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突然出现个男人,张嘴就向着他们家,立马把场面镇住了,一群老的少的媳妇们别看平时咋咋呼呼挺能耐,关键时候都拿不住事,谁都不敢说话,跟一群受惊的老母鸡似地,只想一窝蜂从白家跑出去。
“站住!”
白玉京张开手挡住堂屋外的门口。
当她家是什么地方?大车店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门!
这些碎嘴子的女人怎么说她都可以,唯独说她家人,一个字都不行。
“刚才是哪个说我妈没把我教好的?”
那媳妇这会儿嘴闭得死紧跟打了密封条一样。
“这可不是我说。”
“也不是我!”
“不是我……”
甭管当事人是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紧闭着嘴不说话,可架不住身边人明泽保身,一人往后退一步,最后独独把她剩了出来。
白玉京冷笑的往前走:“朱婶,你说我妈没把我教好,那你儿子呢?比我家琼玖还大一岁吧,十五岁的孩子还成天追鸡撵狗就不说啥了,成绩呢?万年倒第一,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常说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啊。不是都说有什么妈就有什么孩子么?就你儿子这样,是不是都从你这根来的呀!你倒是告诉告诉我,你哪来的脸跑咱家来埋汰人?还敢说我妈!回家照照镜子瞅瞅自己什么德行吧!”
玉京唯一的软肋就是家人,谁敢扔出一句不像样的话,她都恨不得把人家怼粪坑里,恶心死她们。
那姓朱的一脸横肉,磨盘大的脸,气得直哆嗦:“白玉京,你少胡说八道,我大儿子好着哪,哪像你们全家都丢人现眼!尤其是你……你不检点!””
“你再说一句,我告诉你,还有你们,再敢让我听到你们说我妈、我姐一句不是,我就在学校天天给你们家孩子挨个穿小鞋,反正学校对闹事的处理原则从来都是学习好的有理,咱走着瞧吧。”
受不得家里人被人戳脊梁骨的不止是玉京,琼玖一听朱家的女人都敢当面说白玉京的坏话,直接冲了过来,把她手里的炸的东西一把掀到她脑袋上。
“你个小兔崽子!”
朱婶是村里屠户的媳妇,天生脾气泼辣,哪能容得了一个孩子这么跟她瞪眼睛,说着就要上前拧琼玖,何蒖珠见要动手,立马把俩孩子抱怀里。
屋里唯一的男人像山一样挡在三口人前头,瞪着眼睛说。
“你动他一下试试。”
众人见不好,立刻拽住朱婶。
“他朱婶,算了,咱走吧!”
“走什么走?谁家还没个男人了?你们怕事,我可不怕,你们都给我等着!”
“得了,得了,大过年的都少说几句吧……”
这些媳妇并不是不想出口气,只是她们真的惹不起啊,别说眼前这男人不像个善茬,白家最小的‘崽子’是真不能惹。
莲花乡的孩子上高中前都念县中小学。
全校学生加一起,都没一个能跟白琼玖比的,这可是全校师生捧在手心的大宝贝儿,听说还没中考,市里两所高中其中一个还是重点,就已经免试要招琼玖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才是那个穿鞋的,很显然么,当然是不用考试的了。
九十年代就算乡下人也知道学习重要,孩子能考出去的,家里都恨不得砸锅卖铁也要供。
现在别说给穿小鞋了,就是学校里大考小考,都靠白琼玖给她们孩子押题,还有痴心妄想的,想让白琼玖给押中考题,给补课的。
这个她们是真得罪不起!
朱婶还想说什么,就已经被众媳妇们拽了出去。
大年三十,一场闹剧轰轰烈烈收场。
这群人前脚走,琼玖后脚就跑去关门,还没跑到门口呢,就见一条黑板凳一样的肥硕身躯跟黑旋风一样冲了出来。
要说刚才谁比白玉京在屋里装死装得更像的,就数这条狗了,家里有人时一声不敢吭。
终于有人把这群可怕的生物送走了,它才从屋里跑出来,旺旺叫上了。
那微风八面的大黑脸和锐利小眼神,分分钟在说:愚蠢的人类,再别上咱家串门了!
彪悍的体型配小屁胆,全家都被这狗逗死了,也同时得到一个共识,那就是这狗注定是条废狗,看不了家。
玉京不知道啥时候倒了一杯温好的奶,放大胡子面前。
“你刚到咱家,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跟人吵了一架,快喝点解解渴。”
“谢谢。”
大胡子实在忽略不了她谄媚的小眼神,喝了一口就想笑,但这奶的味道绝了,让他忘记笑她,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椰奶?”
“好喝吧!我买了一箱呢!”玉京得意的说。
大胡子笑了,干脆一口都喝了。
“再来一杯。”
何蒖珠捧着盆,里头是用开水烫的好几罐椰奶:“有,有,不够,何姨去给你买。”
“家里有鹅肝和鸡么?”
