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的地下密室内,烛光闪烁,颜云北朝着高墙这方走了过去,闭上了眼,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图腾,似是缅怀着什么。
良久,颜云北渐渐转过了身,审视地看着冰雪,忽的道:“冰雪,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只让你必须接受训练吗?”
冰雪闻言不禁看向了颜云北,一双波澜无惊的眸中酝酿着几分不解与探究。
颜云北抬手将衣带缓缓解开,随着青色长袍的展开,他转过身背对着冰雪,霎时背上的景象呈现在冰雪的眼前,让冰雪心头不由一震。
只见那宽厚壮实的背上,有着一大片因烫伤而产生的糜烂不堪的印记,这些印记随着岁月的增添转变成为一道道伤疤,伤疤上的痂早已脱落,但是却依然能想象出,被烫伤的人在那时是何其的痛苦。
冰雪凝视着那些疤痕,清雅的玉颜上泛起几分苍白,喃喃道:“父亲……”
颜云北慢慢将衣服拉了起来,系上了衣带,抬起了头。看向墙上的图腾,说道:“冰雪,你可知道靖陵之乱。”
立于颜云北身后的冰雪当下道:“王朝第一代君王借靖陵之乱清君侧,平定战乱,被百姓拥戴,从而登基称帝。”
“呵呵……”一阵低沉而带着几分嘲讽的的笑声从颜云北口中传出,接着问道。
“那野史上又是如何记载的?”
冰雪迟疑的看了闫云北一眼,开口道:“当时诸国短兵相接,相持不下,各国无一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诸国中唯有一国不同,因为兵力薄弱,区域狭小,被诸国忽略,从而在近邻之战中得以保全下来。”
“兵力薄弱,区域狭小,哈哈哈哈………”
颜云北忽而仰天大笑,回过身时,一双深邃的眼中已是充斥着灼灼怒火,道:“你又可知道,这个所谓的小国在此之前却是问鼎中原的霸主!”
“可是,在史书上,只记载着我朝才是唯一问鼎中原的霸主……”
“成王败寇,编写史书的那些个史官不过是皇室宗族的走狗,一向只会按照胜利者的意愿去编写历史,不分对错,不辨是非!”
“想我昔时春秋鼎盛的大颜王朝一朝遇人不殊,如今竟是落得如此下场,任一群黄口小儿肆意消遣!”
说到最后,颜云北不由哽咽,微仰起头,愤愤不平之意跟着溢满了胸腔,常年浴血沙场,一向战无不胜,无人能敌的铁汉此刻竟也眼眶渐渐湿润。
看着颜云北如此悲愤而又无奈,冰雪口中苦涩一涌而上,一双清水般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却是微显湿意。
家国之仇尚未得报,此身却仍旧要为仇人效力,如何让人不感到悲哀!这所谓的威烈大将军称号,又是何其的可笑和讽刺!
颜云北缓缓吸了一口,看向高墙上的巨龙图腾,追忆起往事。
…………………………
王城外,烈驹疾驰,马蹄声阵阵,一手持战报文书的通信兵身骑棕色战马奋力向城内赶来,尚未踏入王城,口中已是高喊着:“华田大捷!”
城中百姓纷纷退让,烈马在街道上畅通无阻地驰行,通信兵的声音立时传遍整个大街小巷,看着通信兵进入宫门,皇城百姓皆是一副自豪的神色。
“又是大捷,王朝果真不愧是一统中原的霸主!”
“华田之战本就起先是由晋侯挑起的,却没成想最后引得诸侯纷纷宣战,晋侯被诸侯逼得无路可走,不得不向王朝进贡上千万矿石,数千位美姬,并与王朝立下百年俯首称臣的盟约,每年需进贡以往四倍的贡品,说起来也是活该。”
“王朝愿意帮助晋侯都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这战乱也是晋侯挑起来的,活该晋侯自作自受。”
“也就王朝这么大度,要我说,这晋侯的野心那可是昭然若揭,可惜呀,咱们君王就是看不见!”
“是啊,谁人不知,这晋侯狂妄得很!王朝留着他就是个祸患!”
