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关联性命的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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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昭阳舍外的白樱花雨落成烟茫茫的一片,透过那一两句断章取义的对话,十四岁的雪姬将本为十一岁的纹森一针一线缝合绣好,调好的梅香入内再亲手系好封口的香囊,决然地丢在一地白花堆上,当自己那种可笑的感情不过是一场急雨,下得大落得快,终冲散成满地残花,无人问津无人关注……
时至今日,那个本被她认定早成皇居中一个小小弃物,甚至混入垃圾堆的香囊不但被他当时就发现,还为他完好如初地藏了这么多年。
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针脚,清香不散的幽芳,略微褪色的玫瑰红,而今重染在她眼里,轻流在她脸上:“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雪儿,擅长感知的藤陇君后来发现了你。我们匆匆出来时,你和胡芮只留下两剪模糊的疏影。然后,眼尖的他发现了这个。”纹森的语气飘满了酸楚与愧怍,轻吻住她的耳廓,吐着诚挚的热气:“抱歉,让你误会了。”
“呵,误会?”依旧刻入骨髓的陈年创痛,让雪姬绝不能凭他三言两语就轻易原谅,以致敷衍自己多年不为人知的苦。
如纹森所愿,雪姬慢慢放开他并回首,凝视着眼前男人与自己同色的眼睛:“那你告诉我,现在的你,对百筠还存有……”
想到说是赠给自己的和歌最初却是给百筠所作!性格偏执的雪姬根本容不得这种瑕疵,劈手夺过香囊,尽可能扼住喉咙里的难过:“存有……存有……”
真可笑啊,一个简简单单的“存有”,竟让能言善辩的她一时想不出后面的衔接,或是不敢说出这一词后更让她无法容忍的词汇。
“雪儿,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一起忘却,珍惜当下。”泪眼婆娑的雪姬让纹森心痛地哽咽,他以唇吮吸妻子脸上断了线的泪珠,一滴一滴品尝她积压数年的苦……
看到雪姬外露的眼泪,是她终于对自己剥去刚强铠甲的暗示。
舌尖上不停地卷住她的莹珠,咸咸微苦的感觉使纹森蹙起眉头,唇上愈发卖力,只为由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化解他带给她的痛苦。
良久,面色潮红的雪姬被他吻得不再落泪,羞赧代替了伤感,嘟着嘴别过头。
他乘胜追击,捧着她的脸转到自己正面,两人额头相抵,并将她的玉手按在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上。
纹森抓牢雪姬因甫一触碰他裸露的肌肤意欲逃离的小手,强行让她感受自己此时的真心,闭眼说道:“听到了吗?吾心在为吾妻欢跳。”
砰、砰、砰……凌晨的光耀阁内,纹森渐渐加速的心跳像新生的雀儿,为雪姬的莲掌毫无衣衫阻隔而真切感受。
这似生命因春光洗礼欢悦舞动的热情心跳,让敛神细听的雪姬惊呼一声后,暗中忍不住得意正是自己令眼前男人产生这种情动的生理迹象。
“没出息。”她轻笑一声,抿唇丢掉香囊,将脸贴在他胸口。一手环住他的纤腰,一手抵在他胸前,合上美目,继续倾听他之心为自己的美妙砰跳……
八年前他们大婚时,比自己小三岁的他还没她高,如今却长成瘦瘦高高的帅小伙,比本就身量高挑的她还高一个头。
那么,这样就算小鸟依人了?雪姬暗笑一声。
“我能感受一下雪儿的吗?”纹森将长指伸入她散乱的秀发中,以礼貌的语气道出这种虎狼之词。
“流氓!”雪姬娇笑着轻打了下他,又展臂勾住他脖子,与他四目对望,继而送上她的红唇……
大概是胡芮早有预料地安排好,翌日整整一早上都无人打扰他们在光耀阁中补觉。直到正午二人被各自此起彼伏的肚鸣声先后唤醒,彼此尴尬地相视一笑,拖拖拉拉地起身。
“雪儿,早饭……是午饭想吃什么?”
