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在昭亮的肩上拍了拍。
“我走了,你要好好练功,下回见了我要考你,看你有没有长进。”
昭亮蔫蔫地点头。
顾成钰忍不住开口逗他,“小子,这么舍不得你家少爷,要不要一块儿到我府上来当侍卫?”
昭亮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
顾成钰笑道:“你不稀罕不要紧,你家少爷稀罕就行。”
昭亮被他这话一噎,小脸顿时皱得更加难看了两分。
昭亮其实也向段则行提议过,希望他能留下来,如果他想当侍卫,那就留在安家当侍卫好了,他相信自家小姐一定不会不要他的。
结果,段则行却是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
此时,他便忍不住有些幽怨地看了段则行一眼。
他不明白,为什么段则行愿意去给顾成钰当侍卫,也不愿意留在安家当侍卫,顾家难道比安家还要好吗?
在昭亮幽怨的眼神中,段则行还是离开了。
明明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段则行的心里头却依旧有股莫名的怅然。
顾成钰伸手拐了他一下,“不就是搬个地方吗?至于吗?”
段则行回过神来,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
他不懂。
自己来到这别庄的时候,正是刚开始有了那些梦境,心灵遭受强烈震撼与冲击的时候,也是他对人性最缺乏信任的时候。
而别庄的这段时光,与安若竹,与他们三兄弟的相处,让他原本渐渐冰冷的心又慢慢恢复了温度。
可以说,别庄的这段经历,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珍贵的回忆。
因为珍贵,所以珍惜。
他一旦离开了,就只能做回燕王。
以后,他在人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抹笑容,就都不再随心所欲,都需要经过精准的算计。
那样的感觉,让他感到厌烦。
但想到梦中情形,他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因为稍有懈怠,他就有可能会让历史的齿轮重新转回去,重蹈覆辙。
眨眼便到了五月初三,再有两日,便是端午节了。
民谚说:“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到了端午那日,家家都洒扫庭除,以菖蒲、艾条插于门楣,悬于堂中。
而拜祭龙祖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端午祭祖能迎祥纳福,辟邪攘灾。
而年轻的小郎君,小娘子最为期待的,当属龙舟竞渡这一大盛事。
每年的端午,九州河上便会上演一出出精彩的龙舟竞赛。
一些喜好玩乐的世家子弟为了能独领风骚,甚至还会一掷千金,专门组建自己的龙舟队,向其他龙舟队发起挑战。
每逢竞赛,又岂能少得了开庄设赌这一环?
大家纷纷为自己看中的龙舟队下注,若是哪支龙舟队爆冷夺冠,那他们的身价势必要水涨船高,来年便要成为万众所期的热门之选。
而今年的端午节较之往年,更是备受期待。
因为今年淳文帝兴致大发,决定要出宫过端午,观龙舟竞渡,与民同乐。
不仅如此,淳文帝还让各部组成一支龙舟队,互相竞技,以增意趣。
幸而淳文帝不是临时起意,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而是早在数月前就提了此事。
虽然众臣依旧是叫苦不迭,但好歹也有了数月时间做准备。
于是这几个月,各部那些年轻的官员们就都被抓了壮丁,委派出战。
为了不至于上场的时候连桨都不会划,他们也只能抽出时间训练,其中的辛苦和混乱,简直不堪回首。
淳文帝图的是一个乐子,他们只要不闹出太过分的洋相便是了,要求他们表现得跟专业龙舟队一般无二,那就是为难人了。
百姓们知道淳文帝和文武百官今年的端午要亲临九州河,对于今年的龙舟赛自然更加期待了。
即便离得远,根本看不到帝王的容貌,却依旧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
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盛事,人人都想看热闹。
对于商贩来说,他们巴不得这样的盛事能多来几次,如此,他们就有了大把的商机,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但对于京兆府、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的人来说,今日却是半分都松懈不得。
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两司协理,共同负责今日的治安,必须在帝王亲临之时维持住各方秩序,不能出任何纰漏,让帝王扫兴。
而御林军,则需近身保护帝王和众臣的安危,杜绝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若是真的发生了意外,不管事情大小,都是他们的责任。
距离端午还有两日,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小吏却是早就绷紧了弦,开始整顿京中治安了。
为了在端午之日观赛,普通的老百姓只能早早到岸边占位置。
但是高门大户的人家,都会事先派人到临岸的酒楼定包厢,待到端午那一日,他们便坐在包厢中观赛,清净又惬意。
但岸边的酒楼就那么多,视野好的就更少了,人人都想凑热闹,人人都想订包厢,自然是僧多粥少。
早在一个月之前,安若竹就派人去定包厢,结果她却低估了大家的热情,临岸的包厢早就订出去了。
后来,她想到上回花朝节之时,他们家也是平白捡了个便宜,恰好遇到有人退订,就让自家给订上了。
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安若竹又让下人这几天都去临案的酒楼转转。
没想到今天,竟然又遇上了一个退订的,恰好就被自家下人当机立断订下来了。
而且,这次订好的包厢,也是位置极佳的所在。
那下人办好了差事,面上喜气洋洋的,安若竹心里也高兴,便大方地赏了他。
高兴的过后,她又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他们家的运气,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一次运气好能归结为巧合,两次运气好,还会是巧合吗?
心中生出了疑虑,安若竹当即就让那下人再去诈那掌柜一番。
没想到,这一诈,还真诈出些东西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这根本与她自以为的好运气无关,她之所以能定到这间包厢,完全是因为有人出了重金将那包厢订下,再让掌柜找个恰当的机会把包厢订给自家。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突然这么好心?
安若竹的脑中只冒出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