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家近在眼前,卓遥任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笛,放在嘴边吹了几下,但奇怪的是咸瑜压根都没听到半点声音。
正当她腹诽那个卓遥任干嘛要拿坏掉的笛子来吹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的王家大门竟然悄然无息地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王家大门立刻被紧紧阖起,彷佛从未打开过。
「卓大哥,你回来了。」
一进到屋内,咸瑜的耳边随即响起一个娇柔软绵的清甜嗓音。抬眼一看,竟是位头顶有着一对毛茸茸耳朵的妹子。
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大眼略带担忧地注视着他们,红扑扑、白嫩嫩的双颊水润到几乎掐的出水来,弯弯的眉毛、小小的嘴……活像个娃娃似地。
她的身型也十分娇小,还比咸瑜要小半个头。
不知为何,咸瑜忽然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使尽搓揉的冲动,幸好她忍住了,只是好奇问道:
「妳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妹子听了,只是无辜地视线投向一旁正忙着的卓遥任身上。
「啊,她叫梨儿,是只「狸猫妖」。」
「卓哥哥说多少次了,我不是「狸猫」,是「火狐」(火狐是现今小猫熊的古称)。」
「火狐?卓哥哥?……你妹!?」
「噗~怎觉得妳在骂人。梨儿是我在半路捡来的,不是妹妹。」
呵~真行,居然能捡到这么软萌的妹子。她也想。
其实某人(妖)也曾半路捡过人(妖)的,不过后来跟他亲姐姐跑了,连声谢谢再见都没说。
这年头是怎么了,大街上随便都能捡到一两只妖吗?
不理会咸瑜莫名的目光,卓遥任继续说道:
「他是王生,」他伸手比了下咸瑜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接下来看了一眼咸瑜,然后就不晓得怎么说了:
「她……」
「我是王生的表妹—「咸瑜」。」
「瑜姑娘妳好……」
梨儿怯生生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咸瑜的心又软了:
「唔~怎么这么可爱,妳就叫我声姊吧。瞧妳这副小模样,今年几百岁啦~~」
能化身人形的妖想必年纪都不小,没个三两百岁是跑不掉的。岂料梨儿糯糯回答:
「我今年、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化身人形已有十五年了。」
换句话说她不到百岁就拥有足以化身人形的灵力。咸瑜不禁对她另眼相看,惊讶说道:
「这么厉害?」
「没有啦~只是因缘巧合而已。」梨儿果不其然又红了脸。
没错,十五年前的她意外得到一株「千年益仙草」,服用后得到了足以化身人形的灵力。
当时还发生了点意外插曲,也是因为那件事,多年后她千方百计、不惜与家中决裂,毅然而然离开妖族领域跑到人族地盘,全为履行当年和那人的约定。
只不过那人究竟是谁?生得什么模样?家住在哪儿?她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咸瑜无从得知梨儿此刻的内心活动,转向一旁的卓遥任说:
「你们在外面坐一下,我先带阿生进房休息。」
说一说完,她立刻带王生回到以前住的房间,没想到房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似乎连床都铺好了。
回到前厅一问,才知道房间是梨儿打扫的。她红着脸觍声说道: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想说打扫一下……」
至于铺床……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明了,毕竟是擅动别人家的衣箱橱柜。她只是想说万一卓遥任迟迟不回,或许得在这里过夜也说不定。
“唔~真是尼玛的太贤慧了,这么棒的小娇妻要去哪里找。给我来一打!”
在咸瑜目光如炬的注视下,梨儿脸又红了。
「我、我还煮了一锅热茶,我去倒来给你们喝。」
她逃也似地闪身躲进后面厨房,觉得再待下去好像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阿生他还好吗?看起来好像伤得很严重。」
卓遥任进屋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个劲儿在窗边门边附近打转,嘴里还念念有词。
咸瑜大剌剌地坐了下来,想起方才的一切似乎还有点心有余悸。
「没事,我给他吃了点「百金莲子」,伤口全都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昏迷不醒,大概是太累了吧。」
她的猜测是对的。王生每当动用「字灵」的时候都会消耗许多体力和灵力,所以目前正处于沉睡状态。
而身为「捉妖人」的卓遥任对于灵药仙草的基本认知是有的,因此在听到咸瑜的话后松了口气,同时也坐下歇息顺便喘口气。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整天折腾下来的结果,咸瑜到现在滴米未进,不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思古,我饿了……」她下意识喊出思古的名字,然后惊觉她和左右两兄弟目前还下落不明呢。
「呃……我去后面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为了掩饰尴尬她倏地站起,结果人还没走几步,迎面就碰到恰巧端着托盘在手的梨儿。
眼尖的咸瑜立刻注意到托盘上除了两杯热腾腾的茶外,还放了几颗冒着热气的茯苓、山药之类的,于是乎便转身回到了坐位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在咸鱼殷切地注视下梨儿又再次红了脸颊,吶吶说道:
