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质子与“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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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自己一生一世,都将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中活着?!
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和爱的男人在一起,不管……换成谁?!
只有十四岁的朱雀宫绿罗姬尊真想不明白,到底出于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使一个人对他人做出这样狠毒的诅咒?
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绿罗以两掌扒着地面,双臂的疼痛,让她好几次都支撑不住,近乎跌倒趴地。
可凭心中的执念,她勉力抬眼,缓慢又流利地冲那个施暴者,外貌肖似母后仁华,却实为自己生母的……母妃,低声凄然问道:“你,就那么恨我?只因为我情绪上来……胡乱骂你?”
“对,我恨你……我恨毒了你!绿罗。”仁玉素丽的声音,随着其右手的慢慢垂下,削弱了先前的锐度,钝为一股虚晃的萧然:“如果有一天,你会遭遇……哼,我那种经历!我想……你能理解我的。”
即便是单纯的绿罗,但身为女人的她,也能明白母亲的“那种经历”,背后所潜藏着巨大耻辱的真实意思。
“不……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孩子出世前,亲手结果了他!而不是强忍着屈辱,生下……生下恶贼强加在我身上的骨血!以致自己和孩子都痛苦着……”绿罗的眼睛看不清了,许是哭了吧。
少女脸上濡湿潮热的痕迹,也不知是哭泣母亲的悲惨遭遇,还是她自己这个连生父……都不知是何人的……孤儿。
仁玉轻轻地嗤笑一声,似是不信女儿所言,更觉得她幼稚。
伊人澄幽的青色眸湖中,为十四年前发生在那个元月雪夜的噩梦,闪烁着斑斑碎光,割裂着她空怆的声线:“这么狠,像极了我的行事作风嘛。”
绿罗撇了撇小嘴,本想反讽几句,但为母亲下一秒的笃定言语,堵住了所有的兴致:“同样,我当年也本想杀了你!可我没有!因为——”
被绿罗已然挤落的冰泪,洗净了前方视野而明晰呈现于视网膜上的仁玉,高高仰头,左颈处的那粒乌黑痣,让绿罗进一步看清她不是下颏有胭脂痣的母后仁华。那颗惊愕的心,也随之悄然落定,不再为她的冷酷寒心、震惊……
因为,她不是仁爱的母后!所以,自己也无需再对她抱有丝毫温情的幻想了,绿罗在心里苦笑着。
然而,仁玉的阴狠,还是超出了绿罗所能想象并承受的范围。
伊人的清泪,自眸中涓涓溢出,汇于光洁精美的下颏,泠泠地打旋着,看着倒是柔和了不少:“你,是我为报复世界而生下的。知道吗?你所谓的‘父王’依茶,还有新帝庆元,甚至是……”
在“甚至”一词暗示的极可能超乎绿罗认知的“父亲”即将揭露时,仁玉轻然止语,像是故意掐断了后续。
她凝视着正聚精会神细听自己的绿罗,欣赏着她因急不可耐而瞪大的双眼,终于,妩然勾唇:“……你养父元朔,都被认为可能是你的父亲!”
可惜,绿罗终究遗漏了这个关键点。
小姑娘只因元朔之名的意外出现,顿时惊愕张口,继而长叹一声,无奈道:“呵,那我这个连你都道不清生父为何人的……孩子!便是你用来挑起朱雀宫、青龙宫及玉女宫之间战乱的烟.雾.弹了吗……”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绿罗险些顺着仁玉,把自己也唤成了“野种”。
可事实不是如此吗?
她,一个生父不明的……野种……
“哟,不愧是我的……孩子,能快速弄清我生下你目的,终于开窍了。”仁玉吊眉,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专门避开指峰上女儿早已干涸的血迹。
“所以,你赢了!你联合庆元逆贼,推翻了玉女宫一脉,如愿以偿成为皇后。害死了……害死了你姐姐仁华皇后!也害死了你姐夫元朔天皇,还让我爱的宇助哥哥……”明白来龙去脉后,一想起接连故去的亲人,绿罗说着说着,泪水糊住了她的视线。
这些变故太过突如其来,也太过惨痛怆然。如今,自己的养父养母都去了,而那个少年……
“所以,我也要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宇助在一起,因为……”以另一种语气,重复着女儿颓靡乏力的“所以”,仁玉冷冷地淡笑欣赏着绿罗在“因为”一词后,被自己戛然断裂的语句所绷紧的神情。
“因为?因为什么?”心,像被猫挠一样燥热!绿罗眼看仁玉又故意吊着自己,在含恨之际,只好抛下一切,狼狈地滚爬到她足下。
“哈哈,难得能见你对我服软嘛。”仁玉俯视着女儿,为自己终能摧毁这个胜似自己的少女,那铜墙铁壁般的骄傲与尊严而心生快意:“他现今不止锒铛入狱,不久后,还要以‘质子’的身份,离开涡之国,前往忍界大陆西南处的风之国,由风之国所属的军事组织,砂隐忍者村负责看管,终生……不得踏出砂隐村半步!”
