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会留守着等着看金荣搞事情的没回家的台吉们闻讯来找金荣时,只见一大帮子人在玩儿泥巴,浑身上下跟掉进坑里的羊似的。
众人都有希望把自己弄上墙,自然要热心参与进来,表示自己也是关心建设进度的有功之臣。纷纷询问神庙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有人便道:“咱们草原上有铜山吗?有人会铸万斤大钟吗?”
另外有人道:“隐约听说在鄂尔多斯汗国发现了铜山,后来就没动静了。是不是误传?”
鄂尔多斯才是真正的宝藏聚集地!
鄂尔多斯汗国的台吉宝音压根就不混金荣圈子,留在大同拜访太上皇和大公主,算是让天下会逃跑的有功之臣。最近送了口信儿来谢谢金荣以老仇人那顺布和名义赠送的五香粉跟精盐,还回礼了一个超级王帐,就是给大家吃自助餐用的那个。
如今大家开始算计鄂尔多斯的铜矿,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合计了合计,决定放下。蒯汲:“核心倒不是铸造万斤铜钟,这个和我们无关,可以慢慢找专家来做。目前最难把拱桥搭在房顶上!”
理论上说是不难,但真要开干的话,问题可真多。如果像金荣描述的那样以五彩琉璃为顶,墙上有十扇斑斓的五丈高的透明花窗,雪白大理石或汉白玉为凳,黑色火山石磨光为桌........不敢想!如果做到了,这些流落草原的苏州人必然如祖先那样名垂青史!
随着金荣的到来,大家畅所欲言,将困难与计算摆出来。金荣听不懂的,就拿小木棍比划比划。
乱了一阵,朝鲁仗着和金荣有射他一箭之交情,便问:“金荣,你们大胜一场,怎么没见你大开胜利宴啊?我还等着敬你们三百杯呢!”
整个帐篷陡然安静,连蒯汲都从泥巴里抬起头来。金虫望着天的眼睛低下一点点瞟了一眼朝鲁,连飞更是如狼一般露出了六颗白牙,只有张蓁微笑着向朝鲁点头,朝鲁不由得腿一抖。
金荣闻言,呆了半晌,放声大哭,顿足捶胸,“两万多人就在我面前灰飞烟灭,呜呜呜呜,活活烧死!这不是胜利啊!我是如此的痛心疾首不忍心啊!呜呜呜呜,罪过啊!请菩萨原谅。呜呜呜呜.....”
众台吉们兴高采烈地正要吼三百杯!被金荣这一嗓子给吓的,有机灵的忙把笑容隐藏起来,哀哀地一同点头;有个把傻乎乎地看着金荣,笑容还没收拾干净就一脸嫌弃,也有人暗自撇嘴。
金荣哽咽:“都是我草原英雄的后人啊,是孩子的爹,是老人的儿,是女人的夫,一家子的顶梁柱啊!就这么白白的死了?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啊!”
一个机灵的蒯家班学徒本来在学着画图,开始记录金荣的话。
大家一齐点头,连调皮捣蛋的人也是面有戚色。
金荣沉痛地:“有的人死了,重比大青山!有的人死了,轻如羊羔毛。我一想到这些无辜者死在红衣教私心杂念之下,死于心怀鬼胎的酋长大汗贪念之下,死于唯恐天下不乱的维拉特人挑拨之下,死于浑水摸鱼的阴谋家煽风点火之下!”他叹息,“我难受啊!难道我忍心对这些无知的人挥出一刀、射出一箭吗?难道我派出了一人一马去进攻这些不知道自己有罪的无知者无敬畏者吗?难道我没有好言相劝那个什么鬼大师不要以除魔卫道之名,行邪恶诡谲之事吗?难道那些贼人被压在山石下面赎罪不是长生天对他们的警告吗?为什么你不听?为什么你们不听!为什么没有人听?!”
