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竹神色微沉,“那人是谁?”
回话的下人道:“掌柜的认出那是威德伯府的人。”
威德伯府?
那这除了是顾成钰,还会是谁?
可是,怎么会是他?
自己跟顾成钰顶多能算是有一点微薄的交情,那点子交情,绝对不足以让顾成钰花重金为自家预留包厢。
若是两家还在相看也就罢了,可以将他的行为理解成是在有心讨好,但早在此之前此事就已经讲清楚了,这场相看作罢。
那他还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安若竹心中虽然生出了疑虑,但对方毕竟没有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反而不动声色,并未以此向自己邀功,她若是直接兴师问罪,或是过度解读,反而有自作多情之嫌。
是以,安若竹便坦然收下了对方的这份好意,只是,翌日她便派人给顾成钰送去了两张银票,并捎上了一句真诚的谢意。
那两张银票的面额,比那掌柜透露出的重金数额更多一倍。
人情是最难还的。
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能还的,安若竹还是愿意用银子还掉。
顾成钰收到安家送来的两张银票,先是一蒙,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顿时,他觉得手中的银票变得烫手起来了。
那件事虽然是他派人去做的,但却是段则行的意思,那笔银子也是出自段则行之手。
所以,安若竹这是又谢错了人。
顾成钰硬着头皮将事情告诉了段则行,把银票塞到他手里,“喏,这是她送来的银票,全都给你。”
段则行只觉得心头又是一梗。
他捏着那两张银票,用力到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做这些是为了挣她的银票吗?
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故意的?不然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段则行知道自己现在没法光明正大地讨好她,也不想让顾成钰平白占便宜,所以就想背地里偷偷地来。
但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安若竹知道了!
而且,这个功劳,又又又落到了顾成钰的头上!
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一个巴掌都快数不过来了。
顾成钰连呼冤枉,“我怎么会故意这么做?我明明交代了手下不要泄露身份,也让他叮嘱那掌柜的务必保密,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段则行依旧阴沉着脸。
顾成钰指天发誓,“这件事我真是冤枉的,我都已经跟安家撇干净了,我这个时候上赶着告诉她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若真对她有意,当初我就不会让祖母放弃与安家的联姻了啊。”
怕他不信,顾成钰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一句。
“而且,安小姐也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段则行还是没说话,气的。
他当然知道顾成钰对安若竹没那方面意思,也不会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但是,想到这阴差阳错的结果,段则行还是觉得心梗不已。
他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分数还是垫底,倒是把顾成钰的分值刷上去了,他能不心梗吗?
顾成钰觑着他的神色,又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自己去做,不要再打着我的名义了,你这样我也很困扰啊!”
万一安若竹真的误会了什么,怀疑自己对她有意思怎么办?
更糟糕的,万一安若竹真的爱上自己怎么办?
到那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段则行冷声,“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做?但我现在的身份合适吗?”
作为温逐言,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身上还欠着她一大笔钱,哪里有那个豪气一掷千金为她解决包厢的问题?
作为燕王,他是个臭名昭著的混蛋,是将他们一家子都得罪到底的死对头,她若是知道了是自己做的,她能接受?
顾成钰闻言,对他投以一记同情的目光。
他真心建议,“你尽早找机会向她坦白吧。”
段则行沉沉吐了一口气,“还不是时候。”
不论是从哪个方面考虑,现在都不是时候。
她对他或许是有些好感,但这好感却是建立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
她若是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那点子好感顿时就会被抵消得一干二净。
而且,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下,身为燕王的他,不适合跟安若竹走得太近。
走得太近了,便是害了她,害了安家。
所以他只能以温逐言的身份,悄悄地与她来往。
若是他恢复了燕王的身份,他的一言一行就会被无数人盯着,他要再想跟安若竹往来就更难了。
恢复燕王身份,就意味着要与安若竹保持距离,甚至是断绝往来。
他,舍不下。
顾成钰拍了拍他的肩,好心提点,“那你悠着点,小心翻船。”
段则行冷睨了他一眼,“你只要管好你那边,不要给我拖后腿就行。”
顾成钰连连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内心里,他却是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他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帮他打掩护?
等到安若竹知道了真相,她对段则行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兴许不会怪罪他,但是对自己这个帮凶,她可就不一定还会这么仁慈了。
不得不说,顾成钰对此的预见性还是十分准确的。
等到事发之后,顾成钰可谓是被狠狠地清算了一笔。
甩开那些念头,顾成钰转而问,“段则远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吗?
你确定不会出岔子吧?到时候可别平白给他做了嫁衣去。”
段则行语气微凉,“安排好了,明日,一切便能见分晓。”
明天的龙舟赛,将会上演一出好戏。
那些段则远以为能为自己邀功的龙舟,最后,将会将他狠狠钉在耻辱柱上。
段则行之所以敢这么笃定,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晏文光。
晏文光不是他的人,但是,段则行对他的为人和心思却是揣摩得十分到位。
此人不仅是个严谨的技术派,还有满腔赤诚抱负,期望能为了皇权,为了大凌朝抛头颅洒热血。
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有些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两张图纸有缺陷,不能照着那份图纸制造战船。
但他人微言轻,没法用语言说服淳文帝,那么,他就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淳文帝那图纸的缺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