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游戏 > 剑来 > 第六百九十四章 最高处的山巅境

剑来 第六百九十四章 最高处的山巅境

作者:天蚕土豆 分类:游戏 更新时间:2021-08-15 19:33:16

大雨滂沱,河畔茅屋走出一位男子,行走在雨幕当中,衣衫不濡。

左右站在河边,黄豆大小的雨滴急促敲击河面,无比嘈杂。

雨幕加上夜幕,天地愈发深沉晦暗。

桐叶宗鼎盛之时,地界广袤,方圆一千二百余里,都是桐叶宗的地盘,宛如一座人间王朝,主要是灵气充沛,适宜修行,那场变故之后,树倒猢狲散,十数个藩属势力陆续脱离桐叶宗,使得桐叶宗辖境版图骤减,三种选择,一种是直接自立山头,与桐叶宗祖师堂更改最早的山盟契约,从藩属变成盟友,占据一块昔年桐叶宗划分出去的风水宝地,却不用上缴一笔神仙钱,这还算厚道的,还有的仙家门派直接转投玉圭宗,或是与邻近王朝缔结契约,担任扶龙供奉。

雨势渐小,河畔茅屋这边来了三位客人,一位紫袍仙人,正是曾经与左右数次交手的桐叶宗宗主傅灵清,仙人境,属于强行破开的玉璞境瓶颈,使得大道折损,终生止步于仙人境。傅灵清的破境,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桐叶宗如果没有一位强势仙人坐镇,根本守不住那份摇摇欲坠祖宗家业,由此可见,傅灵清与中兴老祖杜懋的性格差异。

傅灵清身边跟随一对年轻男女,女子身穿盘金衫子,水红绫裙,衣裙之外罩有一件如云雾缥缈的龙女仙衣湘水裙,脚踩一双出自百花福地的绣花鞋,名为于心。

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名为李完用,背有一把长剑,长剑名为“螭篆”,是一件桐叶宗屈指可数的杀伐重宝。

于心和剑修李完用,加上杜俨,秦睡虎,被誉为桐叶宗年轻一辈的中兴四人,成长极快,俱是一等一的修道大材,这就是一座大宗门的底蕴所在。

桐叶宗如今哪怕元气大伤,不谈天时地利,只说修士,唯一输给玉圭宗的,其实就只是少了一个大道可期的宗主姜尚真,和一个天资太好的下宗真境宗宗主韦滢。撇开姜尚真和韦滢不说,桐叶宗在其它方方面面,如今与玉圭宗依旧差距不大,至于那些散落四方的上五境供奉、客卿,先前能够将椅子搬出桐叶宗祖师堂,只要于心四人顺利成长起来,能有两位跻身玉璞境,尤其是剑修李完用,将来也一样能够不伤和气地搬回来。

宗主傅灵清来到左右身边,称呼了一声左先生。

左右点点头。

傅灵清说道:“连同我们桐叶宗在内,一洲所有仙家渡船、符舟、练气士所有咫尺物和方寸物,都已经被书院征用,开始尽可能运载沿海百姓离乡避难,至于其中一些仙家势力为求自保,不愿倾囊相助,也在所难免,书院君子贤人们一番申饬过后,只能说是略有好转,大局难改。不过姜尚真已经率先打开云窟福地的禁制,大举接纳玉圭宗辖境百姓。至于那座四象大阵,随时可以开启,抵御妖族大军的更改天时地利。”

提及姜尚真和他那座云窟福地,傅灵清有些佩服,一旦涌入大量凡夫俗子,天地灵气就会被逐渐瓜分和浸染,原本一座上等福地就要跌为中等福地。而这种“跌境”,不比修士问道,几乎是不可逆的,因为福地的品秩高低,其实就是用神仙钱砸出来的灵气,灵气一旦被千百万的凡俗夫子瓜分殆尽,至多被均摊为一份份忽略不计的延年益寿,但是对于福地的修道之人而言,好似天幕低垂,大道压制越来越明显,大道成就就会越来越“低矮”。

所以设身处地,换成傅灵清住持云窟福地,光是弹压福地本土修士一事,就要焦头烂额,倍感为难。

而桐叶洲山头、修士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习惯各扫门前雪,

例如至今桐叶洲还是没有一条跨洲渡船,反观小小宝瓶洲,老龙城都拥有数条渡船,此外从无剑仙去往剑气长城历练,而浩然天下的下宗选址都不会选择桐叶洲,等等。

左右说道:“姜尚真总算做了件人事。”

人做的事情。

早知道如此,当初御剑远游路过大泉王朝蜃景城,左右那一剑问候就该客气些。

傅灵清没有接话,毕竟如今姜尚真是玉圭宗的一宗之主。虽然境界最高者,还是老宗主荀渊,但是按照山上规矩,名义上,姜尚真已是当之无愧的一洲仙家领袖,就像昔年的傅灵清。傅灵清很清楚,太平世道,这个虚名,很能裨益宗门,可在天翻地覆的大乱世当中,这个名头会很要命。

