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朱由检仗义相借广陵散之事,使田尔耕得到了魏忠贤的大加赞赏,此事使他对信王增添了不少好感;第二,田尔耕相信,作为常在皇帝身边侍奉的锦衣卫指挥使,取信于无依无靠的少年天子,远比得到谋士众多的福王信任要容易的多;第三,既然死敌崔呈秀建议魏忠贤投靠福王,那田尔耕就必须要反其道而行之,否则日后便会被其彻底踩在脚下。以上三点,便是田尔耕肯替朱由检说话的原因。
崔呈秀听后先是一怔,随即叱道:“胡言乱语!想那福王之贪财好色,昏聩无能,可谓人尽皆知,福王之所以贪恋皇位,不过是神宗皇帝曾经给过他一个皇帝梦罢了,这样的无能之辈若是即位,还不是要任由九千岁摆布。”
田尔耕冷笑数声,问道:“书生误国,文人乱政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崔尚书怎知福王是真的昏聩,而不是在隐藏锋芒?而且福王即便真的无能,崔尚书方才难道没看到那个精明强干的世子么,他和那些王府旧臣,岂会是任由他人摆布之辈?”
崔呈秀正欲再言,魏忠贤却摆了摆手,道:“你二人说的都不无道理,且容咱家好生思量一番。”
两人不敢多言,只得肃立在旁,躬身等候。
过了盏茶功夫,魏忠贤终于说道:“咱家决意将你二人的策略折中而行。”
身为死敌的崔呈秀与田尔耕竟不由面面相觑,田尔耕不由问道:“还要请教九千岁,何为折中而行?”
魏忠贤微微一笑,道:“咱家且先尽心尽力的相助信王,毕竟他势力小,将来好摆布,而且皇上今日也有托孤之意。”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但信王如若不可塑造,我等便转投福王,取那份从龙之功。”
田尔耕赞道:“九千岁当真高见,卑职叹服!”
崔呈秀却急道:“九千岁,信王若是即位,我等危矣啊……”
魏忠贤却手一挥,将其打断:“不必多言,咱家心意已决。”
崔呈秀无奈,只得暗自叹了口气,拱手道:“下官遵命。”
田尔耕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九千岁是否仍要为朱由崧办事?”
魏忠贤道:“自然要办,毕竟咱家还要为转投福王留条后路,而且朱由崧既然已到了京城,圣上迟早也会见他的。”说到这里,魏忠贤笑着摇了摇头,“至于替福王说甚么公道话,那便大可不必了。”
田尔耕躬身道:“九千岁英明!”崔呈秀则在一旁暗暗摇头,默然不语。
十王府厅堂中的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四色菜肴和一坛上好的陈年花雕,坐在桌旁谈笑风生的陆天行,还不知道自己当日请游秀妍抄录的那本曲谱,竟如蝴蝶效应一般,悄然地改变了阉党的决策。
陆天行起身为在座各人斟满了酒,端起杯盏贺道:“恭贺贤弟,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信王妃以及游秀妍都端起酒杯站起,朱由检更是举杯道:“这还多亏了兄长出谋划策,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天行忙道:“贤弟过奖了,贤弟忠君体国,克勤克俭,如今被立为储君,可说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两个女子则用衣袖掩面,浅啜一口以表敬意后,便即就坐。
朱由检笑道:“兄长过谦了,请坐。”随后又问道:“只是皇兄交代的查案一事,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陆天行道:“贤弟且容我思量片刻。”说完便开始在脑海中飞速的搜索起来,然而王恭厂爆炸案在历史上也是一桩迷案,陆天行根本没有办法用已有的知识来解决这件事,只得说道:“既然现下仍是毫无头绪,咱们不如先去灭门案现场探查一番。”
朱由检颔首道:“小弟也认为该当如此,兄长若是无事……”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外的家丁便疾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王爷,魏公公府里的管家求见。”
朱由检皱眉道:“魏忠贤派他来做甚么?”
陆天行劝道:“无论对方有何意图,贤弟都应当对魏忠贤的使者以礼相待,毕竟贤弟日后若想顺利登基,即便无法得到阉党的帮助,也绝不能得罪魏忠贤,否则定会受其所阻。”
朱由检颔首道:“小弟明白了。”于是便命侍女收了杯盏碗碟,陆天行随即躲到了屏风之后,信王妃与游秀妍则退回到了内宅。
待一切妥帖后,朱由检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仆从便引着魏府管家福来走了进来。
福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小人拜见信王殿下。”
朱由检笑道:“福来总管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福来又道了谢,方才站起身来,拱手道:“想不到王爷竟然会知道小人的名字。”
朱由检道:“魏公公素来对总管信任有加,本王如何能不知总管大名。”说着伸手朝旁边的椅子一引,又道:“请坐。”
福来却不就坐,而是躬身道:“承蒙王爷抬举,然而小人身份低微,实是不敢乱了规矩,还请王爷见谅。”
朱由检颔首笑道:“难怪皇兄对魏公公极为看重,原来他不仅对上忠贞,御下亦是有方,看来本王日后还要多向魏公公请教才是。”
福来笑道:“王爷言重了,魏公公若知自己竟能得到王爷如此称赞,想来定会欢喜得紧。”
朱由检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总管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福来从怀中取出一封请柬,躬身捧到朱由检面前,说道:“魏公公已在快活酒楼摆下午宴,还望王爷和陆公子能够赏光。”
朱由检心中一动,接过请柬后不由问道:“陆公子?”
福来拱手道:“魏公公去岁便听闻王爷结识了一位博古通今且见识不凡的陆公子,因此早就想与其结识,只恨无缘识荆,今日正好借宴请王爷的机会一见高人。”
猜不透对方用意的朱由检,不愿让结义兄长以身犯险,因此便婉拒道:“总管过誉了,本王尽管时常与陆公子相见,然而我二人不过是饮酒作诗、品茶论道的友人而已,不瞒你说,本王都不知他究竟是不是高人,实在不好贸然带其去见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