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闵以农耕商贸为生, 春耕祭祀是大事,预示着一年的风调雨顺, 上至皇帝下至臣民, 都要参与。
而祭祀过后,官宦圈子里都有一系列活动,例如郊游踏青、春日宴、围场狩猎等等, 大多由礼部主办, 帝都官员大多都会携家眷参加。
春日宴上,最受瞩目的活动, 便要属“美食令”了。
言芝心道:“这是春日宴上的一个比试, 但凡是八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 每家可呈一道食物上去, 由所有参宴的人来品鉴, 谁得到的票数最多, 便可得头彩。我记得去年的彩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镯子,珍贵无比。”
唐阮阮听得饶有趣味,她倒对什么镯子不感兴趣, 却想知道那“美食令”上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李夫人又看向秦老夫人, 道:“今年春日宴上的‘美食令’的彩头, 听说由皇上亲自来给呢!镇国将军府还是不参加吗!?”
这美食令说是做吃食, 但每年的主题都不一样, 无非是借着主题给皇帝拍马屁罢了, 镇国将军府一向只是从善如流当个看客, 却从不报名参加。
再者……阖府上下也确实没人能拿得出手。
但今年却是不同,秦老夫人深深看了唐阮阮一眼,道:“阮阮可有兴趣参加!?输了也没事, 只当是去玩一玩。”
唐阮阮本就喜欢做美食, 更喜欢和人分享,这么一说,她便有些心动了。
言芝心又道:“阮阮若是能去,必能拔得头筹!到时候我去给你投票!”
唐阮阮羞涩笑了笑,道:“好,那我试试。”
***
热闹的一下午终于过去,送别了众位夫人,唐阮阮便搀着秦老夫人往穆怡斋去。
“阮阮啊,明日便启程去平宁了吧?”秦老夫人问道。
唐阮阮颔首道:“是,母亲。”
秦老夫人道:“我许久没回去,也不知婆母怎么样了……阿远的表姑来信,说是婆母的耳力不好,恐怕快听不见了。”
唐阮阮蹙眉,道:“是否要帮祖母请太医看看呢?”
秦老夫人道:“已经派人去看过,不过上了岁数,也是于事无补。”顿了顿,她又嘱咐道:“你这次去平宁,要记得一点。”
唐阮阮道:“母亲请吩咐。”
秦老夫人似是忍了忍,却开始开口道:“你务必要守着阿远,莫要让他落了单。”
唐阮阮有些疑惑,莫不是母亲担心有刺客?
可她也没有多问,便道:“嗯,我会照顾好将军的。”
秦老夫人一怔,“将军”?这两人居然仍然如此生疏,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看了一眼唐阮阮,这个新媳妇貌美又乖巧,还做得一手好菜……之前皇上赐婚,族中也不乏有人担忧,文臣武将两派不和,万一娶个祸害回来可怎么办?
秦老夫人想着,那些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但这两人还没圆房,到了老家,那些莺莺燕燕又缠上了阿远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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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起床了!”采薇见时辰已经不早了,便来唤唐阮阮。
唐阮阮揉了揉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采薇道:“快要巳时了,我见秦忠已经备好了马车,将军也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唐阮阮急急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说罢,立即起身穿衣梳妆。
采薇无奈,道:“小姐,您昨夜准备零食准备到那么晚……奴婢便想要您多睡一会儿,况且将军也说……”
唐阮阮有些奇怪,道:“将军说什么?”
采薇抿嘴笑道:“将军说不急,夫人什么时候好了,再走也不迟。”
唐阮阮听了,嘴角不经意勾起,便道:“快帮我梳洗呀!”
盛春的太阳透过窗棂,洋洋洒洒流向妆台,给姑娘的脸上覆上一层柔光。
洁玉面,挽云髻,贴红妆,着罗裙。
镜中人美目噙水,丹唇如月,她回头莞尔一笑:“走吧?”