傅灵清转移话题,感慨道:“若是有那宝瓶洲的山岳渡船,转移百姓进入大山头得到庇护,就会便捷很多。”

左右摇头道:“除了笃定能够吞并一洲的大骊宋氏,没有几个王朝敢这么大举借债打造山岳渡船。”

那种匪夷所思的渡船,是名副其实的以炼化一地山河,规模之大,比世间跨洲渡船更加夸张,大骊宋氏是因为先后有墨家支脉、主脉的鼎力支持,才有机会建成。

傅灵清感慨道:“水落石出之后,才知晓一国君主,魄力犹胜山上仙师。可惜再无机会拜访那位大骊先帝了。”

一份私心,以己之欲,也做得成一桩力挽狂澜的壮举。

当下整个浩然天下的山上修士,对于宝瓶洲国师崔瀺联手大骊宋氏的“先见之明”,其实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左右对此不置可否。

左右与那崔瀺,是昔年同门师兄弟的自家私怨,左右还不至于因公废私,无视崔瀺的所作所为。不然当初在剑气长城“师兄弟”重逢,崔东山就不是被一剑劈出城头那么简单了。

李完用轻声道:“可惜坐镇天幕的文庙陪祀圣人,没什么实实在在的战力。”

儒家两股势力,一在明一在暗,儒家七十二书院,七十二位儒家圣人的山主,元婴,玉璞,仙人,三境皆有。

此外就是坐镇天幕监察天下的众多文庙陪祀圣贤,其余还有一部分文庙圣人,辗转于光阴长河,寻觅、开辟洞天福地融入浩然天下版图,例如最新开辟出第五座天下。再就是一部分圣贤跟随礼圣,抵御某些极其难缠的远古神灵,暗中庇护整座浩然天下不被摧破。不同于那些学宫祭酒、书院山主,这些陪祀圣贤的陨落,世人往往不知不觉,不见记载,山上修士尚且不知,更何况山下俗子。

这个被誉为傅灵清第二的年轻剑修,早年还是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当面顶撞左右,差点被左右毁去剑心,如果不是宗主替他挨了一剑,又有于心替他求情,如今桐叶宗中兴四人,估计就没他李完用什么事情了。

李完用所说,亦是事实。坐镇浩然天下每一洲的文庙陪祀圣贤,司职监察一洲上五境修士,尤其需要关注仙人境、飞升境的山巅大修士,画地为牢,从不去往人间,年复一年,只是俯瞰着人间灯火。当年桐叶洲飞升境杜懋离开宗门,跨洲游历去往宝瓶洲老龙城,就需要得到天上圣人的许可。

北俱芦洲火龙真人,出远门,一样需要。被驳回请求的各洲飞升境,不在少数。

所以托月山老祖,笑言浩然天下的巅峰强者半点不自由。绝非虚言。

浩然天下,最是约束强者,至于儒家门内的强者,更是不用多言。文庙陪祀圣贤的下场,就是最大的证明。

一些个让人十分难受的道理,早早先落了在儒家自身。才能够使得那些飞升境的各位老神仙,捏着鼻子忍了。诉苦可以,诉苦之后,烦请继续恪守礼仪。如此一来,才不至于山巅之人下山去,随便一个喷嚏一个跺脚,就让人间千里山河,动荡不安。

傅灵清大怒,“李完用!慎言!”

李完用脸色微白。

温文尔雅的宗主极少如此震怒。

左右说道:“不用做样子给我看。”

傅灵清差点憋出内伤。

对于儒家圣贤,这位桐叶宗的宗主,还真是由衷敬重。

何况这些文庙圣贤,以身死道消的代价,重返人间,意义重大,庇护一洲风土,能够让各洲修士占据天时地利,极大程度消减蛮荒天下妖族上岸前后的攻伐力度。使得一洲大阵以及各大山头的护山大阵,天地牵连,例如桐叶宗的山水大阵“梧桐天伞”,比起左右当年一人问剑之时,就要更加牢固。

左右说道:“李完用所说,话虽难听,却是事实。人力有穷尽,圣贤不例外,我们都一样。”

昔年私自准许杜懋离境的那位桐叶洲北方天幕陪祀圣贤,如今已经落在了扶摇洲人间,与其他圣贤一样,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悄然而已。

只不过世间事,复杂了,就是以讲学家身份,各说功过,相互指摘,名义上讲理,实则争吵分胜负,所以很容易鸡同鸭讲,各自有理,若是简单了,无非是就事论事,双方皆愿意承认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此讲理,才能相互砥砺,大道同行。

李完用显然有些意外,大为好奇,这个倨傲至极的剑仙竟然会为自己说句好话。

左右看了年轻剑修一眼,“四人当中,你是最早心存死志,所以有些话,大可以直说。只是别忘了,直抒胸臆,不是发牢骚,尤其是剑修。”

李完用最听不得这种话,只觉得这左右是在居高临下以大义压人,我李完用如何出剑,还需要你左右一个外人评点吗?

