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笳顿时露出惊诧无比的神色。
宰相竟然有这么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她两辈子都从未听说过。
旋即,兰清笳便又释然了。
有这么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对宰相而言,该是一大耻辱吧,所以才会把他关在这间小阁楼里,永远出不去,也不为外界所知。
“你叫什么名字?”
他顺嘴便答,“付明轩。”
说完他赶忙捂住了嘴,一副不小心说多了的懊恼。
他不满地嚷了起来,“我都告诉你我是谁了,你也要告诉为你是谁,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有见过你?”
兰清笳没开口,她不打算说。
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事如果被这小傻子宣扬出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付明轩见她不答,突然一笑,“嘿,不如这样,我们卜一卦吧!”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对兰清笳眨眨眼,“正面的话,你就得告诉我你是谁,反面的话,我就要听你告诉我你是谁。”
兰清笳:……
她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装傻了。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问卦啊。
兰清笳认真道:“你不觉得这个规则有点不公平吗?”
他却答得理所当然,“不啊,我每次跟阿福阿贵阿金玩都是这样的,没人觉得不公平。”
“他们可能脑子有问题。”
“我的蝈蝈是最聪明的,我不准你侮辱它们!”
兰清笳:……
原来它们是蝈蝈啊,难怪没人觉得不公平,因为它们压根就不是人啊。
不过,兰清笳心里又觉得有点微微异样,他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却只有蝈蝈能陪他,其中孤单可想而知。
兰清笳兀自沉思,付明轩却径直把铜板抛了起来。
冷不丁的,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旱雷,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仿若要把整片天空从中一道劈开。
付明轩肥硕的身子一抖,抛铜板的动作便有片刻的凝滞,那枚铜板便直直从他的眼前坠落,与他的大手失之交臂。
他没接住,那铜板“哐当”一下落了地。
他赶忙探脑袋去看,便见它好巧不巧地靠在了桌角边上,是个格外正气凛然的立正姿势。
付明轩挠了挠脑袋,这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呢?这触及到了他的盲区,让他无比困惑。
兰清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绽出隽好的淡粉色,付明轩看得微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这样一个人,兰清笳实在无法生出恶感来。
只是现在,却不是与他闲聊的时候,她必须要离开。
付雯茜的意图她已经再清楚不过,自己被困在这阁楼里,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心智不全,哪怕他是个太监,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到时候,自己除了嫁给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兰清笳只想做个寡妇,可不想嫁给傻子,而且还是个父母双全,有个难缠的妹妹的傻子。
兰清笳开口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付明轩一脸丧气,“我爹不让我出去。”
兰清笳起身,重新检查阁楼的四周,想要从中找到稍微薄弱的地方。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破窗而出了。
方才她已经把一楼巡视了一遍,当下她便飞快上了二楼。
付明轩也想上去,但奈何身材所限,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一只笨拙的大狗熊。
兰清笳没有理会他,上了二楼便开始四处查看了起来,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也许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担心他从窗户爬出去,这整个二楼连个窗户都没有,整个楼层黑漆漆的,透着一股子压抑。
她最后上了顶楼,瞥见一束刺目的亮光,她当即一喜,有光就说明这里有窗户。
但很快她就又失望了,这里的确是有一个窗户,不过那窗户却是用栅栏封死的,兰清笳尝试了一番,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要撼动它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整座阁楼,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付明轩就是常年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寸步不能离开,他这些年过得究竟得多憋屈压抑啊?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的心也不觉沉了沉。
是自己太大意,太自以为是了。
她仗着自己学了一点武功,又有那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便不把付雯茜的把戏放在眼里,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困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正在兰清笳心思微沉之时,忽听楼下似传来了些许异样的动静。
有人来了!
兰清笳心中一个咯噔,莫非是付雯茜带人“捉奸”来了?
她侧耳听着,隐约间却似乎没听到女子的声音,反而像是男人在说话。
而且,那番动静,也不像是有一群人蜂拥而至的样子。
兰清笳提着一颗心,轻手轻脚地下楼。
待下到二楼时,她小心探头往下窥探,便看到了一道颀长的熟悉背影站着。
而付明轩,则是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哭,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她几乎要以为那人是师父,但最后另一个名字却脱口而出。
“雪臣公子,是你吗?”
秦淮的背脊微微一僵,那丫头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装扮,当即了然——他今日,穿了上回“雪臣公子”的那一身装扮。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一向十分注重身上的每个细节。
从发冠、配饰到衣裳、鞋子,每次要扮演玄机公子的身份,他都会从头到尾换一遍,从不会弄混。
但是今日,他却完全忘了这些细节。
今日,有人往兰清笳习武的那处宅子传信,信中说,兰清笳被困于宰相府的这处阁楼中,若她不能及时脱困,将名声受损。
那是玄机公子的宅子,闻讯而来的人也应该是玄机公子。
然而,秦淮却完全忘了要换上玄机公子的装束,只戴了个面具便赶了过来。
所以,才会被兰清笳一眼认出。
他有些关心则乱了。
看来,太过勤俭节约也不是什么好习惯,穿过一次的衣服,该扔了。
秦淮飞快摘下了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面具,不动声色地藏于袖中,调整好面上的神情,一脸镇定地转身,极其高冷地对兰清笳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整个人都完好无损,心下这才安定下来。
兰清笳见到他,当即又惊又喜,飞快从楼上跑了下来。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淮:“路过。”
路过,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