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边,一排白墙蓝顶简易房是工人们临时居住的地方,白天能喝口热水,累了能歇脚。
顾家抵钱的旧家具被白玉京运到这里,原因无他,玉京家没地方放,放这还能让工人歇个脚。
最主要的是她傍来的木匠只看了一眼这些老家具,就特别上道的动手修起来。
这可叫白玉京高兴坏了。
大胡子喜欢那张罗汉床,玉京也没抠门儿,直接送给他。
好东西到了大胡子这才算露出原貌。
白玉京算开了眼,这东西竟然在他手里能变身!
三面床围边都有个木削,拨弄两下就能放下来,床底下还有储物空间。
最叫白玉京惊讶的是,原本黑了吧唧油渍麻花的床围露出了真面目,好家伙,那如意纹竟然是象牙嵌刻进去的!
“这罗汉床底料是紫檀的,工艺也不错,这些应该是螺钿镶嵌的花叶,这里应该是鲍鱼贝或其他贝壳镶嵌的花瓣,还有宝石镶嵌的花心,可惜都脱落了。”
大胡子惋惜的解说完,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惟妙惟肖的呈现在玉京的眼前。
“暴殄天物……顾家可真败家。”
这可全是钱啊!
几百年的家具要是完好无损放到欧洲的拍卖行,破烂就能变金山。
就白玉京知晓的,甭说是这么旧的老物件,就是放在以后新作的螺钿镶嵌漆器家具,随便一样都要一两万。
这东西还是那文君曾曾祖母传下来的,少说得有一百多年了,要是更早的话……
在文物收藏圈一吆喝,那不就赚大了。
嘿呦!
想到她给出去的是什么东西,白玉京就一阵肉疼,这家伙也太识货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上面原来镶的是啥?”
这上面的东西几乎都掉光了,剩下的也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我见到过类似的。”
大胡子拿着工具一点点清理凹槽里的积灰。
他手边也不知道从哪弄来套旧的绿松石项链,看起来有年头了,珠子和项链坠都已经拆下来放在一边,蓝绿色的珠子被切成两半,用磨具打磨得正好能放进凹槽里。
这男人还真是心灵手巧,抡起斧子能劈柴,拿起胶水就做手工。
白玉京点点头,是个会过日子的!
那文君那女人都是自诩有身份的人,难不成,她身边这位能工巧匠也有来头,毕竟这年头就这么识货的人不多……再加上他自带那些神秘牛掰的属性……
“你难道是个阿哥?”
玉京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让大胡子翻了个白眼,倒是忍不住笑了。
“我还是你皇阿玛呢,还珠格格看多了吧!”
“那你是在哪看到的?”
啪!
“哎呦!”
白玉京捂着脑门,坐了个大屁墩。
大胡子竟然弹她脑崩!
“事儿精,没事问那么多干嘛?把胶递给我。”
又不说实话,白玉京撅着嘴,递给他一管胶:“小气,不就问你几句么,干嘛人身攻击呀?”
越是不告诉她,她越这货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胡子三两下把几颗绿松石镶在上面,干净利落,没洒出来一点胶,泛着老气的绿松石就好像跟罗汉床本来就是一体的一样,浑然天成。
一抹翠绿泛着俏蓝的鲜花俏挺挺的跃然于床帮上。
大胡子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穿上衣服。
“干嘛去?”
“会做鲍鱼捞饭吧!”
白玉京嘻嘻一笑:“那必须哒!”
看样子大胡子是打算用鲍鱼壳填充剩下的部分了,以后有机会蹭海鲜饭了。
农贸市场海产摊前。
“你也买太少了吧。”
白玉京抱怨道,她双手拎着塑料袋的拎手,脑袋快探进去了,就这八头可怜的鲍鱼壳子哪里够镶嵌三面床帮的。
“而且,这鲍鱼也太丑了,你确定这壳能用上。”
鲍鱼壳脏了吧唧的,一点跟华美联系不到一起去。
“傻!你以为是外面这层壳啊!能用的是里面……买多了我也做不过来,先买一种,看看壳子里面是什么颜色的,不行再换别的。”
看来想要复原那个老古董且得需要不少时间跟原材料。
大胡子难得心情好,带白玉京骑摩托车回店里时都比平常开的快,俩人钻厨房里没着急做鲍鱼,先把鲍鱼壳弄下来了。
“真好看!”
白玉京拿在手里,鲍鱼壳里面有的泛着蓝绿色的光,有的是蓝紫色的,还有黄色的,这要是都镶嵌在罗汉床上,那可得老好看了。
“嗯,不过……”大胡子也拿起来一个:“颜色不均匀,而且太厚,有些地方不好镶嵌,要是有淡水河蚌的壳就好了。”
“河蚌?”