“雪儿,早饭,是午饭想吃什么!”
已穿戴整齐的纹森刚问妻子话时,那只安静许久的鹦鹉竟学起纹森说话。
“好机灵的小家伙!据说是前天晚上自个儿飞进来的?”纹森忍俊不禁,小声对雪姬侃侃道。不想正梳头的妻子一看见那只色彩鲜亮的鹦鹉就面色煞白,掉落梳子。
“怎么了?”纹森忙关切询问,为她猛地扑到怀里,像受惊吓般可怜兮兮:“纹森哥哥!你不会……不会辜负我吧?”
“想什么呢,傻瓜。”纹森有些好笑她的患得患失,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不好,拥紧妻子传递她无声却真实的力量。
“不可以辜负我,不可以离开我啊……”这是雪姬第一次以这种堪称乞求的卑微姿态,要丈夫对她一心一意。纹森虽不解她莫名的不安,但始终抱紧她,恨不得把她陷到自己怀里……
这种喘不过气的幸福让雪姬安心不少,可一对上不远处鹦鹉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雪姬咬着唇,宛如无声无息地从天堂被拉入现实的地狱。
自那以后,纹森与雪姬破镜重圆。雪姬在享受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时,也不时担忧她那夜与般若结下契约的情急之举……
既然丈夫郑重声明不会再留恋百筠,那自己以灵魂自由为代价的诅咒还有必要吗?
为此,她常常懊悔,也曾多次尝试再见到般若。但无论默念咒语还是与鹦鹉对话,她再也未能做到所谓的“生灵出窍”好与般若相遇。
仿佛这一切只是梦,她做了个异想天开的荒诞空梦罢了。
久而久之,雪姬都怀疑鹦鹉并非是般若给自己的凭证,不过是恰好那夜飞进光耀阁的。不过,她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鹦鹉悉心照料,好维系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知实情的纹森见妻子对这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很上心,便专门指定宫人喂养,并命能工巧匠打造了一个精巧的金丝笼子当作鹦鹉的小窝。一时间,皇居很多侍从都吐槽这小小鹦鹉过得比人都滋润。
临近九月,刚过二十三岁的雪姬抱着一岁多的元朔,听儿子指着鹦鹉兴奋地牙牙道:“鸟鸟……鸟鸟……”
“乖,是鹦——鹉。”雪姬耐心地给儿子讲解,温柔的神态及鲜有的耐心,与平日里的严冷截然不同。
这让胡芮时常偷笑,打趣一年前主子那晚和纹森敞开心扉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越来越像个妻子,像个母亲。
“说什么胡话,本宫十四岁就与殿下成婚,你现在却说本宫像贤妻良母了。”一和胡芮对话,雪姬马上卸下刚才对儿子的温和,斜眼看着她。
“嘻嘻,奴婢眼拙奴婢眼拙,您一直都是殿下的好妻子,又是……”已经二十八岁的胡芮还和小时候般活泼,用手指戳了戳元朔白净的小脸蛋,慈爱之情溢于言表:“……元朔小皇子的好妈妈!”
“妈妈……妈妈……”元朔“咯咯”地拍手笑道,软绵的声音快融化了雪姬的心,更不必说胡芮了。
“本宫已为人母,倒是你,都快奔三了,还不肯出嫁吗?而且,你的条件又不是寻不到好人家。”雪姬看着正逗弄元朔的胡芮,眯眼感慨岁月匆匆。记得她们主仆初遇时自己十岁,她十五岁。
十三年来她对自己忠心耿耿,是她最亲近的心腹、最知心的密友……为她奉献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而今还孑然一身。即便心里再不舍,雪姬也不忍叫她陪自己一辈子。
正握住元朔小手指的胡芮微微一滞,眼里蓦地多了些雪姬看不懂的东西:“娘娘嫌弃奴婢了。”
雪姬嗤笑一声,仰着脸说道:“是!本宫嫌你笨手笨脚,又不能把你丢给旁人以免祸害新主子,这才委屈自个儿将就着用你。”
“娘娘!”胡芮知道雪姬开玩笑损自己,怨怪地笑着。
随后她敛住笑意,看了眼雪姬认真的面庞,垂目道:“奴婢想服侍娘娘一生一世,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奴婢……愿比娘娘晚些辞世!得亲自料理好您的身后事,才能安心合眼……再到那个世界伺候您!”