看得采薇都有些呆了。
唐阮阮的东西足足有一大箱,衣服首饰倒是没多少,大半都是食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屯粮避难。
采萍一边送她们,一边打趣道:“恐怕将军和夫人回来之后,得要胖个一圈了……”
采薇轻斥道:“哪有拿主子开玩笑的!”
采萍吐了吐舌头,求助似的看向唐阮阮,唐阮阮道:“好了,我把采薇也喂胖一些就是。”
这次去益州,唐阮阮带了性格较为沉稳的采薇去,采萍则留下来看家,再定期回学士府去看望唐夫人。
明霜此时也奔了过来,道:“夫人,你们可要快些回来呀!明霜会想你们的!”
采萍道:“明霜是想念小姐的零食吧!?”
明霜瞪她一眼,道:“才不是呢……”
“哈哈哈哈……”几个姑娘有说有笑地行至了大门口。
唐阮阮今日换了鹅黄的素缎锦袄,穿着奶白色的罗裙裙,梳着一个百合髻,鬓边插了支素雅的珍珠发钗,整个人看起来冰肌玉骨,明丽出尘。
她缓缓抬头,发现镇国将军府庄严的门框之外,立着一个挺拔身影。
秦修远今日一改往日的劲装,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袍,黑发以玉冠束起,俊逸安然,丝毫看不出是个武将,倒像个云游的谪仙公子。
他微微转过头,见她过来,眼前一亮,然后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一双凤眼更显风流。
“收拾好了?”他轻声。
唐阮阮急忙从花痴状态回过神来,道:“嗯、嗯……可以走了。”
秦修远颔首,道:“那上车吧。”
说罢,他便伸手扶她,唐阮阮脸上微微一红,伸出手搭上他的,然后踩了马凳,稳稳当当上了车。
秦修远上车前,对秦忠道:“军营的事都安排妥了?”
秦忠道:“是……您在查的事,属下已经交代秦勇了,另外钱副将和韦副将不日也将抵达飓风营,想必出不了什么事。”
钱川的
秦修远道:“秦勇那边的新兵最近怎么样了?”
秦忠道:“之前那个西伯侯之子文坚,听说自伤痊愈之后,便安分了许多,居然还开始主动示好了,说不定是被打怕了……”
秦修远冷声道:“世家子弟,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还是勿掉以轻心,有什么事让秦勇及时传信来。”
秦忠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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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轴滚滚,一路驶出了镇国将军府的巷子,直接汇入帝都最繁华的街道,途径闹市出城。
此刻位于人声鼎沸的主街,马车一步一停,行驶得非常之慢。
秦修远知这是常态,也未说什么,倒是唐阮阮是不是支起车窗,看向外面。
唐阮阮除了回学士府和去青木斋,并没有出来逛过,于是便十分新鲜。
前面有小贩叫卖:“豆花!新鲜的豆花!两文钱一碗啊!不好吃不要钱啊!”
唐阮阮一听,便立即探出了头去。
小贩身前的豆花桶里,白白嫩嫩的豆花铺陈得十分平整,没有一点缺口,纯净又完美……
看起来小贩今日还没有开张。
唐阮阮顿时咽了咽口水,可瞧了秦修远一眼,又不好意思说。
她便默默缩回了身子,老老实实靠着车壁坐着。
秦修远看她一眼,余光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随即微微一笑,道:“想吃豆花?”
唐阮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又道:“若是赶时间的话就算了……”
“无碍的。”秦修远道:“秦忠,停车。”
秦修远率先跳下了车,道:“下来吧。”
说罢,便向唐阮阮伸出了手。
唐阮阮微微一笑,顾盼生姿间将柔夷带给他,微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心,顿时引起一阵酥痒,秦修远微微一颤。
喧闹的市井中,一下来了一对神仙般的壁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貌美?”隔壁买菜的大叔踮起脚,恨不得再看清一些。
“让你乱看!”他身边的大娘却一把将他揪了回来,道:“活得不耐烦了!?”