于心有些着急,生怕李完用再说几句气话,所以她赶紧以心声提醒李完用,左右前辈有些言语,听过就算了。

李完用倒是不敢当面顶撞左右,只是于心的那个“前辈”后缀,让年轻人揪心不已。

前什么辈!

一位剑修御剑而至,正是与左右一起从剑气长城返回的王师子,金丹瓶颈剑修,经常受到左右指点剑术,已经有望打破瓶颈。

先前十四年间,三次登上城头,两次出城厮杀,金丹剑修当中战功中等,这对于一位外乡野修剑修而言,看似平平,其实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战绩。更重要的是王师子次次搏命出剑,却几乎从无大伤,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修行隐患,用左右的话说就是命硬,以后该是你王师子的剑仙,逃不掉的。

王师子抱拳道:“左右前辈,傅宗主。”

然后朝于心和李完用点头致意。

两位桐叶宗的天之骄子也纷纷还礼。对于这个原本在桐叶洲山上无甚名气的王师子,俱是年纪轻轻的中兴四人,都十分佩服。原来王师子虽是剑修,去往倒悬山之前,却喜好独自游历山河,并且一直隐姓埋名,始终没有投靠任何一座宗字头仙家,在龙门境瓶颈后,就悄然跨洲远游去了剑气长城,在那边很快就破境结丹,此次跟随左右返回家乡,在桐叶宗忙前忙后,然后这位有了“剑仙胚子”气象的王师子,才逐渐被人熟知。

王师子与左右年龄相仿,喜欢称呼左右前辈,发自肺腑。兴许是得了左右前辈的叮嘱,关于剑气长城那边的事情,王师子一问三不知,至多说些那边的风土人情。

王师子是桐叶洲的山泽野修,左右本意是要王师子去往更加安稳的玉圭宗,王师子却执意留在桐叶宗,这些年帮助桐叶宗一起负责监督大阵打造一事。如今与杜俨、秦睡虎关系不错,偶有冲突,例如在某些事情上与阴阳家阵师、墨家机关师产生巨大分歧,王师子就会被桐叶宗修士推举出来,硬着头皮求助左右前辈。

王师子简明扼要说了件桐叶宗和外乡修士双方争执不休的麻烦事,傅灵清立即给出建议,桐叶宗率先做出退让,左右点头无异议。

王师子告辞一声,御剑离去。

大雨停歇,李完用跟随宗主一起御剑远游,查看一些枢纽山头压胜物的安置情况。

左右站在原地,那女子不知为何没有一起离开。

浩然天下,人心久作水中凫。

左右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转头问道:“于姑娘,有事吗?”

于心壮起胆子问道:“左右前辈,浩然天下九座雄镇楼,南婆娑洲有镇剑楼,传闻是骊珠洞天出身的剑仙曹曦负责看管,扶摇洲也有一座镇山楼,为何我们桐叶洲没有雄镇楼?”

左右说道:“其实有,还是一座至关重要的镇妖楼,正是藕花福地观道观,天底下只有两座洞天福地相互衔接,你们桐叶洲的藕花福地,就与道祖的莲花小洞天相互连接,但是那位观主飞升去了青冥天下,要与道祖问道,文庙那边既然没有阻拦,想必是早有约定。”

于心好奇问道:“事关重大,文庙为何不与老观主打个商量,晚些飞升,或是让老观主好歹留下那座镇妖楼,交由书院管理?那么如今妖族大军入侵,是不是就能够多出一分依仗和胜算?”

浩然天下九座雄镇楼,分别是镇山,镇国,镇海,镇魔,镇妖,镇仙,镇剑,镇龙,镇白泽。

左右摇头道:“许多事情,我们儒家太过吃力不讨好,比如任由浩然天下百家争鸣,不对妖族赶尽杀绝,给予世俗王朝敕封山水神祇的权柄,不具体参与山下王朝的更迭。文庙内部的争执,其实一直有,学宫与学宫之间,书院与书院之间,文脉与文脉之间,哪怕是一条文脉内的圣贤学问之争,也数不胜数。”

左右说道:“说理一事,最耗心气。我从来不擅长这种事情,按照佛家说法,我撑死了只是个自了汉,学了剑还是如此。只说传道授业,文圣一脉内,茅小冬原本最有希望继承先生衣钵,但是受限于学问门槛和修行资质,加上先生的遭遇,不愿离开文圣一脉的茅小冬,更加难以施展手脚,以至于帮山崖书院求个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头衔,还需要茅小冬亲自跑一趟中土神洲。好在如今我有个小师弟,比较擅长与人讲理,值得期待。”

于心发现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左右前辈,说起那个小师弟的时候,破天荒有些笑意。

左右不再言语,大概是左右独有的逐客令了。

于心却还有个问题,“左右前辈明明对我们桐叶宗观感极差,为何还愿意在此驻守?”