「这个……是我在厨房后门外的地上找到的,想说也许你们回来后会肚子饿,所以趁着煮茶时顺便把它们丢进柴堆一起烤……」
咸鱼猜测应该是他们离家的这段时间里,有些尚不知情的小妖拿过来放的。真是久旱逢甘霖、千里遇知音吶~~
「梨儿妹妹,妳真是太厉害了,居然知道我肚子饿……」
她边赞美着,边拿起了一颗热腾腾的茯苓,剥好皮后就想往嘴里塞。
「咳、咳!」
岂料一旁的卓遥任见状突然用力咳了几声,然后使劲地对她挤眉弄眼。
「你、想吃?」
咸瑜误以为他也想吃,基于待客之道便将手上剥了一半的茯苓递了过去。
卓遥任当下尴尬万分,陷入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窘境。
「呃~~我是建议妳要边吃边喝水,不然会……太干。」
语毕,他还很好心地将两杯热茶的其中之一递到她的面前。咸瑜不疑有他,接过茶杯后随即收回茯苓,接着张嘴咬了一大口:
「!?」
在吃进嘴里的那一剎那,她彷佛看到了去世多年的王家阿嬷焦急地对她说:
“妳怎么来了?快回去,阿生还没当官娶妻生子呢。”
这时候咸瑜才恍然明白,原来卓遥任方才是在对她暗示呀~~
“呜呜……对不起,是我错了。”
可是错已铸成,再多的后悔也抵不过嘴里的现实。
她只能硬着头皮,囫囵将面前那杯热茶一饮而下,完全无视喉咙可能会被烫伤的危险。
反正无论如何,都远比嘴里塞着那口无可名状的**要来的好上数百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暗黑料理」吗?她默默地哭了,为了自己掉以轻心的无知。
「瑜姐姐,妳、怎么了?」
面对眼前这个认真软萌的妹子,她也只能含着泪水,微笑说道:
「果然是太干了,多点水就好。」
「好、好的,那我再去后面帮妳倒茶。」
直到梨儿的身影稳妥妥递消失在视线,咸瑜立刻万分惊恐地将手上那颗咬了一口的茯苓放回托盘,恨不得从未发生过。
「妳现在懂了吧?」
卓遥任无奈摊手,身为前任受害者的他相当能感同身受。
「我刚到底吃的是什么?难道不是茯苓吗?」
它看起来是茯苓、闻起来也是茯苓,可是吃起来却完全不是。
「我也不知道,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
可是谁又能忍心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往往是一口食物一口水强迫自己咽下去。
幸好味道虽然难以形容,但也不会拉肚子或中毒什么的。可以吃、管饱,但除非无可奈何、走投无路,谁都不会想主动吃下肚。
「那剩下的……」
「你请。」
「不、妳先。」
「来者是客。」
「客随主便。」
在两人在互相推托之虞,浑然没有察觉他们身后出现了一条脚步虚浮的身影。
原来是王生,他醒过来了。
「你们…这位是……」
听见熟悉的声音,咸瑜转头看见王生正从房里走出。苍白的脸满是倦色,衣裳破裂不堪、上头染满了铁锈色的血渍。尤其肚子前后面的部位各破了三个洞,隐约透出白皙结实的腹部。
「阿生,你醒了!?」咸瑜赶紧上前搀扶他过来坐下。
只见王生疑惑地盯着卓遥任直瞧,好像想起又想不起什么。
「王兄弟,是我,卓遥任。还记得我吗?」
待卓遥任一开口,王生马上就认出了:
「卓兄,是你,你的脸……」
他伸手在下巴跟嘴之间比画了一圈,卓遥任顿时理解:
「喔喔~你说胡子呀,早剃了。那时因为忙着抓妖没时间,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那副邋遢模样。」
王生将眼前的卓遥任和他脑海中的一比,眉目是完全一样没错,但少了胡子的他明显年轻了许多。
「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什么大叔对吧?」卓遥任洒然一笑,丝毫不以为忤:
「我今年才刚过弱冠,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
王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不一会儿随即恢复正色向咸瑜问说:
「我到底……怎么了?」
咸瑜便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在听到自己赤手空拳挖出李远心脏再将之一手捏爆,王生明显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威。
而在听到咸瑜护着他遭到那不明妖族攻击时,他气自己当时为何会陷入昏迷,让她一人孤身奋战。
直到听到卓遥任的及时出现,掩护他们全身而退,王生这才松了口气:
「呼~真是要谢谢卓兄了,你又救了我一次,还有我…表妹……」
他觑了卓遥任一眼,无法判别他是否已然得知咸瑜的真实身分。
倒是卓遥任态度相当坦然,摆手回道:
「没什么,幸亏来得及时。那只妖的实力相当强悍,要不是出奇不易,想必也很难从他手下幸免于难。
我刚才在屋内四周施下了几道法咒,希望能挡的了他的追踪。万一不幸再遇上,我也没把握能在他手下走过几招。」
卓遥任停下来喝了口茶,接着问说:
「你们桃林村究竟发生何事?」
王生摇头:
「我、我也不知道……」
他将他自离开桃林村到南城县后的所有事情,挑拣能透露的说给卓遥任听。
卓遥任边听边点头,在得知王生曾委请「魏杰」代为传话后,忍不住表示:
「幸好我当初没收到传话,要不然可就救不到你们了。」
的确。
现在想想,王生忍不住一阵后怕。要是卓遥任没有出现,他和咸瑜不知道会是怎样?
懊悔的情绪瞬间弥漫了整个胸膛,他想,他还要变得再强、更强才行。
不过,幸好过去了。一放松下来,他肚子忍不住咕噜叫起来。
一抬眼,见到桌上托盘放着的那几颗像是山药、茯苓之类的食物,应当是咸瑜给他准备的吧。
「欸~~」
「不要……」
不待咸瑜和卓遥任出言阻止,他眼捷手快地拿起一颗剥皮后塞进嘴里……
嗯~~~咀嚼了几口,吃起来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咸瑜和卓遥任对视了一眼,后者很贴心地将喝剩的那杯茶递到王生的眼前。
多了个有难共享的同伴,感觉还挺不错的。卓遥任坏心想着。
「咳、可以……再给我一杯茶吗?」
王生后悔有点太早醒来了,应该等他们把这东西吃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