卖豆花的小贩见这对贵人朝自己走来,一时有些激动,道:“客、客官,来碗豆花吗?”
唐阮阮见他这不但有咸豆花,还有甜豆花,她便问秦修远道:“我们要一碗甜的,一碗咸的,好不好?”
秦修远俊美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依你。”
说罢,唐阮阮和秦修远便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不一会儿,两碗豆花便都呈了上来。
唐阮阮问道:“你想吃哪一碗?”
秦修远淡淡道:“随便。”
唐阮阮看他一眼,道:“你不会没吃过吧?”
秦修远轻咳一声,道:“怎么可能。”
可他一身清冷气度,和这烟火气十足的小摊实在是格格不入。
唐阮阮遂将那碗色香味俱全的咸豆花推给他,道:“你吃这个吧,这个一定好吃。”
秦修远默默接过,然后见唐阮阮将那碗白白的豆花揽到了自己面前,轻轻搅拌了一番,玲珑素手拈起瓷勺,舀了一勺白嫩的豆花,放到嘴边。
灵巧一吸,便进了嘴里。
嫩滑嫩滑的豆花,还温热着,便和砂糖的甜迅速融为了一体。
简直入口即化,美妙至极。
秦修远见她一脸虔诚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好吃吗?”
唐阮阮眉眼轻弯:“好吃!”
秦修远便也开始拨弄自己眼前的咸豆花,各色的调料撒在白白的豆花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默默将咸豆花和调料搅匀,然后挑起一勺,试探性地尝了尝。
醇厚的酪感在口中蔓延开来,鲜中带咸,平常中带着新奇,让人异常兴奋。
秦修远看了一眼这豆花,没想到这么便宜的东西,竟是这样美味!
唐阮阮见他的表情耐人寻味,便一脸期盼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秦修远眼底有一抹浅笑,点了点头。
唐阮阮迟疑了片刻,眼巴巴看着他碗里的咸豆花,道:“我、我能尝尝你的吗?”
秦修远一怔,他并没有和人分食的习惯,直接分给她,好像又不太礼貌……
唐阮阮见他不说话,便赔笑道:“我就吃一口噢!”
于是,她白白净净的勺子,便伸进了他五彩斑斓的碗里,挑起一块着了色的豆花,然后送回自己口中。
她鼓着粉腮轻轻嚼着,小脸也泛起红晕,看着他眯眼笑:“又鲜又辣,真好吃!”
两人吃一碗……已经可以如此亲密了么?秦修远不由得稍稍红了耳尖,他用自己的勺子,继续挑起一勺豆花送入口中,想掩饰一下自己的慌乱。
却好像在咸豆花中,尝出了若有似无的甜。
两人吃饱喝足后,车道也逐渐疏通,秦忠打马出发,缓缓驶出了闹市。
“多谢将军。”唐阮阮冷不丁冒出一句。
她知道秦修远是个不喜麻烦的人,若不是为了她,他刚刚也不会停下来。
虽是小事,可她这副乖巧可人的样子,他倒是受用得很。
秦修远开口道:“既然出来了,就别唤将军了吧。”
唐阮阮不假思索问道:“那唤你什么?”
秦修远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觉得呢?”
唐阮阮微微一愣,脸蓦地红了。
秦修远见她不说话,微微一怔,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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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到平宁,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可路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便耽搁了不少时辰。
车轮滚滚,历经一路泥泞,待到很晚他们才到了平宁秦府。
看门的秦四爷老早就得了消息,拄着伞,已在门口候了许久,
他一见从帝都方向来的华盖马车缓缓在府前停下,便急忙迎上去:“小少爷!”
秦修远撩起车帘,两步便下了车,道:“四爷,许久不见了。”
秦四爷连忙撑伞帮他遮头,喜道:“小少爷一路辛苦了!”