左右说道:“你们宗主傅灵清,是个愿意讲理的人,一座山头,只要那个最能讲理之人愿意讲理,那么一地山风民俗,就有机会由浊转清。其次我是得了自家先生和老大剑仙的授意,负责驻守桐叶洲,不是驻守你们桐叶宗。既有一身剑术来自此方天地,就该在理当还剑之时,归还天地。”

于心毕恭毕敬告辞离去。

她有些开心,今天左右前辈虽然还是神色冷漠,但是言语较多,耐着性子与她说了那么多的天上事。

她曾经对这位半点不像读书人的大剑仙,是很有些怨怼的,口无遮拦欺负人,胡乱问剑不讲理,害得宗门差点分崩离析,宗主被迫破境跻身仙人……只是当左右从剑气长城返回桐叶宗之后,按照王师子的说法,“顺路”斩杀了一头隐匿于芦花岛造化窟的大妖,还要帮助桐叶宗抵御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她那些怨气便烟消云散了,年轻女子那份积郁心湖,如雨后天地,气象一新,好似初春的抽芽,不见些儿动静,其实又有些动静儿。

如今整座桐叶洲,因为桐叶宗、玉圭宗、太平山和扶乩宗一起构造四象大阵的缘故,加上三位天幕圣人坠落人间之前营造出来的“三垣”天象,飞升境荀渊,太平山老天君,仙人境姜尚真,各自据守其一,其中老天君和姜尚真都有远游而来的两位书院圣人辅佐,各自如同坐镇洞天,住持一洲气运流转。三垣四象大阵一起,三位大修士不断收拢各地散乱气数,这就使得如今桐叶洲天时极怪,比如桐叶宗地界,刚刚下了一场急促而至、匆忙而去的磅礴大雨,就又有了一场鹅毛大雪的迹象,让人措手不及。

等到一洲大阵彻底稳固,太平山辖境就会四季如春,玉圭宗常年大日高悬,酷暑炎炎,扶乩宗秋风肃杀,桐叶宗常年降雪。

左右返回茅屋之内静坐养剑。

桐叶宗别处,秦睡虎大醉,睡花下,只等妖族大军攻至。先前大雨急骤,无数花朵零落铺满身,也浑然不觉。

大雨停歇与大雪将至之间,一处建造在崖畔的仙家府邸,开窗月满,俯瞰水潭,崖陡水深,无路可过。作为杜懋一脉的嫡传子弟杜俨,在这些年里饱受白眼诟病,原本将姜尚真视为毕生追求的杜俨,浪荡子一般厮混多年,却在不足十年间突飞猛进,接连破两境,此时杜俨先是面色愁苦,转而神色坚毅,为杜家香火做千秋思量,舍生忘死,振臂而起,在此一举!

大雪时分。

紫袍剑仙傅灵清,这位在桐叶洲一直被视为傀儡宗主的男子,独自登上山巅祖师堂,环顾四周,大笑道:“大雪茫茫,遍天地间,白玉合成,直教我辈心胆澄澈,最宜出剑。”

————

在桐叶洲最北端一处仙家渡口,一行外乡仙师有些无奈,原来他们刚刚得知消息,老龙城苻家在内的两条跨洲渡船,在一旬之前就已经通知渡口这边,渡船已经不再往返于两洲渡口。而渡口许多渡船,根本不足以跨洲,几条勉强可以远游老龙城的大型渡船,也被书院调去了南方,云签先前也拿出了大半仙家符舟和一件珍藏咫尺物,交给太平山。

云签仙师愁眉不展,她带着雨龙宗那拨愿意跟随自己远游的历练子弟,在桐叶洲扶乩宗那边秘密登岸后,然后就直奔太平山,携带一封密信,拜访了那位在桐叶洲德高望重的老天君,以及宗主宋茅。不等云签决断,是否留在太平山,老天君就主动开口,让云签带着雨龙宗弟子赶赴宝瓶洲,至于云签的那份馈赠,老天君是爽快人,与云签直言不讳,太平山百年之内,注定无以回报。至于百年之后,哪怕浩然天下还有这么个山头,也未必能够如何,希望云签道友做好心理准备。

云签望向碧波浩渺的海面,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御风远游了,苦了那些只能乘坐简陋符舟的下五境弟子。

云签祖师转移视线,望向西南方向,倒悬山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飞升离去,动静极大,云签是上五境修士,倒悬山的离去,云签曾经察觉到一丝端倪,不知倒悬山上那座水精宫如何了,雨龙宗祖师堂又会如何?

云签不敢想象,也不愿多想。就此消失,会死很多人。若是依旧存在的话,云签更不知道整座浩然天下,将来会如何看待雨龙宗,不知道自己与身边这些雨龙宗弟子,将来在异乡应该如何自处。

渡口这边,谱牒仙师和山泽野修熙熙攘攘,都是仓皇北渡老龙城的桐叶洲逃难之人。

除了修道之人,还有许多与山上世代交好、消息灵通的各国达官显贵,使得一座极大渡口,依旧显得人满为患。

一位姿容绝美的背剑女冠,自言自语道:“我与他们何异?”