台吉们都被吓坏了。纯朴的草原王子们啊,你们还没受到信息大爆炸的电视直销荼毒,生活、社会和传销团伙还未对其施以灵魂暴击,八心八箭二十四k金老师现在就给你们上一课商业演讲大师吧!听懂掌声!
金荣:“当我看到火从地下升起,烟从脚下飘远,我心在颤抖,我的灵魂在忏悔!这是腾格里之怒!我心好累,我的泪水就没有停止!我深深地懊悔,为什么我没有竭尽全力来拯救这些可怜人?也许可能我会死在这些手执刀剑的可怜人手里,是的,我害怕了。但是,有腾格里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本不应该害怕!我本应该大胆地站在万马奔腾的队伍前面,对他们说,”金荣开始咆啸,“你们要懂善知恶!你们要有判真假断得失的能力!你们要听从内心深处的长生天给你的指引!你们不能让贪欲遮住了眼、蒙住了心!”大喊,“人在做!天在看!”
台吉们只觉得电流从脚下冲上头顶,冷汗蒸腾,脑后仙灵气滚滚而起,微光将金荣脑门照得微凉。
金荣手指向天:“愿你们都能在地下接受地狱审判,明白自己的恶!愿我们都能洗尽手上的血,升上天堂!愿所有的人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不要被野心家利用!愿天下再无纷争,用红牌蓝牌来寻找折中的道!”
为什么没人喊,啊门或者乌拉?好奇怪。
台吉们同声道:“金荣大汗慈悲!万岁!”
好事者(蒯汲徒弟)将金荣的布道一字不差记录下来,激动地浑身发抖,他觉得自己要出名了,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这篇“有的人死了重比大青山,有的人死了轻于羊羔毛”的布道文献后来被誉为天下会三大雄文之一,传遍天下,仅次于后来金大剽窃师的另一个演讲“我曾做过一个梦”和天下楼的告别演讲。
朝鲁带头单膝下跪,“愿能追随腾格里人间行走金荣大汗的脚步,寻找人世的善,消灭人间的恶。”
台吉们纷纷俯身,跟随这样一个半人半神,安心!
蒯家班哪见过这个调调,个个心里激烈斗争,魂不守舍半天,俯身跪倒。
张蓁刚刚带头喊过万岁,乘机再来,“万岁,金荣大汗万岁!”
这个死老头子坏得很!
众人呼应!渐渐地不少人向蒯汲的帐篷聚来。挤不下了,那就移师再谈。
“让我们开诚布公,敞开心扉,我金荣有问必答。”这是要开记者招待会了吗?
还没一刻钟,悄悄混入天下会驻地的各路奸细间谍消息贩子赵国细作维拉特卧底女直人朝鲜人.....纷至沓来,把自助餐大帐挤得满满当当。
已经有人高价请了刚才那个演讲记录,在疯狂抄写了。那个学徒以最快的速度签上自己的大名在原稿后面。
稍微有点职业道德素养的探子早就把天下楼十日大会流程倒背如流,自觉寻个角落坐下,一个疑似连飞的小孩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个红牌一个蓝牌。
“难道我也有发言权?”每个心怀鬼胎的人都故作镇定,在手里玩着红蓝牌,心道,这玩意儿我该不该举呢?
朝鲁本来就是个喜欢搞事的淘气包,跑上前边那个演讲台(还是上次金荣忽悠人集资建庙时踩过的),道:“天王会迎天下客,不管你代表蒙古人、赵国人、维拉特人、清国人、吐蕃人、还是俄罗斯人在这里打探消息,天下会张开双手欢迎你参加讨论。”
各位密探更不敢说话乱动了。
朝鲁坏笑,“天下会虽然开门迎宾,却是讲规矩的。一,要发表意见请举手。二,若有蓝牌反对你,必须请他上来讲清楚为什么。三,你可以反对任何人,哪怕是金荣大汗,人人平等嘛。我相信你们都知道我曾射了他一箭,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地火烧死,哈哈哈。”
他停了停,只有少数人敢配合地大笑,大多数人安静得像是淋了雨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