秦四爷是秦修远祖父身边的老人,小时候秦修远过来探亲时。时常由秦四爷和叶妈妈照顾,和他们两人感情颇深。
“不辛苦。”秦修远说罢,自然地回眸抬手。
秦四爷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马车上站着一位美人。
春雨柔美,蒙蒙落下,可美人却似乎比这雨还要媚上几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她云鬓花颜,杏眼流波,虽是一路舟车劳顿,却并未损她半分姣好。
秦四爷不由得看得痴了,他年事已高,自问也见过不少贵人,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
他看着唐阮阮轻轻搭了秦修远的手,一步一步,婀娜下车,小厮立即过来,未他们二人撑伞。
秦四爷也立即回了神来,为秦修远高兴,他拱手作揖:“老奴见过少夫人。”
唐阮阮见了谁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也微微回礼:“四爷有礼了。”
秦四爷本来在秦府之中,也不是寻常奴仆,只听秦太老爷和太老夫人的差遣,俨然半个主事的。
他见唐阮阮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也十分满意,道:“小少爷好福气!”
秦修远微微勾唇,道:“先进去吧,我祖母呢?”
秦四爷提着灯笼,迎了他们往里走,道:“太夫人昨日去庙里诵经祈福了,原是今日要回来的,可叶妈妈送信回来说山中下了雨,不便行轿,为了老夫人的安全,可能要暂住一日,明日等路面干了再回来。”
秦修远点点头道:“不急。”
唐阮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想,秦修远去益州的事情,当真如此不急么!?
她边走边观察四周,这秦府看似是有些年头了,古朴大气的深色门廊,仿佛昭示着这里曾经住在举足轻重的人。
雨水沙沙,雾气袅袅,秦府被笼罩在湿润阴郁的天气中,更是多了几分庄严肃穆。
秦四爷言简意赅道:“明日范夫人和范家兄妹都会过来,晚膳应该是很热闹了。”
范夫人是秦修远父亲的表妹,也就是他的表姑母。
他的表姑母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范少允与秦修远交好,女儿范少敏更是从小喜欢秦修远,简直是他的跟屁虫。
秦修远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穿过两重院落,一行人到了一座雅致的小院门前。
秦四爷道:“小少爷,少夫人,梨苑是今年刚刚修缮的,两位今夜便在此处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
秦修远点点头,于是采薇和秦忠便帮忙将行李拿进了梨苑。
唐阮阮一进屋,发现这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也十分清新,想来都是秦四爷安排的,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卧房不大,里面却有一间湢室,沐浴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唐阮阮正好想洗个澡,见到安排得如此周全,不由得有些开心。
可此时,秦修远却没空想这些,他一个人在梨苑长廊上,安静伫立。
上一次来长住,是三年前了,后来都是有空回来待个半日就走。
回想三年前,他本想随父出征,可不料祖母病重,无奈之下,父亲将他留下侍疾。
也是担心万一祖母缓不过来,家中至少有个男丁可以主持后事。
去北齐的路要经过平宁,他便和父亲和兄长们先后出了城。
他们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在官道行军,整支大军庄严整齐,脚步咄咄,寒光烈烈,过家门而不入。
秦修远一人一马,站在山道上,冷风猎猎作响,吹起他的衣袍,他孑然独立,目送他们离开。
没想到这一眼,竟是诀别。
月凉如水,寒意伴着雨水倾泻而下,秦修远思绪飘回,不知不觉间,夜便深了。
秦修远轻叹了口气,便徐徐回到卧房门口,轻轻抬手,便将门一把推开。
可唐阮阮却不在卧房之中。
他有些疑惑,采薇和秦忠也不见了踪影,莫非已经都睡了?!
他若有所思地进了门,却听见卧房的一角,似乎有水声。
由于梨苑修缮不久,秦修远也未曾来过,也不太熟悉这里的陈设。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往前,忽然听得一声大叫:“啊!别过来!”
