过去,冰雪顺着剑身看向了剑锋所指之人。
来者身着一袭玄色衣袍,若流水般的墨色长发轻绾着,眼中含笑看向冰雪。
冰雪将银剑收了回来,正要开口时,临华上前了一步,惊得冰雪连忙后退了两步,紧跟着手臂一抬,一把银剑横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临华。
临华薄唇微微泛起一丝笑容,也不再上前了,站在原地,向冰雪伸出了手。
冰雪转头要避开,只听临华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别动。”
冰雪莫名其妙地就不再反抗了,静静地看着临华,随着玄色衣袖朝自己拢过来,那只手一步一步靠近,一阵温暖自临华身上传了过来,将冰雪牢牢罩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临华的气息。
冰雪凤眸微凝,略微有几分不自在,还从未有人敢靠她如此之近,这人自从出现后便一直在打破她以前的不可能。
就在冰雪经不住想要推开临华时,临华的手移开了,冰雪眸光扫向临华的手,只见那白皙修长的手上静躺着一片白色花瓣。
“谢谢。”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冰雪便将手臂放了下来。
那只躺有梨花的手渐渐收拢,临华转身走至一处,一手抚上了那块被炸裂的磐石,磐石裂开之处平整光滑,临华低头看向那磐石微微叹息道:“可惜了……”
冰雪微感好奇,这石头莫非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便也跟着走了过来,看清了石头的模样,并无甚奇特之处:“临公子为何叹息?”
临华道:“颜姑娘所修习的功法威力巨大,但修习此法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凡是修习此法的人必须血脉纯净,髓质越是干净修炼越快。”
语毕,临华转身看向了冰雪,目露无奈道:“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前些时日在下赠与姑娘的血气元阳露姑娘应是一滴未沾吧。”
冰雪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临华眉间微皱,玄色衣袖中修长的素手攥紧着,看着立于对面垂着一双眼眸的冰雪,薄唇张了张,终是道了一声“还请姑娘将自己的安危多看重些”便离去了。
回到房中,冰雪走向床榻的脚步忽的一顿,转身向书桌走了过去,将放在柜子里面的红玉瓷瓶拿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瓷瓶,冰雪抓着瓶塞的手上动作一停,面色稍显迟疑,临华这人出现的很是突然,这人不但医术精湛,还武功高强,甚至远在父亲之上,绝非等闲之辈。
而他与自己与颜家毫无瓜葛,却几次三番地帮助自己又不求任何回报,他这样做究竟是在图谋什么呢?
这血气元阳露每日服用一滴,不仅可以除去体内积郁已久的寒气,还有助于提升自身功力。血气元阳露这等上好的补药他竟能毫不迟疑地就这么赠与自己,她原先倒是有几分不相信的,但如今她才知,若是这人真要害自己可能是易如反掌。
冰雪眸光掠过放置在桌案上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的一个“颜”字赫然在目,冰雪握着瓷瓶的手骤然一紧。
冰雪再看向手中的瓷瓶时,红唇一抿,将瓶口的塞子拔开了。
霎时,一股腥味扑面而来,直冲进了鼻腔中,冰雪被熏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冰雪凝神看去,只见瓷瓶中这血气元阳露非但没有一丝浑浊之色,反而是一片透彻明亮不见杂质,倒着实是与其气味相背。
冰雪仰头饮下了一滴血气元阳露,入口一阵腥味与苦涩。
冰雪将红玉瓷瓶刚放下,便感觉腹中一阵血气乱窜,当下眉间一皱,立即走向了床榻。
冰雪坐在榻上将功法一运作,腹中那股血气便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更加猖獗了,竟一下子从腹中窜了出来,在身体各处肆意奔流。
冰雪即刻将功法停了下来,试图用意念引导血气,不料随着意念的转移,那血气竟如此冥顽不灵,始终不肯让人轻易遂了心意。
废了数个时辰,冰雪方将这血气制服,眉间不由微微舒展了些许,正要将绝武神功运转起来时,原本平息下来的血气一下子暴乱了起来,挣脱了束缚,直接冲向上方。
怎么回事?
冰雪试图再用意念控制血气时,喉间忽然一阵浓烈的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看着地上的一片血红,冰雪眼中隐隐有不甘,双手不由揪紧了已染上了一朵朵血花的被褥。
看来是她错信了人,落得这个境地……只是,她的任务还未完成,国恨家仇还尚未得报……
冰雪眼前一黑,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