身为桐叶洲修道之人,大难临头,先逃再说。

身穿儒衫却未悬挂书院佩饰的年轻人,摇头道:“黄庭,你要是这么钻牛角尖,我就要骂你了啊。老天君亲自颁布法旨,宋宗主再钤印祖师堂法印,近乎等于是将你逐出师门,为何?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去往第五座天下,哪怕是最坏的情况下,你也能够太平山留下一脉香火,他们这份用心良苦,不是让你用来自怨自艾的。你如果一直这么想,哪怕去了第五座天下,元婴瓶颈还是破不开,不但破不开,还会是你的心魔,我可跟你说,那边已经有了剑气长城的好些剑修,一个个杀力巨大,哪怕是剑修之间的同境厮杀,浩然天下这边胜算极小,一旦你在那边入魔,一定会被他们追杀。”

黄庭说道:“真输给了心魔,再被那些剑修斩杀,死得其所,总好过被一些龌龊修士捡漏,给他们赚取一份斩妖除魔的功德。”

钟魁恼火道:“黄庭!”

黄庭说道:“我就是心里边憋屈,讲几句混账话透口气。你急什么。我可以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也绝对不会拿宗门当儿戏。”

钟魁松了口气。

黄庭皱眉不已,“人心崩散,如此之快。”

钟魁比她更加忧心忡忡,只好说个好消息安慰自己,低声说道:“按照我家先生的说法,扶摇洲那边比咱们好多了,不愧是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山上山下,都没咱们桐叶洲惜命。在书院带领下,几个大的王朝都已经同气连枝,绝大部分的宗字头仙家,也都不甘落后,尤其是北方的一个大王朝,直接下令,禁绝一切跨洲渡船出门,任何胆敢私自逃窜往金甲洲和中土神洲的,一经发现,一律斩立决。”

钟魁伸手搓脸,“再瞧瞧咱们这边。要说畏死贪生是人之常情,可人人如此,就不像话了吧。官老爷也不当了,神仙老爷也不要修道府邸了,祠堂不管了,祖师堂也不管了,树挪死人挪活,反正神主牌和祖宗挂像也是能带着一起赶路的……”

钟魁还有一件事情,不好说出口。

宝瓶洲那边当下在做一件极大之事,为此玉圭宗宗主姜尚真,太平山老天君,扶乩宗宗主嵇海,大伏书院山主,都曾联袂火速去往两洲之间的海上,与大骊国师见过一面,希望宝瓶洲改变主意,选择与桐叶洲合作。嵇海甚至不惜让出整座扶乩宗交给大骊王朝,从此成为大骊宋氏的藩属势力!

但是崔瀺依旧拒绝了桐叶洲的那个提议:先以大火煮海,露出一条海底的两洲山脊,再以水法稳固道路,以此牵连桐叶、宝瓶两洲为一洲!

只等大战落幕之后,再重新水淹道路,切割两洲版图。

因为那头绣虎早已选择了北俱芦洲,崔瀺当时就一个理由,桐叶洲修士求活于宝瓶洲,北俱芦洲修士愿死于宝瓶洲,那么宝瓶洲应该选择谁,一个学塾蒙童都知道。

当时钟魁也在场,只能是一言不发。

那场极有可能会决定三洲走势的见面,双方谈不上不欢而散,更没有谁对大骊国师说重话,因为前去海上之人,其实人人知道答案。强人所难,做不到。毕竟对方是心狠起来都敢欺师灭祖、连文庙副教主都不屑为之的崔瀺。至于与崔瀺说几句意气言语,撂什么狠话,更无必要,老天君、嵇海在内的桐叶洲山巅大修士,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至于崔瀺除了那句作为理由的盖棺定论,更没有对桐叶洲风土如何冷嘲热讽。

当时有人询问崔瀺,桐叶洲可以违例做成两洲合一此事,是形势所迫,换做北俱芦洲那边来做,文庙未必答应。

崔瀺只说了一句话,北俱芦洲剑修答应此事,就是一洲修士答应,文庙不得不答应,即便不答应,文庙又能如何?

钟魁有些佩服这位在儒家声名狼藉的昔年文圣首徒。

当我崔瀺以天下大势来讲理,管你是谁,都乖乖听着就是了。

钟魁望向远处的那拨雨龙宗修士,说道:“如果雨龙宗人人如此,倒也好了。”

黄庭摇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座乌烟瘴气的雨龙宗,有那云签祖师,其实已经很意外了。”

云签最终带着那拨雨龙宗弟子,辛苦远游至老龙城,然后与那座藩王府邸自报名号,说是愿意为宝瓶洲中部开凿济渎一事,略尽绵薄之力。藩属府亲王宋睦亲自接见,宋睦人海未至大堂,就紧急下令,调动了一艘大骊军方的渡船,临时改变用途,接引云签祖师在内的数十位修士,火速去往宝瓶洲中部,从云签在藩王府邸落座饮茶,不到半炷香,茶水尚未冷透,就已经可以动身赶路。

