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庭倒下,冰雪握在剑柄上的手渐渐收紧,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耳畔刀风声乍然掠起,冰雪眼眸未抬,一剑便挥了出去。
利刃划破肌体迸溅出一道血光,洒上冰雪纤尘未染的脸庞,霎时间腥味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中,赤红鲜血顺着金翎剑身缓缓流淌,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映着逐渐微弱的火光泛起细微的涟漪,而在冰雪的脚下,黑衣人匍匐在地面上,没了声息。
陈述不经意间转头见到这一幕,不禁神色一怔:“大人......”
冰雪抬头,看过来的一双原本清澈若冷泉的眼眸此时染上了几分嗜血的殷红,身上穿着的一袭素锦也早已被不知是谁的鲜血染成了一件血衣,在赤血横流、遍地尸骸的山道上,冰雪宛如那自地狱中走来的修罗令人见而生畏、望风而逃。
陈述神色微动,顺着冰雪的视线望去,心下顿生一阵悲凉。
放眼望去,此行跟随他上山的将士眼下死伤几近半数,余下的人也在负隅顽抗中陆续倒下,局势已然开始朝着不可扭转的方向发展了。
陈述抬头向上看去,明月依旧被纵横交错的枝蔓遮掩,空余几缕银辉落入陈述的眼睛。
没想到有一天,他连看个月亮竟也成了奢望……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挥着大刀朝他冲了过来。
陈述一眼瞥见黑衣人手上那柄浑身被血液浸染的大刀,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刀刃在陈述的瞳孔中一点点放大,陈述现在出手已然是来不及了。
见状,陈述索性放弃了挣扎,眼睛一闭,等着受死。
正在陈述想着自己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时候,一股液体突然溅落在了陈述的脸上。
粘在脸上的液体不仅热乎似乎还带着一股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陈述愣了愣,猛然意识到这是血啊!
“我将他们引开,你下山去调兵!”
听到冰雪的声音,陈述激动得立马睁开了眼睛。
前方冰雪正将他周围的黑衣人悄然引开,以便他尽快脱身离去,陈述握了握拳,当即转身离开。
见陈述安全离开,冰雪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凝聚心神与黑衣人周旋。
空中高挂的皎皎明月渐渐被游移的漫漫乌云覆盖,原本杀声震天的山上也不知不觉间变得火光寂寥,晦暗得渗人。
在那尸骸堆积如山处,数名黑衣人将冰雪团团包围,黑衣人目光紧盯着中央孤身一人的冰雪,眼中隐隐跳动着即将得逞的喜悦。
而被众人包围着的冰雪仅以一人之力便拦下了黑衣人前进的脚步,纵然冰雪孤身一人,黑衣人依旧不敢贸然上前。
尽管如此,冰雪一招一式间无不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沉重。
大刀落下,在冰雪的身上又添了一刀。
冰雪咬紧牙关,一剑挥出,将黑衣人一剑毙命。
见冰雪即便身负重伤仍旧武力不减,围困冰雪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均是迟疑着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金色长剑嵌入地面,冰雪勉强借着竖立着的金翎支撑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
眸中浸入的液体将冰雪的眼睛晕成了赤红色,冰雪抬眼望去,满目血红!
“去死吧!”
昏暗中一个人影奋力朝她冲来,寒光隐现的大刀挟疾风狠狠劈来。
冰雪眼眸微垂,唇角微扬起一丝弧度,与此同时冰雪按在剑柄上的手暗暗发力。
她可不能死啊……
就在冰雪准备拼尽全力殊死一搏的时候,一抹银光划过上空破风而来。
挥刀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枚银针便已经没入了黑衣人的要穴,黑衣人前进的动作一滞,倒在了冰雪的面前,黑衣人的眼睛瞪着,昭示着其难以置信的心情。
蓦地,一个声音自上方响起:“要想她死,先过了我这关!”