这绝对是乍一听就得被掌嘴的混账话了,但细细品味则是背后沉甸甸的情谊……
明白胡芮心意的雪姬没生气,心中的震撼让她眼眶一热,低头叹口气,迂回着她的感动:“谢谢你,胡芮,只怕那个世界……”
如果对百筠的诅咒不是梦,那自己死后的灵魂将被般若吞噬!又岂能在黄泉路上见到胡芮?
想着想着,雪姬越是看到金丝笼里活蹦乱跳的小鹦鹉,越后怕起自己与般若间看似玄幻离奇的沉重交易……
“娘娘心地纯良,奴婢自认为也没做亏心事,将来必会在天堂相遇啦!”胡芮乐观的性子霎时清风般驱散了笼罩着雪姬的愁雾,令后者睁了睁眼睛,随即温暖地笑着。
然而,胡芮终究食言了。
不久后,9月13日那场在西部青龙宫一脉九品城的伏见山举办的般若大神祭祀仪式,竟成了扭转他们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而雪姬对般若以自己灵魂为代价,施加给巫女白虎宫百筠姬尊的诅咒,因那场由百筠自己主持的祭祀,终为一个来自忍界大陆西南部风之国的浪人男子应验。
那男人名叫关悦,其实不算名字仅为代号。
他隶属于风之国的大名伊赫家族的佣兵,天性热爱自由,随遇而安。竟偷偷摆脱了伊赫的控制,虽被一路追杀却也在这种逃难过程中享受浪迹天涯的乐趣,并将漂泊的足迹跨越海洋,却在乘船失事中落水。
缘分就这么奇妙,时间就这么恰好。本以为死定的关悦被海浪冲到涡之国的西海岸,为正好在伏见山举办祭祀的百筠搭救。
关悦的出现,让雪姬等不少人都认为最不可能被任何男人征服,若一朵孤高水仙般的百筠,就此沦陷于这个外族男子的情网中……
事实上,关悦自九月入住涡之国后,在百筠的庇护下隐藏了大半年都未被发现,期间南部广济城的朱雀宫一脉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时至翌年二月,元朔快两岁,朱雀宫德彦亲王及苓子王妃得了对孪生女儿,这在向来单胎的涡之国贵族中十分罕见。
漩涡一族历史上最著名的双胞胎便是零无宫光耀天皇及玉女宫风止天皇兄弟,且皇室诞生孪生儿一般而言并不是吉利事。因此,德彦亲王在深知不少人看戏的风口浪尖上,只好请巫女百筠为女儿占卜。
卜象结果耐人寻味,据说拥有蓝眸的长女被百筠预言为“福星”,至于拥有青眸的次女百筠则闭口不提。
消息传到皇居,玉女宫浴才天皇第一时间宣儿子儿媳进贞观殿议事:“元朔虽才两岁,也该商议他的终身大事了。”
纹森与雪姬一愣,不解浴才为何如此心急元朔的婚事。
“朕中意德彦亲王的长女,听说和百筠的父亲同名,叫个……朱雀宫仁华姬尊。”浴才轻咳一声,四十四岁的身子骨瞧着比往年越发瘦削了。
四十四?
四十岁……
雪姬一怔,忽地想起她出嫁前夜,浴才曾亲口对她言明,玉女宫一脉男子的四十岁,似乎是一种生与死的分界点。
原本她见公公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四十岁,所以以为是杞人忧天。
但眼下她开始对那个据说是北斗宫翠赫部姬尊施加给玉女宫一脉的诅咒,此刻在浴才身上似是而非的不妙表现,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生怕浴才下一句会说出些什么他们夫妇无法承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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