对“质子”一词,出生贵族的绿罗自然明白为何意。就是两国为了互相制衡,一方的君主将自己的亲属送往别国,作为一种诚意,好避免两国来日交战。
但事实上,涡之国素来与忍界大陆来往不多。
仅在三十多年前,鉴于漩涡一族与大陆上的森之千手一族是远亲关系,加之玉女宫一脉意图削弱零无宫的实力,才破例将零无宫最具威望,且可能被拥立为女天皇的水户姬尊,许配给专程前来涡之国寻求外援的木叶忍者村首领,初代目火影·千手柱间为妻,以此正式打开国门,与木叶忍者村所维护的政权组织,火之国建交。
因此,涡之国在大陆上唯一算是有联系的国家,有且只有火之国了。
而新掌权的青龙宫一脉,竟无视了与自身颇有渊源的木叶,主动与更偏远的西南内陆上的风之国结盟,这分明是扫了木叶的颜面,实在不是高明之举。
“流放吗?还是……还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的地方?这怎么可以……”除了不解青龙宫,为何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破天荒地与风之国交往外,绿罗更难以接受宇助今后要以质子这种随时性命堪忧的危险身份,前往那个据说建立在荒芜大漠绿洲上的村落,毕生都不能离开,更不必说归乡了。
为心爱男子那灰暗的未来,感到窒息般的强烈苦楚,绿罗抽噎着,仰望高高在上的母亲,泪汪汪的青眸与仁玉冷冰冰的青眸明明一模一样,可少了后者经岁月霜冻后,沉淀下来的对世事无常的不悲不喜。
仁玉轻吸口气,似乎有些感慨:“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按道理,凭他深藏不露的实力,完全可以逃离的。哪怕当了东躲西藏的逃犯,但凭宇助的本事,也不是不可能重整河山。奈何,他栽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说到最末尾时,仁玉对视着即可发出一声轻呼的绿罗,微微弯下柳腰,将犹存着绿罗血气的指尖,徐徐地刮蹭着后者僵冷的雪肤:“11月23日夜晚,你被炎芽从飞香舍劫到昭阳舍后,宇助也被安排前来救你。原本我命炎芽给你们下毒,不料那丫头只给你戴的小喝食面具上下了不出十日,就得毙命的剧毒。所以,我以此为要挟,才逼得没有中毒,且有能力逃脱的宇助,为保住你,接受成为质子的条件。要不然,这会儿,你……早就见你们的母后去了。”
“为了……为了我?”千言万语都难形容绿罗此时悲喜交加的心情了,悲她竟被母亲暗害,也喜她在世上还有一人能为她义无反顾……
一个她从小就喜欢的男人,她的宇助哥哥,为了自己轻如鸿毛的性命,甘愿放弃了他的一切?包括东山再起的机会?包括他一生的自由?
“也难怪他会选择用红色的‘愛’字,作为封印他忍者能力的载体了。因为,他确实爱你,拿命爱你……”仁玉含血的指端,停在绿罗扬起的下颏上,和着少女热滚滚的泪,将一粒红色印在了上面,像极了那颗胭脂痣。
骤然听到另一人直言她爱之人也爱自己,绿罗趴倒于地,失声痛哭。
“而作为前往别国的质子,就必须废掉全身的查克拉穴道,即封印他的忍者能力。现在,他只是一个文弱的男人,别说忍术、幻术及仙术了,连体术施展起来都费力。”仁玉倾听着绿罗越发痛心的哭声,倒莫名地有些欣羡女儿的幸运。
但是,她也嫉妒!嫉妒这个象征着她噩梦与屈辱的骨肉,竟能拥有自己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爱情。
……
“为什么要用红色的‘愛’字?为什么不明智逃离?为什么要为一个小小女子倾尽所有?只因为……您深爱着仁玉皇后的女儿,朱雀宫绿罗姬尊吗?”
向来寡言少语的池雪和尚,甚少出现这种连问句式。而脱口完这一串急促的发问,连他都品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激动。
“她不是小小女子,她是我爱的女孩,仅此而已。”风水轮流转,已沦为阶下囚的玉女宫宇助太子,就关在青龙宫雍珏世子,当初被囚禁的位于皇居东五宫宣耀殿地下天牢的牢房中。
“是……是吗?那殿下就不怕被人笑话,是那种为了区区女人,就头脑发热的……懦夫?”池雪一怔,稍稍颤音。这句内容上算是讽刺的言语,到宇助这里却听不出什么呛人的辣味。
“如果世人嗤之以鼻的‘懦夫’,是以能否牺牲女人的铁石心肠来衡量。那么,与其当那种拿女人挡刀还义正言辞的‘英雄’,我倒不如做个为人耻笑的懦夫。”宇助哼笑着,纤白的右手扶着右额。
那里尽管被少年密合的指缝,遮盖了下面的某种痕迹,却仍为十分动容的池雪,缓缓地揭露出:“所以,宇助,你是个真男人。因为,你懂得爱。而你对绿罗的爱,是用你的血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