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苏贵妃自己解释起来都觉得不可信。
毕竟他们双方是这样的对立关系,段则行一定觉得自己经常在背后骂他,所以才让扑扑学了去。
但实际上,苏贵妃性子冷淡,她虽然不喜欢段则行,但却不是那种会口出恶言,极尽诋毁之人。
她的不喜,只是表现在冷淡疏离的态度上。
反倒是淳文帝,每每提起燕王都是一口一个逆子,一口一个兔崽子。
扑扑现在口出惊人之语,多半便是从淳文帝那里学来的。
以前扑扑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这样的话,是以苏贵妃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只八哥,某些时候蠢得要命,某些时候却是那么聪明,学舌倒是学得熟练。
只是这次,它的聪明反倒是让苏贵妃陷入了无尽的尴尬之中。
苏贵妃想,依照燕王的脾气,定然要勃然大怒,不依不饶了。
她微微叹息,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应对对方的胡搅蛮缠的准备,但没想到,段则行却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般暴怒。
他开口的语气堪称平静,“这些话,是父皇说的吧。”
苏贵妃没想到段则行的态度会这么平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了淳文帝来。
因为惊愕,她的表情呆了呆。
她的容貌很美,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现在的她,依旧如年轻时那般娇艳夺目。
平日里她的表情大多都是冷冷淡淡的,很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今天,她那冷冷淡淡的面容上却是屡屡出现波动,方才的尴尬,以及现在的惊愕,都是因为段则行。
这样的苏贵妃,反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生动。
此时的苏贵妃便是被段则行噎住了,面对他的话,她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承认了的话,岂不是就是在背地里说淳文帝的坏话?
否认了的话,那扑扑是跟谁学的?这事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段则行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什么都不用说,段则行就知道答案。
只有他的父皇提起他时,才会频频把逆子,兔崽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而苏贵妃,她不是这样的人。
很奇怪,明明段则行跟苏贵妃交集甚少,但他心中却是莫名冒出这个念头,觉得她不是会在背后议人长短的人。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委实尴尬,段则行也觉得不自在,他朝苏贵妃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跟那脚步声一道传来的,还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要对我母妃做什么?”
段则行闻声转头,就看到段则远满脸戒备与怒意,朝这边疾奔而来。
段则远冲过来,第一时间就挡在了苏贵妃的面前,神色紧张地望着苏贵妃。
“母妃,他有没有对您做什么?”
苏贵妃见到段则远,原本的客气疏离,尴尬窘迫等情绪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都似彻底放松下来。
她朝段则远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开口的声音也很是温柔,“远儿,你冤枉燕王了,方才扑扑在树上被卡住了,是燕王帮忙救下的。”
段则远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敢置信。
他转头朝扑扑看去,扑扑见了他又开始扑腾起来,朝着段则远兴奋大喊,“乖儿砸,乖儿砸。”
段则远的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抹嫌恶。
他并不喜欢这只聒噪的八哥,尤其是它每次见了自己都喊他“乖儿砸”,这让段则远有种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侮辱和挑衅的感觉。
偏偏母妃却非常喜欢这只低贱的八哥,段则远也只能装出一副十分喜欢的样子。
段则远看了看那只蠢鸟,眼中飞快闪过不悦,他又看了看苏贵妃,最后将目光挪到了段则行的身上,眼神中充满怀疑和探究。
段则行对自家母妃素来是不假辞色,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能的,段则远并不想让段则行跟苏贵妃有太多的接触,这让他感到隐隐不安。
当着段则行的面,段则远的语气便毫不客气,“他会这么好心?别不是别有所图吧。”
苏贵妃当即出声呵止,“远儿,不得这般无礼。”
听到苏贵妃竟然开口帮段则行说话,段则远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不悦。
“母妃,您怎么还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段则远着重咬重了“外人”两个字音,语气中很是不满,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宣誓主权的意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拿眼角余光瞥向段则远。
但段则远的神色平静,冷冷淡淡,没有半分异色。
苏贵妃眉头微微蹙了蹙,看着段则远的眼神满是不赞同,“远儿,方才燕王是好心相帮,你不可这般蛮不讲理。”
段则远闻言,心中郁气与不快更甚,心底深处更是不受控制地生出烦躁来。
母妃总是这样,从小到大总是跟他讲道理。
别人都说苏贵妃温柔似水,但段则远却知道,她骨子里却是冷静理智,原则性极强。
便是父皇都可以为了他屡屡放弃原则,帮亲不帮理,但母妃却总是格外严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半分不会退让。
以前他和段则行起冲突,母妃也不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而是会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分辨清楚孰是孰非,如果他是占理的,母妃才会为他出头。
如果他不占理,母妃反而会让他向段则行低头认错。
后来,段则远遇到委屈,就不找母妃告状了,他会直接找父皇,只有父皇会无条件地偏袒他。
在母妃面前,他也学会了适当的撒谎掩饰,免得又被她拎着讲道理。
道理道理,似乎在母妃心里,只有道理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这个儿子反倒是排在后面。
便是这两次他被罚,母妃也并没有开口为他求情。
母妃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既然做错了,那就得接受惩罚,任何人都不能享受特权。
除非她认为他是对的,不然,她绝不会违心在父皇面前为自己求情。
段则远越想越烦躁,但想到段则行还在旁边,他就只能强压心中烦乱,朝苏贵妃做出妥协之态。
“儿臣错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去揣度皇兄,母妃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