宋睦亲自为雨龙宗一行人送到内城军用渡口,最后向云签祖师在内所有人抱拳致谢,说即日起,此处藩邸,所有雨龙宗修士,出入无禁。

除此之外,从头到尾,年轻藩王没有任何一句客套寒暄。

渡船到了那条济渎源头处靠岸,得到飞剑传信的迎接之人,是三位大渎督造官之一的柳清风,交给雨龙宗修士一份大渎开凿进程,然后与云签祖师一边询问雨龙宗水法细节,一边寻求云签祖师的建议,双方仔细修改、完善一份督造府连夜赶制编撰出来的既有方案,如果说老龙城年轻藩王宋睦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那么这位柳督造就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云签感慨万分。

桐叶洲那边,哪怕是拼命逃难,都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但是在这宝瓶洲,好像事事运转如意,毫无凝滞,快且有序。

大骊龙州槐黄县小镇,骑龙巷铺子那边多出一位掌柜,名叫长命。

山君魏檗刚刚从一场夜游宴中脱身,加上剑仙米裕,与这位远道而来的长命道友一番密议,确定她身份无疑之后,魏檗没有立即擅自打开莲藕福地的禁制,只说此事,还需要等待落魄山大管家朱敛的定夺。于是长命暂时就在骑龙巷压岁铺子那边帮忙。

长命掏出那枚本命金精铜钱,有些讶异,金光流转,大放异彩。好似本命与此方天地相契合。

果然选择此地修道,是上上之选。

长命对于那座中等福地的藕花福地,便更加期待了。

落魄山上,魏檗与米裕坐在石桌旁,北岳山君有些神色无奈,其实以他和落魄山的交情,长命道友入驻其中,根本无需等到朱敛发话,事实上是魏檗根本做不成此事,那把桐叶伞已经按照密信上的嘱托,转交给了崔东山,不出意外,应该最终会落在桐叶洲某位修士手中,可能是太平山,钟魁,或者干脆就是那位落魄山供奉“周肥”,用来接纳避难的山下人。

只是不知刚刚升为中等福地没几年的藕花福地,会不会重返落魄山之后,就已经被打回原形,再次沦为一座灵气稀薄的下等福地,毕竟一旦逃难之人以后返乡,是会一起带走灵气的,人越多,裹挟气运、灵气越多,藕花福地折损越多。

魏檗举目远眺,想起那本用心险恶的山水游记,喃喃道:“陈平安啊陈平安,至于吗?值得吗?”

米裕微笑道:“魏山君,看来你还是不够懂我们山主啊,或者说是不懂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

米裕转头对一旁默默嗑瓜子的黑衣小姑娘,笑问道:“小米粒,卖那哑巴湖酒水的铺子,那幅对联是怎么写的?”

周米粒赶紧放下瓜子,拿起桌上金色小扁担,站起身,朗声道:“剑仙三尺剑,举目四望意茫然,敌手何在,豪杰寂寞!”

周米粒润了润嗓子,继续以更大嗓门喊道:“杯中二两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醉方休,钱算什么?”

小姑娘高高举起手中金扁担,瞅瞅,我有金扁担,钱算什么嘛。

米裕喝了一大口酒,遥想当年,避暑行宫下了一场雪,隐官一脉的剑修们一起堆雪人,年轻隐官与弟子郭竹酒笑着说了一句话。

我偏不信世道有那么糟糕!

米裕觉得就算在今天,站在这里,年轻隐官也会如此认为,并且坚信不疑。

因为有些认知,与世道到底如何,关系其实不大。

杨家铺子那边。

那个名叫杨暑的伙计难得有了些笑脸,因为他认得今天登门的女子,李柳,李二的闺女,李槐那个小王八蛋的亲姐姐。以前杨暑还有些念想来着,只是家里长辈没答应,说不是钱的事情,杨暑再问,长辈只说是老家主的意思,不愿点头,让他死了这条心。

不过一向独来独往的李柳,今天身边跟着个粗布麻衣的肥胖妇人,略微碍眼了,杨暑实在忍不住多斜瞥了几眼,一个妇道人家能胖到这个份上,得是多能吃?那妇人对他“腼腆一笑”,把杨暑给吓了一跳。那妇人掀起帘子,侧身而立,等到李柳跨入后院,妇人才放下帘子,对杨暑又笑了笑,杨暑看着一座小山似的妇人,在柜台后边,偷偷抬起自己胳膊,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都有些不是她的对手。

李柳坐在一条一落座便吱呀作响的竹椅上,是弟弟李槐的手艺。

随身携带整座渌水坑的妇人就站在李柳身后,大气不敢喘。

因为知道那个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的老头子是什么身份。

在那远古时代,管着两座登仙台之一。

一位青衣女子御剑落在庭院中,坐在廊道那条长凳上。

杨老头将老烟杆轻磕台阶,开口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做成了,只有守住了宝瓶洲才算一桩功德,守不住,反而是一桩祸事,以前我一直拘着你们俩做人做人还是做人,此事过后,你们就可以随意了。”

那妇人瞧见了修为不过是元婴境瓶颈的青衣女子之后,竟是心中大为震撼惊悚,完全是一种不讲道理的本能。

妇人不笨,毕竟是一位熟知老黄历的飞升境大妖,想到到身前李柳的真身,一下子就猜出了那个陌生女子的真实身份。

至大神灵,高居王座,俯瞰人间,大日煮海,炼杀万物!日光所及,皆是疆土。

妇人先是越来越拘谨,渐渐的发生变化,整张脸庞和眼眸都开始隐隐变幻,以至于凶性暴起,一头大妖,终究是名副其实的飞升境,即便心中畏惧万分,怕到了极致,一旦到了极限,反而秉性显露,堂堂飞升境,岂能束手待毙,拼命也要杀上一杀!

