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下去吗？」
被困洞穴的四人面面相觑，斟酌是否真得下水探勘。
「也不知道有多深？」
卓遥任左右两手各拿着一片「假月凌石」的透明薄片贴放在眼前，靠近水面仔细认真地端详，只差鼻子没有浸到水里。
不过最起码泉水是保证无毒的，这是他们连喝两天的结果。
「嗯，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咸瑜理所当然是下水勘查的首选，就是不太想再次在王生面前现出原身(还记得上次想用原身吓退王生，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吓退了，想想嘴唇还有些痛呢！)。
王生似乎察觉到她的异状，同时也不愿让她再度涉险，干脆直接自荐：
「我去。」
「阿生，我觉得这样太勉强了。况且你内伤未愈，实在不适宜下水。再说……你能在水里呼吸吗？」
不待咸瑜出言反对，卓遥任反倒先说了：
「依照常理，咸瑜姑娘是不二选择。我猜，妳的原身是鱼对吧？」
咸瑜点头。
再说潋滟湖是她的地盘，于情于理由她下去最为妥当。
「可是她的伤也还没好。」王生当然反对。
这两天，他和咸瑜是吸收了不少「真月凌石」蕴含的灵气，但由于伤势太过严重，不是短短一两日便能完全康复。
他倒还好，只是灵力耗尽加上动了本源之力，基本上无损灵脉。
可咸瑜不同！
她体内灵脉受到巨大冲击，除了滞涩不通外，有些甚至受损严重有断绝危机，对她日后修炼影响重大。
幸好在密集的灵气浇灌下，原先的滞涩不通已经恢复如常，出现断绝迹象的地方也逐渐修复中，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涵养。
所以非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觉得可以。」咸瑜抗议。
「我认为不行。」王生坚持。
头一次，他们俩为了意见不同而产生对立。
最后，梨儿弱弱举手表示：
「我、我来。我会泅水，只是我不会在水里呼吸……」
「不行！我反对。」咸瑜再次大声抗议。
哼，怎么可以让她下水呢？这不湿了她一身热呼呼、软绵绵的毛皮……想想，抱起来就不舒服。
眼见僵持不下，卓遥任不禁有些头痛。他好生思索了一番，最后拍板定案：
「大家别争了，这次只是下水看看情况，也许只是池子比较深而已，谁知道会不会是出口。我想，还是让熟悉环境的咸瑜姑娘下水，试试就回。余下的等回来再进一步讨论，大家觉得如何？」
整个来说，这意见最是符合当前的状况。
于是在王生殷切的叮嘱之下，咸瑜一眨眼现出原身，华丽丽地一跃入水。
「好、好美！」梨儿忍不住惊叹出声。
一汪闪耀着蓝色磷光的泉水、一尾身形绝美银白色的鱼、衬着满壁灿烂夺目的晶石……
这副美景深深锁住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仅是惊鸿一瞥，注定永生难忘。
＊＊＊＊
当水面上的三位还沉浸在美景中无法回神的时候，咸瑜已经如鱼得水般正不断向下深潜而去。
冷冽清凉的泉水将她整条鱼包覆起，舒服地连鱼鳞都张开来了。
「哈。」她轻喟了一声，同时在水中打了一个旋，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细碎气泡。
岸上风景虽好，依旧比不上自家舒坦。
淡蓝色的泉水清澈无鱼，美丽却毫无生机，水中竟连半丁点的杂质也无。
她不断向下游着，慢慢沉入一片深黑。
不知游了多久，原本笔直而下的沉渊忽然变得平缓，甚至有种水平位移的感觉，她知道这的确是条通道无误了，只是会通往哪里，一时之间还看不太出来。
莫约又游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隐约可见一片明亮。咸瑜内心一喜，看来出口应该就在那边。
哗啦！一阵水声她浮出水面，刺眼的亮光瞬间瞎了她的双眼。
为了便于探索，她立刻化身人形。直到视力恢复，才发现眼前所见景象完全超乎预期：
此刻的她，脚下是一片黑灰色的砾岩浅滩，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蓝绿色的湖水。
不知受到什么力量影响，湖面不停晃荡、摆动，形成一道又一道有着乳白泡沫的水波。
水波中间隔着矗立着一株株或绿或红或蓝、光滑无叶的枝桠，有的末端膨胀出一个囊状物、有的甚至像是倒钟形的碗状物，更有些枝桠末端形成许多分支，在半空不断开阖抓握，像极了有生命的触手。
而顶上，是一整片混沌天幕。杂乱无章的白色流云密布在浊蓝色的天上，犹如倒入河流的染料般斑驳夹杂不清。
最奇怪的一点是，这里没有风。
她看的到天上流云的移动、听的到湖面水波的摆荡、唯独感受不到风的吹拂。
再用力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只觉有些潮湿、有些沉闷，总不似外头那样新鲜。
「这到底是……」