大胡子最好鹅肝和盐焗鸡,别说这两样了,家里还有牛排和小酒呢。
本来想随便吃的早饭,因为他的到来,直接升级到年夜饭的水准,全家一起动手,玉京把烤炉搬到家里来,和面做了个苹果派,还有各种烤串。
一家人忙得火热朝天的,大胡子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罐子,罐子是密封的,里面泡着好些大樱桃。
玉京看到立马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一把抢过来高兴道:“樱桃罐头!我最爱吃樱桃了,你早拿出来呀,早知道就做樱桃派了,肯定好吃。”
大胡子端过来一个水盆,里面已经是温热的水了,“就知道吃!这是治冻疮的。”
“啊?”
“把手洗了。”
玉京乖乖听话,露胳膊挽袖子,洗完手走到他跟前。
大胡子又从包里掏出一次性棉签,打开罐头瓶,倒出一瓶盖,一伸手,玉京跟小猫一样把手放到他温暖的掌心中。
他小心翼翼的用沾了樱桃酒的棉签仔细擦她的手指:“记得,两个小时擦一次,别偷懒,知道么?这个方子很好用,能去根,要不然明年你的手还会这样。”
玉京被他握着掌心,温度从粗糙的指尖传来,让她心里一阵慌乱,可又有点享受,心里跟魔怔了一样不希望这样的接触早早结束。
男人离她很近,近到她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咚咚……咚咚……”
有那么一刹那,玉京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心跳十分有力,可节奏却越来越快,快得快跟她心里揣着的那只上下直窜的兔子有一拼。
“好了。”
正当她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他时,大胡子松开了手,用塑胶手套给她戴上,防止药效挥发。
“好了,记得像这样反复抹,有条件的话,尽量在抹完戴上手套,这样好的快。”
这个原理她懂!
将来还有硅胶手套和脚套呢,专门在睡觉的时候抹完护肤乳之后穿的,好让手脚的皮肤特别娇嫩。
玉京还在看自己的手,要是能弄个这样的面膜,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脸上抹着美白精华,是个可行的办法。
这手套不是那种特别大的胶皮手套,而是那种戴上就贴合着皮肤的类似大夫手术用的,这下还可以戴着手套干活,然后直接洗手套就行。
大胡子转身进了琼玖的屋,出来时抱着个小棉垫子,里面还裹着一个包,一打开,竟是个大冰坨。
“这啥玩意?”里面怎么还有红彤彤的颜色。
他也太奇怪了,竟然背了块冰坐火车?
玉京好奇刚想碰,就被他拍了下手背。
“手好受了?”
隔着塑料袋,大胡子把冰往地上一砸,随着冰块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白玉京眼睛都快掉上边了,她好久都没吃到樱桃了。
“馋猫!就这么点,你悠着点吃,吃完就没了。”
“吃饭喽!”
琼玖跟何蒖珠端着大盘小盘的放到桌上,玉京拎着樱桃长长的把,各给妈妈和弟弟怼嘴里一颗冰冰凉的樱桃。
“好甜!”琼玖没吃过这么大的樱桃。
九十年代能见到的樱桃也就是门前房后种的小樱桃,尤其北方,很少见过这么大的樱桃。
“这季节哪来的樱桃?”何蒖珠惊讶问道。
“我……”大胡子垂着眼睛,“我头一阵去了趟南边,在那边买的。”
琼玖:“南方的樱桃长这么大啊!”
白玉京却很清楚,这年头就算是南方也不可能买到樱桃,她想到他喝椰汁时喝不够的样子,除非……。
“现在就海南有吧,你不是在山西么?是特意去给我弄的樱桃酒?”
大胡子:“想的美,我有事去南方一趟不行么?”
玉京心里刚燃起来的火苗啪一下灭了,恨不得找块布磨磨牙。
傍个木匠有啥用?有啥用?
还不如去傍大款呢!大款还能说两句好听的。
老白家三十一早的饭,从上午吃到下午,再吃就得等晚上了。
吃完饭,琼玖就等不及跑出去放鞭炮,叫上邓旭东,几个人直奔河边。
他们去的时候河边已经有好些人了,河面已经结冰,老老少少还不少,有在上面抽老牛的,还有滑冰车的。
二踢脚的动静是最响的,duangduang的,隔二里地都能听见,剩下的玩乐声再大都听不见了。
玉京连着放了两个,还被大胡子嘲笑,“你看看放二踢脚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全是老爷们,哪有一个女孩放这玩意的?”
“你买了,还不给人放啊!”
大胡子立马闭嘴,看样今儿心情不好,自打他要走都没告诉玉京,就体验到这小丫头发起脾气来多不好哄,连忙又递给她一个。
“给,把冰面崩了,咱捞条鱼晚上炖了。”
玉京咯咯一笑:“不放了,给琼玖他们留着玩吧。”
好多年了,琼玖都没这么笑过,原来玉京还以为弟弟怕脏,现在算看明白了,他不是不想,是没那个给他买炮仗的人,也舍不得花家里的钱。
俩人把一兜鞭炮都留给琼玖,然后一起往家走,这一路,都能听到鞭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次跑那么远,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大胡子跟她肩并肩,侧目下垂,刚好可以睨着她结冰珠的眼睫毛,又黑又长又翘,一时移不开眼。
“我……当然是给你挣钱去了。”
“什么?”
玉京一抬头,四目相对,谁都不说话了。
她胸腔里那个不安分的兔子好像又活蹦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