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杜成停住了。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是不愿意回忆这惨痛的经过。
夏姬没有催他,她知道,这件事对杜成的打击一定也不小,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言不语,就当给他平复心情的机会,等他想开了,自然会说。
果然,杜成揉了揉太阳穴,闷声道,“恩师自然不愿让真相暴露,急忙忙拦住张兴平,与他理论起来,奈何这张兴平性子太直,说什么也不肯通融。
“眼看我们越闹越大,当时,我的一个同僚沉不住气,狠狠推了张兴平一把,我见事情不妙,赶忙扑过去想搀扶,但张兴平还是倒下,被砸破了头。
“顿时,我们全都惊呆了,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街角站着张兴平的妻子。她愣愣地看着我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紧接着,她便晕了过去。”
听到这里,夏姬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争执之中提过混乱,张兴平的妻子没有看到究竟是谁推了她的丈夫,只是杜成急忙忙想出面搀扶,被她看了个正着,于是在她眼里,这便成了推搡。
所以,张兴平的妻子受到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脑海中的记忆也错乱了。
她有时记得自己丈夫要弹 劾的人是薛子凡,有时又记得真正害死张兴平的人是杜成,于是将两人的身份杂糅到一起,这边有了仇人是江南人士,同时也被张兴平发现贿赂的说法。
实际上,杜成唯一的罪状便是替他的恩师隐瞒了收受贿赂一事,他并没有太大的罪过,却被人当作了仇人记恨那么多年,倒也是飞来横祸。
此时,杜成又说,“这件事终归是瞒不过去了,不过那同僚抢先一步,将责任都推在恩师头上,说是恩师害死了张兴平……幸好,恩师德高望重,所以众人都相信这只是误会。
“但从那以后,恩师便引咎辞职,将翰林院之首的位子给了我,此后他更是郁郁寡欢,觉得有鬼跟着自己,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而你,将所有事情隐瞒了下来,替你的恩师做了那个罪人,是吗?”夏姬轻声道。
杜成点点头,“张兴平一家太可怜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落街头……但,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想去为张兴平一家照顾照顾时,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你是不是还看到,张家被一众地痞流 氓占领?”夏姬问。
杜成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随即,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了,你是听张明远说的……我去与他们理论,那些地痞流 氓却说,他们有房契地契,住在那里是合法的。
“我与他们讲不通,便想着去帮帮张明远他们,却没想到,见了面他就把我当成敌人,等听到我的来历以后,他更是大骂我是狗官,是他们家的仇人……”
说到这里,杜成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张明远也挺精神的,我每次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或者我亲自送去,他都会将东西丢出来,说什么也不要 我的钱……”
“你担负了罪名,又想承担责任,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夏姬定定地看着杜成,忽然问道。
杜成苦笑一声,“恩师对我有恩,我自然不能让他在死去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但张兴平的妻子和孩子实属无辜,所以我……就当是赎罪吧。”
有那么一瞬间,夏姬似乎对杜成有了些许的理解。
因为她何尝不是那样呢?
对她来说,只要承棣能平安无事,她也可以担下所有的罪名,背负着千夫所指。
只要承棣能活下去……
前世的悲惨记忆又涌上心头,夏姬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再被前世的痛苦所沉溺了。
此时,杜成叹口气,又说,“唉……但张兴平的孩子始终无法原谅我,他们说要想接受我的帮助,除非我先拿出房契,可我根本没那种东西。”
“我会替你去办。”夏姬脱口而出。
“张家被强 占的房子,我会替你还给张明远,这两个孩子往后的生活,我也会资助他们,并请来名医为张明远的母亲医治。
“当然,如果你依然想赎罪又怕对方不肯接受,我可以将你的钱财等物转达给他们,我不会挑明这是谁送来的,只会让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好心人的帮助。”
杜成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夏姬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姬,“你掌握了我的秘密,要杀要剐随便……但,你这是怀的什么心思?!”
夏姬轻笑一声,“我与张明远也算有缘,不过是帮帮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你又何须如此介怀?再者,我这样做也确实是有条件的。”
杜成在心中冷哼一声:这妖女,果然是唯利是图!
不过夏姬这样说,他反倒放心了一些。
因为在他看来,夏姬就是个充满了算计和勾心斗角的女人,如果她真的不求回报地去帮助张明远一家,杜成反而会感到不对劲。
像这样提出条件,倒是让杜成心里踏实了不少。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想,肯定是冲我来的吧。”杜成冷冷道。
夏姬点头,“不错,我要你听命于我,为我办事。”
“你痴心妄想!我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杜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便拒绝了夏姬。
夏姬莞尔一笑,“无所谓,反正我也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不过如此一来,你恩师的事情,我或许会说出去哦?”
杜成顿了顿,显然是对此有所顾虑。
“还有,既然你不帮我做事,那我也不用帮你的忙了,张明远一家就随他们去吧,我也不会去管了。”夏姬故作轻松道。“怎样?杜大人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
“你……你这是威胁!”
杜成咬牙切齿,愤恨地瞪着眼前的人。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女人就是不怀好意!
夏姬依然挂着微笑,“不错,就是威胁。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