住在潋滟湖两百多年了，她全然不知还有这样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出来了。或许沿着浅滩走去便会抵达某处城镇，到时再向当地居民问清楚也不迟。
于是，她确认当下的环境大致安全后，再次恢复真身进到水泉往回游去。
她估算这一趟游下来的时间算起来莫约两盏茶之久，这还是以她原身的游速来计算。扣除掉体力不计，对无法在水中呼吸的人族来说，想必是件难事。
但倒也不是很困难，毕竟她可是有拿手绝活呢！
直到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洞中的水池里时，一旁焦急等候的三人立刻飞快起身围了上来。
在窜出水面剎那，咸瑜立刻无缝接轨切从原身换成人形，下一秒又迎入王生展开的双臂，在他温柔的帮扶下稳稳落地。
「情况如何？」卓遥任问道。
咸瑜便将方才看到的一切转述给众人得知。
只见卓遥任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那地方似乎是出口没错？」
咸瑜点头：
「应该是，可我总觉得怪怪的。我在潋滟湖待了这么久，第一次发现竟然还有那样的地方。」
除了没有风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怪怪的。明明天上有太阳，却似乎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当时的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冰冷的泉水中游太久的关系，事后想想，这其实是重要关键，只是当时忽略了。
「阿生，你怎么看？」
卓遥任转头询问王生意见。王生沉吟了会儿，说：
「反正继续困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就一道去看看。」
当然梨儿也点头赞成，她开始怀念起外头那颗金灿灿、暖烘烘的太阳了(毛皮太久没晒是会发霉的)。
既然大家都同意，一伙人开始着手离开事宜。
也没别的，就是尽量多挖点「真月凌石」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没吃的维持体力，起码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维持精神力。
直到大家兜里、袖袋都装满大大小小的晶石后，咸瑜双手一挥，在其他三人头上罩下一个透明大泡泡。
「这是我特制的灵力泡，可以让你们在水中继续呼吸。」
「哇，真惊人。可是……这么大的气泡要怎么带进那么狭窄的水道里，不怕碰破吗？」
卓遥任惊奇顶着气泡来回走动，甚至将头整个泡进泉水中测试，发现的确可以呼吸自如。
「况且……这点空气能支撑我们游到那边吗？」他想到又问。
咸瑜想了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王生也担心，方才他接住咸瑜时发觉她的身子非常冰冷，赶忙把她带到火堆前取暖。
这表示泉水的温度极低，游久了很有可能会面临失温的危险。但水里又不能施展「真火符」保持温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免？
咸瑜在听了卓王两人的疑虑后眼睛一转，一个构想立刻成形：
「简单，看我的。」
她双袖再次一挥，三人原本头顶着的气泡立刻涨大，将他们整个人全部包起。
接着再一个弹指，那个大气泡瞬间向内收束将他们紧紧包覆在内，跟身体只留下一指宽的距离。
「这样就没问题了，连衣服也不会弄湿。」
「厉害！」
卓遥任佩服地对她比了个大姆指，换来了咸瑜得意洋洋一笑。
这时王生走到咸瑜的身旁，理所当然牵起她的小手表示：
「既然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咸瑜完全无视王生微乎其微的醋味，开心地一跃入水游在前面带路。因为已经不需要随时警戒，所以此刻的她决定还是维持人身。
王生次之，然后是梨儿，卓遥任殿后。
在灵气泡的作用下，他们一行人鱼贯游过狭窄的水道，顺利抵达目的地。
当他们亲眼见到咸瑜先前口述的景象时，三人也愣住了。
真没想到在桃林村这样的偏远山区，竟会暗藏这么一处奇妙之地。
站在砾石浅滩上的卓遥任看了好久，慢慢蹙起眉头不确定说道：
「这、这好像是海……」
「海！？」
其他三人同时发出疑问，谁曾听说：豫章郡南城县常平镇桃林村潋滟湖附近山区竟然藏有一片未知之海。
「这里有海？」
「这是海？」
「什么是海？」
王生是知道海的，但他不知道此地竟然有海。
咸瑜是听过海的，但龟老并没有同她说过海跟湖有何不同。
梨儿不知道海、也没听过海，「火狐」一族离海千里，海只是远祖的一场梦境。
卓遥任觉得很不真实，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
而当他们沿着浅滩砾石走了很长一段路，一头撞上某个看不见的障碍物时，他懂了。
他们不是在作梦，而是陷入了比梦要真实的「幻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