众人寻声看去,上空一位红衣女子手撑着一把红伞从天而降,女子三千青丝垂至腰际,发间仅由一红色发带轻系,妖娆红唇微微翘起,原本含笑的眼眸中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是红衣娘子南潇雪!”有人道。
南潇雪落在冰雪身侧,道:“颜姑娘,又见面了。”
冰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见冰雪没事,南潇雪道:“这些人交给我。”
说完,南潇雪转过了身,眸光扫过包围上来的一众黑衣人,南潇雪红唇微勾,悠然道:“算来也有些时日没有活动筋骨了,尔等武艺虽不精,用来练练手倒也差不了多少。”
闻言,黑衣人怒了:“少废话,等会儿先把你杀了再杀她。”
听着不绝于耳的打斗声,冰雪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晃动的黑影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周围一下安静了不少。
“大人……”
朦胧中冰雪似乎听到陈述唤她的声音,冰雪掀了掀眼皮,看到前方一道红色身影正向她走来。
周围的景象在眼中渐渐模糊,在众人的呼唤声中冰雪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眸,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了开来。
她怎么可能死……
阳光落在苍白的指尖上,纤细白皙的手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榻上静躺着的女子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倏地睁了开来。
冰雪挣扎着从榻上坐起,熟悉的景象霎时映入眼帘,发现自己眼下正身处驿站的冰雪手上摸向金翎的动作不禁微微一滞。
正在这时,一道推门声骤然响起,冰雪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拿起金翎。
光晕中那人身着一袭红衣悠然走来,眉眼带着笑意:“郎中说等你醒来至少要五日,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快就醒了。”
冰雪放下金翎,道:“多谢南姑娘出手相救。”
南潇雪红唇微微翘起,笑道:“我不过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一位强者死在一群宵小的手里才出手救你的。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那日比武大会上我南潇雪可是说过了,日后你我若是再相遇,必与你一较高下,你要真想谢我就尽快把伤养好吧。”
没料到南潇雪还记着那日比武大会上的话,冰雪唇角微扬:“好。”
正说着,外边一人唤道:“大人。”
冰雪道:“进!”
陈述快步走了进来,见冰雪当真是醒了,不由得欣喜道:“大人,您可算是醒了。”
冰雪见他进来时满面愁容,于是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闻言,陈述苦着一张脸道:“大人,您快去看看宋庭吧。”
“发生了何事?”
陈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冰雪皱了皱眉头,让陈述边走边说。
一行人来到宋庭房门口,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破碎的声响自屋子里面传出。
“大人,这个可摔不得呀,这可是您最宝贝的东西啊,放下,快放下,大人您伤刚好,可别累着了……”
“累什么!我......现在我的手废了,要这锤子有何用!”
只听“哐啷”一声,重物砸在了地上。
冰雪挑了挑眉,看向陈述。
迎着冰雪看过来的目光,陈述呐呐道:“我就是和他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宋庭醒来后,陈述想着目前虽不知昨日袭击的那伙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但此次死伤惨重与宋庭擅自上山惹出祸端脱不了干系,总归还是要给他点教训,免得日后宋庭再犯。
于是待郎中离开后,陈述便告诉宋庭他的右手筋脉受损,几乎是废了。
果不其然,宋庭听后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陈述在旁边唤了他好几句,宋庭半天也不见吱一声,跟个木桩一样杵在那儿,好不容易回过神了,竟让他出去。
陈述见自己玩笑开过了,连忙告诉宋庭真相。
谁知,宋庭这回却是说什么也不信了,成天闷在屋子里独自悲伤。
陈述无奈,这才将冰雪请来。
闻言,冰雪微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房门从里边打了开来,一人走了出来,正是那日报信的将士。
那位将士愁眉苦脸着从屋子里走出,一抬头见到冰雪与陈述,当即恭敬道:“参将大人,陈都尉。”
陈述指了指屋子里边,问那位将士:“里边……怎么样了?”
那位将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说着,里边摔东西的声音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冰雪抬脚迈入屋子,立时屋子里的景象尽数呈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屋子里遍地狼藉,碎片残渣到处都是,陈述见状不禁咽了咽唾沫。
见冰雪正向里边走去,陈述连忙道:“大人当心脚下。”
三人进到内屋,宋庭正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陈述上前唤宋庭:“宋庭,大人来了。你先前不是说不信我吗,现在大人来了,你且问问大人,大人的话你总信吧?”
谁知,宋庭眼皮未抬,恹恹地道:“陈述,你可别再骗我了,大人眼下受了伤怎么可能会上我这儿。”
陈述闻言正要反驳,被冰雪制止了。
冰雪俯身拾起被遗弃在角落的双锤,幽幽道:“原来在宋都尉的心里,本官是这样一个人啊。”
话音刚落,宋庭紧闭着的两只眼睛猛地睁了开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