白玉京灵机一动,乡下没人吃的东西都是捞上来喂老母鸡的,谁能想到这东西还能成宝贝。
“我们村河沟里有的是,就是天冷了,不好下水。”
大胡子眼神一亮:“不要紧,有就行。”
她算看出来了,只要这人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做成,但他要是不想干什么,累死也甭想让他帮一下忙。
今儿趁他心情好,何不得寸进尺一下。
“嘿嘿,大林哥,你说要是把河蚌的壳镶在影壁上怎么样?”
大胡子还在研究手里的鲍鱼壳,毫无戒备的点点头:“图案设计得好,颜色做出渐变的层次,就会很好看。不过……”
“我没空!”
白玉京吃了口鲜美可口的鲍鱼捞饭,横了他一眼:“小气鬼,算了,到时候你给我做技术指导总行了吧。”
谁还不会自己动手了。
“不干。”
这人真轴!
“大林哥……”白玉京笑嘻嘻的靠近大胡子,大胡子单手扣住她沾满饭粒的小脸,阻止她靠过来:“你还小,离哥这么近也没用,没、魅、力!”
靠!
敢嫌弃她没魅力!大胡子你找死是不是?
“大胡子!本来还想做一套罗汉床的坐垫靠枕送你,现在坐垫没了,抱枕没了……哼!”
大胡子立刻单手变双手,捧起玉京气呼呼的小脸盘,认真道:“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招人稀罕,哥是跟你闹着玩的。”
嘿!
说起影壁,许文静家一进门的飞龙就是大胡子用水泥雕上去的。
因为预算不够,新建步行街上的水泥雕壁画,也是大胡子动手。
白玉京在一旁也没少学习,跟着打下手雕了一条凤尾金鱼,鱼身用亮色的马赛克堆砌成鱼鳞,摇曳生姿栩栩如生。
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五大三粗满脸胡子的男人,除了能当木匠,还有这么一手。
可见美术功底也不赖。
这几天白玉京总想,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怎么想都想不透,你说他英语牛、会吃西餐,那应该家世不错,可看他那样也不像。
你说他是工匠,他又什么活都会干,会雕水泥,还会粘贝壳。
平时把自己弄得跟苦力似地,关键的时候又机智得一逼,就连罗杰那样的大老板都想拉拢他,收入麾下。
可人家根本没给罗杰机会,像他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流浪汉。
罗杰几次车开到工地,都铩羽而归。
恐怕白玉京跟大胡子会是他从商以来遇到的唯一两个不识抬举的人了吧!
白玉京前来赴秦白夜的约,脸上还挂着傻笑。
“玉京!”
秦白夜再次从这张小黑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竟丝毫没有从前的反感,反而勾起嘴角。
白玉京回过神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张冰山美男脸正在对她微笑,吓了她一跳。
今天她出门忘看黄历了?秦白夜是不是傻了?他竟然在冲她笑?
“你怎么了?”
秦白夜对视着那对儿黑溜溜的眼睛,连眼仁里都有了温度,这次白玉京没看错,这家伙果然病了。
“没事,你说要让我帮你做投资,信得过我?”
白玉京当然信得过了,秦白夜可是金融系的高材生,不出意外今年过年他就能靠自己在校期间投资的钱,买下人生中第一辆车。
“有什么信不过的,大不了赔钱了,我告诉你爸呗。”
秦白夜噗嗤笑了。
“好。”
“不过我已经想好要买哪几支股票了,只是托你用你的账户帮我买,毕竟我还未成年,我妈要是知道我玩股票也不放心。”
白玉京把已经写好的纸和几万现金递给秦白夜,秦白夜扫了几眼,吃惊的看着她。
给白玉京的笔记尽可能写得浅显易懂,但她怎么可能进步得这么快。
“你平时一直在看股票?”
“嗯,有空就看看。”
白玉京叼着可乐吸管看向窗外,装大尾巴狼,她知道秦白夜吃惊什么,因为这几支股票就是他上辈子最赚钱的那几支,也是最稳定的,内行人也不一定能看出这几支股票的潜力,而白玉京上来就说要买这几支,秦白夜当然意外了。
其实上辈子白玉京就把这几支股票的代码记住了,因为秦白夜总是在报纸上关注这几支。
她迟迟没买是苦于手里一直没有余钱,钱总是刚赚完,就花没影。
“好,大哥不会让你赔钱的。”
望着似笑非笑的眼睛,这次换白玉京吃惊了,秦白夜竟然还会占便宜!
“那成,我先走了。”
“玉京!”
第二次秦白夜拉住白玉京的手,手一触碰到白玉京,她立刻一机灵,用力甩开。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唐突了,秦白夜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到了吃饭的钟点,想请你吃顿饭。”
这还占便宜占上瘾了!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等有机会的吧。”
冷冷的说完,白玉京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白夜目送她走出大门,掏出手机,输入短信:好,等我下次回来再请你吃饭。
发送。
白玉京在大街上收到短信时,犹豫一会儿才回复。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目睹了她所有的举动,当看到只有一个“嗯”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短信时,刚刚度上温度的眼睛变得忧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