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纪云舒已经换上满身的素服,不施粉黛的她,看上去更是有些娇弱,那双满是悲伤的眸子,让人心碎。
凌青帝心里清楚,她不是个把悲伤外露的人,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她才会允许自己放肆一下。
她望向空荡荡的大殿,哑声询问:“那些朝臣家眷都不肯来吗?”
凌青帝眼底满是寒意,在朝堂的时候,他已经宣布下去,母后喜欢清静,不用朝臣家眷前来守灵,各凭心意前来吊唁,哪成想,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纪云舒讥诮的扬了扬唇角,在所有人心中,她们大概是瞧不起娘亲的,一女二夫,本来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哪怕她母凭子贵,当上了太后,也不会改观印象,更别说现在还死了。
她微微叹气:“大哥,我是想要护住娘亲的,可现在,我是不是很没用?”
凌青帝心疼的安抚:“这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燕老夫人的步步紧逼,娘亲也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打定主意,哪怕现在不做,将来也会做,她的心是向着咱们的呀!”
纪云舒伸手擦了擦眼眶的湿意,苦涩道:“终究她还是离咱们而去了,这世上将来只有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在这偌大且没有人情味的皇宫中。”
凌青帝温柔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哪里没有人情味?你不是还有凌景月吗?他那般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纪云舒眉宇间这才收敛了些许担忧,是啊,她还有凌景月呢,那已经是她在这个王朝除了大哥之外的唯一支撑。
冷风吹来,冷清地看到她衣衫单薄,便忍不住劝道:“先回去睡一会,殿内让大哥守灵就行。”
纪云舒摇头,倔强的回答:“咱们俩都在她的身边守着,送她最后一程,免得她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内寂寥。”
两人所不知的是,朝中几名资格老的御史对于纪云舒和凌青帝的决定十分不满,明着不敢反对,暗地里却跑到墓地那边搞破坏,找了个算命的瞎子去告诉百姓,如果寒太后葬在那边,便会影响国运,让百姓陷入苦不堪言的境遇。
听信谣言的百姓一怒之下将好不容易修建起来的墓地毁掉,并连夜填埋起来。
内务府胡大人吓得险些没掉了魂,他下了马车之后,一路狂奔到凌青帝和纪云舒面前,哭着说道:“微臣实在是无能,还请皇上和月王妃责罚!”
两人不解,惊讶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说!”
胡大人就把墓地被毁的消息禀报,还说那些百姓扬言,只要再敢去挖,就自尽在墓穴里头。
纪云舒眼底布满寒霜,那些人还真的是有本事啊,既然在朝堂上逼不了他们,竟然跑去鼓动无辜的百姓。
凌青帝更是怒不可遏,厉声说道:“排遣御林军,让他们日夜看守墓穴,重新挖掘,但凡有人闯进去,杀无赦!”
纪云舒尚且理智一些,连忙出声阻拦:“哥,不能这样,但凡有人因为此事没了性命,更会被有心人利用,破坏你我的名声。”
凌青帝深深压了一口气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由着他们胡闹?母后没办法安葬吗?”
纪云舒微微垂着眼眸,片刻才呢喃道:“我想让娘亲离着咱们近一些,既然外面的地方咱们做不得主,那就将她送往燕山府的宅子里面吧?她曾经在那边住过,肯定会喜欢。”
凌青帝也十分赞同,宅子内有人专门看守,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还方便他们每年前往拜祭。
他便命令胡大人即刻带人前往燕山府,尽快在后院将墓穴修好。
那些御史们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气的不轻,但是无可奈何,毕竟燕山府是月王妃的地盘,重兵把守,任何人都无法潜入。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太后的灵柩送往燕山府,离着京城越来越远。
纪云舒和凌青帝亲自护送,两人坐在马上,一左一右扶着灵柩,眉目里皆是哀伤。
燕双混在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当中,他早已经替祖母办好丧事,没敢大操大办,只是掩埋了事,并不是他不孝顺,而是他真的没有心情。
将来的路怎么样走,他还没想好,偌大的九幽朝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想来也着实可笑。
他渐渐消失在人群当中,却没想到有人会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等走到没人的小巷子内,那人才快步冲他的面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燕公子?”
燕双回头,便对上纪云雪那张满是焦急的小脸,她垂眸笑道:“冒昧来见,还望公子见谅!”
他微抿着薄唇道:“你我并不熟,还请姑娘自重!”
纪云雪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讪讪解释:“我也一时间情急,听闻公子家刚刚办了丧事,请节哀!”
燕双没有接她的话茬,迈步就要离开,显然,他并不想跟纪云雪有半点的纠葛,毕竟这个女人是跟凌瑞在一起的。
纪云雪追上他,展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
急声询问:“公子,现在你跟我一样,跟纪云舒有着巨大的仇恨,被别人所丢弃,为什么不再争一争?你们燕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老的少的,全都因她而死,你知道别人如何骂你吗?”
燕双猩红的眼眸狠狠盯着她:“滚!”
纪云雪半点都没有退缩,好不容易能找到同盟,她绝不能放手,她要跟纪云舒对抗,就必须要将她恨之入骨的人都集结在一起。
她倔强扬起唇角:“我不会滚的,燕双,我要替燕家的列祖列宗将你骂醒,那个贱女人,她没有半点人性,蛇蝎心肠,天生一副狐媚相,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在她的眼里,你就是一只条可以利用的狗!”
燕双一双铁拳霍然握紧,这种话,他已经是第二次听,之前的时候,燕老夫人从狱中出来,看到他的时候,就大骂出声。
他如玉的面容上满是阴沉之色,抬手就狠狠一巴掌将纪云雪打出去老远。
不管怎样,纪云舒曾经是他的主子,他不能背叛,也绝不能容忍别人对她恶语相向,祖母可以容忍,他凭什么还要对眼前这个女人客气?
纪云雪被打的眼冒金星,整个人都飞出去,倒在地上,唇角流血。
她艰难的爬起来,恼怒的看着燕双的背影:“你不是个男人吗?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被那个贱女人吃的死死?她半点都不会在意!”
燕双走的决绝,顷刻间便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
纪云雪也猜到会不顺利,毕竟燕双是少有的倔强男子,他能为了纪云舒脱离燕家,就足以说明他对她忠诚的决心。
一道讥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不屑的说道:“我早提醒过你,他不可能会答应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