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低眸静默一瞬,在抬眸时,看着月宝苏的目光却带着些许的探究。
“我还以为你会很信任邹姑姑,没想到你也会怀疑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北厢房的一切,应该都是那个老嬷嬷打理的,而那些药,毋庸置疑也是经那老嬷嬷的手采购。
但她现在居然起疑了。
月宝苏并不擅长跟别人解释,尤其眼前的男人,还不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但她现在的处境,的确是需要招兵买马,寻一些能人为自己所用。
若如山羊伯所说,这个男人会医术,也会武功,那的确会很有用,而且这个也不算是特别不能对人说的事情。
“你可能不知,邹姑姑是看着我落地,成长。从出生开始,她一直就跟着我、照顾我,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娘亲。”
月宝苏并没有明说自己到底信不信任邹姑姑,但她所说的一番话,却比直接开口说信任更让人信服。
既然是娘亲,那谁又会去质疑自己的娘亲呢。
她顿了一下,之后又接着开口道,“不过,人都是肉眼凡胎,邹姑姑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我知道她很爱我,但这世界人这么多,有心人这么多,谁知道旁人会不会利用邹姑姑对我的这份爱来加害我。”
月宝苏看着云迟,“你要记住,信任跟警惕,并不是不能共存。”
云迟听着这番话,居然沉默了起来,像是在细细品味这番话,但也就一会儿,他便缓缓地抬眸说:
“那个药的确是没有问题的,并且那些药都是上好的伤药,不过,那些药都很珍贵,一般的铺子没有。”
说着,云迟忽然顿住了声音,又开口说,“不,严格的来说,那些药,一般人都用不起,只有非常非常有钱的人、或者十分在意外伤治疗的人,
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去定制这样的药水。”
月宝苏听过之后便是皱眉,她抿了抿唇,说:“很贵吗?那五十两应该买不到吧?”
云迟笑了笑,似乎在说月宝苏在说笑,他没有开口,却缓缓地竖起一根手指。
月宝苏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笑不出来:“别告诉我那几瓶金疮药,要一百两那么多。”
开玩笑呢,这寻常的金疮药也就一两银子左右,并且,一两银子也就足以买原料不错的金疮药了。
因而,当时她说给邹姑姑五十两让她买个够,不是说笑的。
月宝苏当时还很认真地想着,这五十两,怎么着也得买个一百多瓶吧。
云迟又笑了笑,摇摇头。
月宝苏面色全无:“一……一千两?”
“那些伤药,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云迟说,“而且我还看出了其中有几味药是难得的珍品,有市无价的。”
月宝苏差点没晕了过去,还好双手及时撑在了石桌上。
她按着太阳穴,此刻就只想静静。
云迟看着她,竟然还觉得有些搞笑。
好一会儿,月宝苏才缓缓地开口,似有些迟疑:“你……要不要去帮我把药拿回来。”
云迟:“……”
这送出去的东西,竟还有拿回来的道理。
他没说话。
月宝苏欲哭无泪。
她怎么能想到,就这几瓶破伤药竟然要那么贵。
当然,说把药拿回来是开玩笑的,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
月宝苏眉目瞬间肃穆了起来。
前几日她看过木匣子里面的银子,还有六百多两,除了一些必要的胭脂水粉的原料、打赏以及所支出的钱,那木匣子里面的银子几乎就没动过。
但小红马看病的钱、草料钱、以及前阵子红玉被打伤看病的钱……可都不是小数目啊。
等等。
月宝苏想起来了。
她想到了令九的伤药。
当时她就觉得那伤药闻起来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
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容珩从前用惯了的伤药。
他是习武之人,偶尔身上有点伤是肯定的,而这个药,就是他平时所用的要谁的味道。
她怎么能忘记容珩身上的味道。
月宝苏沉沉地闭上了双眸。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邹姑姑跟将军私底下有联系,但平时一些吃食上的小事儿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没想到,她如今在苏府的生活,竟还是容珩照顾。
可为什么。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一边对她好,对她关怀备至,另一方面,却推开她、将她赶到了苏府,连个理由都不给。
她曾经都哭着问容珩,但他还是都不说。
月宝苏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将军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月宝苏心里沉甸甸的,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如今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任由别人把玩。
云迟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开口问:“你会惩罚邹姑姑吗。”
月宝苏倏地看他,眸色阴沉,似乎是在说:你越界了。
是的。
这是月宝苏的事,他云迟充其量只是一个下人,凭什么过问她的事情。
且这还是一件**的事。
云迟静默,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好奇月宝苏这个女孩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从之前未见面时,她找山羊伯办事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但对外人她能够下狠手,那自己人呢?这个人还是最亲近的人,她会怎么做。
云迟懂那种感觉,就算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但背叛就是背叛,谎言就是谎言,那什么的‘为你好’根本不能削弱欺骗带来的伤害。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月宝苏到底会怎么解决。
是忍着?
还是暴跳如雷,兴师问罪。
云迟眸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玩味,甚至是期待接下来在苏府的日子。
到底跟在月宝苏身边也不是他的本意,但事情已定,他也就只能找事情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诶哟喂,这是谁啊,这不是月宝苏吗!”
一道故意捏着嗓子拉长的声音忽然传来,语气挑衅至极,其中还带着些许的暗讽。
只见一个身穿黄衫的女子缓缓走来,笑得花枝招展。
月宝苏此时的心情并不算怎么好,她微微颔首,脸上的阴霾很重,就差在面上写着‘生人勿进’这四个字。
迎面走过来的苏雀儿自然是看出来了月宝苏心情不好,但她就是看着月宝苏心情不好才走过来的啊,她月宝苏要是心情好,那她还怎么添堵呢!
苏雀儿走到了月宝苏对面的石桌上,双手撑在了石桌上,仗着自己站着,而月宝苏坐着,俯视她。
毕竟,以她们两人的身高之差,从来就只有苏雀儿仰视她的份。
可能是俯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人逢喜事而,苏雀儿今日的嚣张跟得意,可是比平日多了不止是一星半点,她笑得猖狂:
“我们的大忙人宝苏公主今日还挺闲的,平日里不是进宫就是去余府的路上,又或者是跟那位公主或者名门嫡女吃茶,
今日竟然能在府上看见宝苏公主,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苏雀儿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声音却是阴阳怪气的,谁听了都不舒服。
月宝苏缓缓地抬眸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副阴气沉沉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被人俯视的是她,但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就好像……仰望的那一方,是苏雀儿。
月宝苏没有说一句话,却把苏雀儿秒成了渣渣,旁边的云迟饶有兴趣的看着。
他还在思考要不要出手。
或许,他还是更宁愿看月宝苏是怎么反抗的。
云迟思虑着,而那个坐在石凳上的阴郁少女,却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底带着些许的冷意。
云迟眸底深处的玩味的缓缓收敛。
她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在看热闹。
不过她也给了自己警告,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是更应该求自己出手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