阮秀从那妇人身上缓缓收起视线,掏出一块绣帕,捻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

李柳说道:“我没问题,关键看她。”

阮秀点点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成不成,文庙功德,现在就要算在龙泉剑宗头上,可以减半。”

杨老头犹豫了一下,“此事我去跟崔瀺商量,既然主动减半,问题应该不大。”

李柳说道:“那我一样,算在李槐身上。”

杨老头没好气道:“给他做什么,那小崽子需要吗?不得被他嫌弃踩狗屎鞋太沉啊。”

李柳笑了笑,随即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李柳拿出那根从李槐那边要来的红线,抛给杨老头后,冷笑道:“怎么说?打主意打到了我弟弟头上,活腻歪了吗?不如我用那份功德,换臭婆娘一条命,够不够?”

杨老头皱眉说道:“这件事你别管,我来收拾烂摊子。”

阮秀突然问道:“那本游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老头嗤笑道:“家分两脉,一脉往正史去靠,竭力脱离稗官身份,不愿担任史之支流余裔,希望靠一座白纸福地证得大道,另外一脉削尖了脑袋往野史走,后者所谋甚大。”

杨老头挥了挥老烟杆,“这些事情,你们都不用理会。赶紧破境跻身玉璞,才是当务之急,如今你们已经无需藏掖太多了。”

阮秀瞥了眼那个外乡妇人,手里边糕点吃完了。

一旦将其炼杀,自己直接去往仙人境,都是有机会的。

李柳冷声道:“阮秀,收敛点。”

阮秀懒洋洋坐在长凳上,眯眼笑问道:“你谁啊?”

妇人惴惴不安。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神仙打架。

阮秀问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杨老头沉默不语,不过小院烟雾愈发浓郁。

然后那妇人再次一惊一乍,震撼不已,转头望向杨老头身后的一位白衣女子,身材高大,一双金色眼眸。

见到“此人”后,渌水坑妇人只觉得心有点累,自己不该跟随李柳来这里逛荡的,好像连她这飞升境,在这边都不够看。早知道还不如去北俱芦洲触火龙真人的霉头。

只听那高大女子微笑道:“当然。”

她视线低敛几分,俯瞰坐在地上的杨老头,“告诉崔瀺,再让他转告文庙,小心我让浩然天下和青冥天下变成一家人。”

杨老头说道:“只要你留在这里,陈平安就有机会,他命硬。何况他的隐忍是对的,如果你跟着去了那边,可能他那条命就要彻底交待在剑气长城了。”

她说道:“独自留在那边,生不如死吗?”

杨老头说道:“我倒觉得留在那边,才是最好的修行。登山是大事,修心是难事,不是被骂几句,做几件好事,就是修行了。”

她冷笑道:“你和陈清都,好像挺有资格说这种话。”

杨老头点头道:“凑合。”

杨老头挥了挥烟杆,“还是要小心,那些个王座大妖,不会任由你们煮海搬水的。”

阮秀御剑离开院子,李柳则带着妇人去了趟祖宅。

杨老头站起身,“若是我有万一,帮忙照料几分。”

她点点头,“没剩下几个故人了,你这把老骨头,悠着点。”

杨老头笑着重复先前两个字:“凑合。”

宝瓶洲大渎中段,一处最新筑造的堤坝之上,白衣少年骑在一个孩子身上,一旁有个双鬓霜白的老儒士,还有林守一默默跟随。

少年在狂骂老王八蛋不是个东西。

林守一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其实一老一少,两位都算是他心目中的师伯。

国师对林守一问道:“你觉得柳清风为人如何?”

林守一说道:“天生就适合修习师伯的事功学问。人极好,学问从不落空处。”

崔瀺说道:“看事无错,看人就片面了,那柳清风是个冷眼热心肠的,千万别被热心肠给迷惑了,关键是冷眼二字。”

崔东山嬉笑道:“老王八蛋还会说句人话啊,难得难得,对对对,那柳清风愿意以善意善待世界,可不等于他看得起这个世道。事实上,柳清风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对他的看法。我之所以欣赏他,是因为他像我,先后顺序不能错。”

崔瀺说道:“我马上要去趟北俱芦洲骸骨滩的鬼蜮谷。”

崔东山犹豫了一下,“为何不是我去?我有高老弟带路。”