“这能怎么办?前日还听闻陛下允诺,若是此次大战告捷,便设宴宴请晋侯……”
数日后,一队车马驶入王城,声势浩大,与君王驾临的阵仗相差无几。
王朝皇宫大殿内,上百桌珍馐佳肴陈列在案,数位王子皇孙身着华服,腰际别着玉佩香囊,静静立在一旁等候,中央美人环绕的颜朝大帝明黄色龙袍加身,双目如炬。
天色渐变,日光愈是强烈,颜帝见时辰已过,却始终未见晋侯身影,尽显威严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愉。
身旁的宠妃见了,眸光流转,立刻笑靥如花地道:“陛下,晋侯久久未至,想必是因为车马劳顿,又加上岁数大了,身子许是经受不住,一时忘记了时辰,不如陛下再派人去催催……”
“爱妃果真是善解人意。也好,且派人去催催他吧!”颜帝看向面若桃花、媚眼如丝的宠妃,顿时脸上的不快一扫而过,龙袍一展,搂了宠妃在怀中。
待侍从已前往催促后,不久,穿一袭暗紫色大蟒华袍的中年男子快步登上台阶,向众人走了过来,
“拜见大王!拜见王后娘娘!”中年男子朝着颜帝与一旁端庄优雅的王后恭敬地行礼道。
“晋侯车马劳顿,可先进殿中休息,再用膳也不迟。”颜帝看着晋侯笑道,亲和的笑容中狭着几分试探。
晋侯见了,只觉背后一凉,忙做惶恐状道:“微臣不敢。”
成功被晋侯的懦弱取悦,颜帝眉角微微上扬,却还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向来只有别人奉承着恭候他,却从未有人敢让他久等,晋侯如今此举,让颜帝深觉有被冒犯到,这不是将他堂堂一代帝王的脸面踩在脚下吗?
晋侯收敛了一贯的嚣张,唯唯诺诺地跟在众人身后,暗紫色衣袍下,一双手却是紧紧握成拳,扫过颜帝的背影时,眼中掠过一丝幽冷。
大宴上,晋侯口若悬河,又是感叹王朝强盛,又是佩服颜帝治国有方,溢美之词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将颜帝听得喜笑颜开。
颜帝不由得飘飘然了,道:“若不是你当年将朕从火海中救出,朕今日也不会帮你,且看看如今你所管辖境内,饥荒都尚未能自行解决,若非朕接济你,你只怕是要被百姓的唾沫给淹死。”
下方晋侯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回头依旧执着地称赞颜帝,道:“那是,谁能像陛下一样励精图治,赢得百姓的信任,受百姓拥戴。”
颜帝笑着地看着他。
许久后,仍未见晋侯词穷,颜帝脸上神色未变,看向晋侯的眼中却不禁微显考究。
传闻中的晋侯不学无术,在诸侯中算得上是个学识水平相对低下的存在,如今一看,反倒未必。
许是察觉到颜帝的质疑,晋侯口中赞美立即停了下来,转而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来迟,实是因为一事。”
颜帝看着他,面上略显几分兴趣。
这时,晋侯转头看向了殿外,拍了拍手。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等待中,一队人进入了大殿,待他们站在阶下行礼时,众人才看清是巫师,皆是分外讶异。
晋侯看出众人的疑惑,起身朝颜帝拜了拜,道:“若非陛下及时相助,华田危矣。为感谢王朝,臣特意将这些巫师请来,为王朝祈福。”
颜帝闻言大笑道:“原来如此,爱卿此番良苦用心,教朕甚是欣慰。”
“臣不敢当。”晋侯朝颜帝拱了拱手,转过身看向那群巫师,点了点头,方坐了下来。
随之,巫师们纷纷散开,口中吟唱着,舞蹈了起来,一阵铃声渐渐响起,
空中夜色霭霭,原本闪烁着的星辰渐渐晦暗,似是预示着昌盛的事物即将覆灭。
大殿中,巫师们的舞蹈渐渐变化,吟唱声渐变为阴邪,诡异的氛围中安坐一方的晋侯嘴角上扬,眼中奸计即将得逞的得意控制不住地微微显露出。
在众人尚未察觉时,一群微小的东西落入了大殿各处,在皇宫中蔓延开来,而此时众人醉心于看巫师们表演,丝毫不觉衣上食中已出现了细小虫子。
表演结束,颜帝大笑道:“好,必须重赏。”
巫师们接受了颜帝的厚赏后,离开了大殿,晋侯微笑着看着颜帝,惬意地欣赏了几支妃嫔与皇子公主们的表演后,携优厚的赏赐离去。
在晋侯离开王城的四五日后,王城皇宫中开始有妃嫔与尚未在宫外建府的皇子公主们发热并时时冷颤,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诊断后皆是无果。
不久,王城百姓也出现了该症状,一时人人惶恐不安,百姓们纷纷逃出王城。颜帝下令王城封城,整个王城笼罩在疾病的黑暗中。
同时,颜帝曾多次派人四处寻找神医野谷子的下落,却均是无果。
在王朝陷入绝望之际,诸侯再一次战乱,而此时的颜帝已是一病不起,终日因病缠绵榻上。
直至兵临城下,王城城墙上竟是连一位把守城门的将士也未见。城门一攻而破,铁骑烈烈疾驰,霎时城外尘土飞扬。
王城内街道上,百姓们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处处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
宫门被撞开,晋侯率领众将士进入皇宫,直奔大殿而去,嚣张狂傲的笑声一时响彻整个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