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照着图纸做出来的龙舟在端午之日出现了问题,淳文帝自然就会对另外一张图纸产生怀疑。
虽然晏文光知道这样会让淳文帝在百姓面前丢尽颜面,更会让齐王的功劳变成罪责,但是他想到那份有重大瑕疵的图纸会有可能被作为制造战船的模板,晏文光就觉得,那还是牺牲一下淳文帝和齐王的颜面吧。
只有这样,他的建议才会被淳文帝听进耳中,才能避免会有一批带着重大隐患的战船问世。
段则行派人盯着晏文光,知道他曾不死心地数次在工部对那图纸提出质疑,希望马大人等人能采纳他的意见,上书淳文帝打消照着那图纸制造龙舟的念头,但无一例外,都被他们驳回。
段则行的人还在晏文光的书房中看到他花了好几天的工夫写了一封厚厚的奏折,在奏折中详述了那两份图纸的缺憾,还配上了图,可谓是呕心沥血。
那份奏折递了上去,却没有回音。
晏文光在书房中唉声叹气许久。
迟疑纠结许久,最后在自己亲随的建议下,晏文光这才下定决心,决定采用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他不再反对龙舟的制造,反而还积极主动地督促匠人们赶工制造。
那龙舟是加急赶制出来的,大家都急着要交差,做工自然不似其他龙舟那般细腻。
晏文光在督造的过程中稍微动了些手脚,经过他的动作,图纸中原本就存在的那个技术隐患被放大了。
经过这么一番手脚,那几艘龙舟的承受力变得更弱。
因为将晏文光的所作所为都了然于胸,所以,段则行对于明日的计划半点都不担心。
没人比晏文光更了解那两张图纸,也没人比他更知道该如何放大其缺陷。
既然晏文光是想要借此让淳文帝改变主意,重新审视那张战船的建造图纸,那他就一定会让龙舟半道土崩瓦解。
段则行的自信,源自于对晏文光专业技术的肯定。
此时的段则远,已经结束了自己在大佛寺的自省,回到了齐王府。
在离开大佛寺的那天,段则远没有率先回府,而是第一时间就入了宫。
淳文帝觉得段则远经此一事,果然成长许多,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
段则远想到自己凭借两张图纸就顺利翻了身,扭转了自己的颓势,心情便越发大好,也越发卖力地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他们上演了一番父慈子孝的戏码,把彼此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段则远躺在了自己熟悉的柔软大床上,整个人都很是舒适惬意。
他想,现在段则行在做什么呢?
他以为凭借上次的手段,就能把自己彻底踩下去,他定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翻身了吧?
他到现在都还在暗处躲躲藏藏,不敢露面,是又在打着什么盘算?
不管他打的是什么盘算,自己都不可能会再上当了。
如果接连在同一个地方摔倒,那他就太蠢了。
段则远心情大好地睡下,做了一夜的好梦。
殊不知,他现在的沾沾自喜,实际上不过全是自作聪明。
而他,就是那个接连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的蠢货。
翌日,晨光熹微,整座燕京城慢慢苏醒。
端午到了。
今日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好似在预示着今日的一切顺利。
安若竹的二叔安建川也被抓了壮丁,成为了代表翰林院出战的一名悍将。
安建川要上场,安家的几个小辈自然要去捧场——其实跟安建川没关系,因为不管他上不上场,今日这般盛会,几个小萝卜头也必然要去凑热闹的。
小五小六今日不用读书,也不用写大字,可以尽情地玩上一天。
小七对着自家老爹狂吹了一番彩虹屁,斩钉截铁地预言他们的龙舟定能拔得头筹,他爹定然是其中最最最厉害的。
安建川被他的夸得高兴,直接对他开恩,允许他今天可以实现零嘴自由,他想吃什么都可以。
这可把小七乐坏了,那嘴角都快笑歪了。
大家都看得出这是小七的彩虹屁话术,但大家都顺着他,没有拆穿罢了。
安若竹领着三个小豆丁,开开心心地出门看龙舟赛去了。
到了包厢,安若竹站在窗前眺望,此处果然视野极佳。
不多时,莫灵犀和杭璐茜也先后到了。
她们二人也同样没订上包厢,安若竹便送信邀她们跟自己一块儿观赛,她们欣然答应了。
不多时,她们就瞧见远处行来了一支浩浩汤汤的队伍,瞧着那阵仗,定是皇上驾到了。
今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淳文帝的心情也与这阳光一般明媚灿烂。
他身着明黄的龙袍,虽然鬓边隐隐现白发,但却身姿挺拔,不见老态。
周皇后和德妃、贤妃等几位嫔妃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周皇后妆容仪态端庄大气,与几位妃子谈笑间,唇角的弧度也弯得恰到好处。
但距离近了就会发现,她的面容憔悴,眼底也有一抹淡淡青黑。
因为苏贵妃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周敏敏挨了五板子,周皇后也被夺了后宫主事之权,周皇后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段时间她能睡得好才怪。
原本淳文帝是打算让苏贵妃一并伴驾的,但苏贵妃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
淳文帝想到她的哮疾,上次发病之后,她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利索,淳文帝立马就对她生出了几分心疼。
不去也好,免得到了外头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件事传到周皇后的耳中,又惹来她的一阵恼怒。
皇后和四妃伴驾是应当应分,但却没有哪个妃子能得淳文帝这般纡尊降贵亲自相邀,苏贵妃能得这般待遇,那是皇上真心宠爱,这是其他后妃求也求不来的恩典和福分。
但是,苏贵妃却是拒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却是轻飘飘地拒了,这巨大的落差简直刺得周皇后心肝疼。
像她那样的人,只除了有一张脸,还有什么?
那性子,拿腔作调的,便是在皇上面前也都清清冷冷,不见几分热络。
好似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多上心似的。
偏偏,她越是冷冷淡淡,皇上还越是上赶着,十几年如一日地将她捧着宠着,惯着纵着。
她的身子明明那般娇弱,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
如此,也省得周皇后每每想起便是一阵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