崔瀺说道:“你境界太低,那个高承未必听你的,宝瓶洲没工夫跟他耗费在勾心斗角上。他要补全大道,获悉最根本的轮回流转之法,宝瓶洲就给他这个机会。关键时刻,我会跟桐叶洲借来钟魁,你先去找那个云游到了白云观的大和尚。有些事情,需要事先打好招呼,不然忌讳太大,得不偿失。我绝对不允许宝瓶洲哪怕守住了,也只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如果桐叶洲不是太过人心涣散,崔瀺不是没想过将宝瓶洲与桐叶洲牵连在一起。

钟魁加上高承,当然还需再加上一个崔东山,原本大有可为。

崔东山伸手按住孩子的脑袋,骂道:“高老弟,臭不要脸的老王八蛋打算坑你呢,赶紧吐他一脸唾沫星子,帮他洗洗脸……”

崔瀺加重语气道:“我在跟你说正事!”

崔东山怒道:“老子耳朵没聋!”

崔瀺离去之前,好像没来由说了一番废话:“以后好好修行。如果见到了老秀才,就说一切是非功过,只在我自己心中,跟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崔东山闷闷不乐道:“你有本事自儿个说去。老子不是传话筒,他娘的如今隔着两个辈分呢,喊老秀才祖师爷,臊得慌。”

崔瀺仰头望向天幕,淡然道:“因为我没本事,才让你去说。”

大骊国师,缩地山河,转瞬之间远去千百里,偌大一座宝瓶洲,宛如这位飞升境读书人的小天地。

崔东山从孩子身上跳下,跳起来使劲挥动袖子,朝那崔瀺身形消逝的方向,双手出拳不已,大骂着滚滚滚。

林守一却知道,身边这位模样瞧着玩世不恭的小师伯崔东山,其实很伤感。

崔瀺离开宝瓶洲去往北俱芦洲之时。

已经有大修士齐力施展了隔绝天地的大神通。

宝瓶洲最北部,阮秀抖搂手上镯子,一条火龙蓦然现身,一线北去,大日照耀下,天地间众多光线好似倾斜齐聚在那条道路上。

北俱芦洲最南端,李柳站在海滨,分开大海。

一线之上,右侧有北俱芦洲众多剑仙和上五境修士护阵,有太徽剑宗宗主齐景龙,掌律老祖黄童。刚刚从南婆娑洲游历归来的浮萍剑湖郦采,北地剑仙第一人白裳。披麻宗上宗掌律纳兰祖师,宗主竺泉……

左侧只有两位飞升境,算是老相识了,火龙真人与渌水坑妇人,火龙真人笑呵呵,妇人陪着傻笑。

陆芝,酡颜夫人,春幡斋剑仙邵云岩,一起赶到了南婆娑洲。

蛮荒天下王座大妖的大髯游侠,率先来到南婆娑洲海滨,问剑醇儒陈淳安。

半座南婆娑洲的修道之人,都可以看到那条撕开夜幕的剑光。

海上生明月半轮,刚好将整座婆娑洲笼罩其中,凌厉剑光破开明月屏障之后,被陈淳安的一尊巍峨法相,伸手收入袖中。

临海的一座仙家山头之巅,酡颜夫人轻声问道:“刘叉为何如此作为?不等于是替陈淳安暂时解围吗?”

邵云岩说道:“正因为敬重陈淳安,刘叉才专程赶来,递出此剑。当然,也不全是如此,这一剑过后,中土神洲更会侧重防御南婆娑洲。怀家老祖在内的一大批中土修士,都已经在赶来南婆娑洲的路上。”

酡颜夫人讥讽道:“来这里看戏吗,怎么不学那周神芝,直接去扶摇洲山水窟守着。”

邵云岩不再言语。

闭目养神的高瘦女子大剑仙,突然睁开眼睛,微微点头。原来是陈淳安收起法相,出现在他们身边。

方才还在冷嘲热讽的酡颜夫人噤若寒蝉。她对于浩然天下本就没什么好感,跟随陆芝之后,酡颜夫人更是喜欢以半个剑气长城人氏自居。

只是身边这位醇儒,实在太过让她敬畏了。

浩然天下终究还是有些读书人,好像他们身在何地,道理就在何处。

招惹他们,比招惹什么的桀骜不驯的飞升境,反而更可怕。

陈淳安笑着与众人致礼招呼后,眺望大海,肩头各有日月,只是那轮明月,出现了一线裂缝。

陈淳安和陆芝几乎同时会心一笑。

浩然天下有声势惊人的九条武运,浩浩荡荡涌入蛮荒天下的半座剑气长城。

蛮荒天下亦是如此,一份磅礴武运再次涌向剑气长城。

剑气长城断崖处,龙君啧啧笑道:“疯狗。”

有个脑子有病的练气士,原来根本就没想着一鼓作气跻身什么元婴剑修,竟然故意以反复碎丹一事,搅烂魂魄一次次,再凭借与剑气长城合道,以此重塑肉身、恢复魂魄,用这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式,淬炼武夫体魄,跻身了纯粹武夫山巅境:,,,859821378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