秦修远听得似乎是唐阮阮的叫声,眸色一变,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湢室中水声潺潺,湿润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温暖香甜的气息,水气缭绕下,他看见唐阮阮赤足站在地上,湿漉漉的乌发如瀑布一般流在身前,浸湿了单薄中衣,透出鸳鸯潋滟的红。
她似乎刚刚从浴桶里出来,浑身还冒着热气,一脸苍白地双手抱臂,瑟瑟发抖。
唐阮阮发觉有人进来,怔然抬眸。
两人对视,顷刻间,竟都傻了眼。
突然,唐阮阮又被什么惊得跳了起来:“啊……救命啊!”
玉足点地,水光淋淋,雪峰轻颤,更是撩人。
秦修远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回过身不看她,急急问道:“怎么了?”
“有蟑螂!”唐阮阮不自觉咬唇,都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这梨苑平时少有人住,有些虫子本是常事,而姑娘害怕,更是常事。
秦修远瞥见一只黑虫在左边爬行,便随手抓了个物件砸去,“咚”地一声,这只作恶的黑虫便一命呜呼了。
秦修远刚想回头说已经没事了,却想起她衣衫不整,便仍然背着身,嗓子微哑:“没事了。”
唐阮阮尴尬得面红耳赤,强壮镇定道:“好,你、你出去!”
“好。”他也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煮熟的脸,便迅速出了湢室。
秦修远脱离了那潮湿暧昧的环境,脑中才终于回来了一丝清明。
唐阮阮收拾了好一会,才慢吞吞从湢室出来。
她见秦修远不在室内,便松了一口气。
又看了看里间,梨花木双人床上,整齐地放着红色锦被,似乎是为了印证他们的新婚燕尔而准备的,看起来喜庆不已。
她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坐了上去,手触及到柔软微凉的被褥,让人很想躺下去好好睡一觉。
可唐阮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了想,猛地回过神来:这里,只有一张床啊!?
唐阮阮突然有点面热心慌。
刚刚那蟑螂本来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可他一进来……却让她变得心如鹿撞。
唐阮阮心想,他不会觉得我在勾引他吧?她并不想在他那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他是大闵的英雄,是家人的守护者,就算她曾经和政敌之子牵扯不清,他也从未苛待她。在学士府的时候,依然为她撑腰出头。
这样好的一个人,就算不喜欢自己,她也不愿被他讨厌。
唐阮阮思及此处,便起身开门。
见秦修远独立在门口,白衣安然,面容清冷。
“将军……夜深了,不如进来休息吧。”唐阮阮红着脸道。
秦修远看她一眼,默默道:“不必了,我等会进去坐一下便好。”
吹了好一会冷风,他浑身燥热方才退去。
可看到她美目含水,湿发绕香,不由得又晃了心神。
他暗自斥责自己,不应如此心猿意马才是。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可也是这难得的独处时刻,让彼此有机会去探寻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若不是借着月色,秦修远便不好意思这样直勾勾地看她。
起初娶她来,确实是皇命难违,且她的父亲是唐阁老,一贯的保皇派,而皇帝自三年前开始,便对秦家有所怀疑,他自是不敢与她推心置腹。
大婚之夜,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可谁知道,她不哭不闹也并未让他为难。在努力照顾他的家人,还对大哥的遗孀格外好……秦修远觉得自己当时那样对她,确实有些不妥。
但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如何靠近她,又怕离得近了,招她厌烦。
就如刚刚进去帮她除虫,他背着身,最终只听得她一句冷冷的:“你出去。”
秦修远居然有一瞬间的难过,一个见惯战场杀戮的人,何时有了一颗这样矫情的玻璃心?
但他知道,如今自己对她,竟是有些不同了。
此刻,两人面对面,他却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夜风袭来,唐阮阮微微打了个寒颤,她丹唇微抿,垂眸道:“你是不是……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