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
苏妩月坐在浴桶里,缥缈的雾气丝毫遮不住她绝美的容颜,更遮不住她眼中的落寞。夜寒和夜辰不在也就罢了,潇云欢那句“我必须先救兰陵”,更让她无语:还好,没自作多情地动心,他和郁兰陵本来就应该是一对。她就是不懂,潇云欢究竟想怎样?
蓦的意识到不对劲,她一把抓过放在旁边的兔牙装上,手还没放下来,一个黑衣蒙面人已嗖的穿窗而入:“兔牙!”
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入耳中,苏妩月大感意外:“琰王?”
潇云欢根本来不及解释,苏妩月也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动作,眼前一白,杀人不眨眼的琰王已经变得光溜溜,她不由目瞪口呆:“你……”
“陪你洗个鸳鸯浴!”潇云欢刷的就进了浴桶,半点水花都不曾激起!这技术难度,满分。
这浴桶是不算小,那是对于苏妩月一个人而言,再加上一个成年男人,空间就明显不足了!潇云欢必须把苏妩月抱在怀里,否则手脚没处放。搂着她的纤纤细腰,他唇角微挑:“沐浴的时候还戴着兔牙?兔牙不用洗洗吗?”
沐浴的时候,什么都不穿。虽然她用的是棕色的药汤,肩膀以下都看不到,不至于春光乍泄,可这家伙脱光了钻进来……苏妩月用力一推他的胸膛:“你……”
“别动。”潇云欢上身前倾,直接将她压在了浴桶壁上,唇角的笑虽然浅,却分明已带着几缕玫瑰色。一手搂住她的腰,他轻轻摩挲着苏妩月的唇瓣,低沉的声音透着诱人的磁性,“兔牙,你若乖乖的,我保证不会在这里要了你。你若乱动,今晚随时可以成为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水面下,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苏妩月是真的不敢乱动,否则清白不保很容易。潇云欢的气息渐渐将她包围,竟让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不得不扭开头:“出什么事了?”
潇云欢低头轻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带笑:“兔牙,你的身子好软,好香,我好想……”
苏妩月的脸瞬间一红,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恼怒,忍不住又挣扎了一下:“你……你手拿开!再敢乱动,我咬你!”
潇云欢低笑出声:“好,不乱动,我就亲亲你。”
苏妩月冷笑:“不……唔……”
卧槽。
还未开始反击,潇云欢突然用手指在她背上轻轻划了几个字:“来了!”
苏妩月皱眉:谁来了?
潇云欢继续吻着她,水面下,手指更快地在她背上划动:古若尘。让他相信,我一直在你这里!
懂了,这家伙被古若尘追,借她洗脱嫌疑。有正事刚才不说,这会儿靠手指划拉!
苏妩月忍不住翻个白眼,扭头躲开他的唇,无比娇羞、嗲声嗲气地说道:“不要啦,一晚上都这样……你累不累……”
潇云欢在她耳边叹了口气:“这种风格不适合你,好恶心……”
“滚蛋!”苏妩月大怒,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吐一个试试?”
潇云欢微笑,眼睛亮亮的:“这种风格就对了。我说过什么?女侠,你真彪悍。”
苏妩月忍俊不禁,潇云欢已突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语声冷锐:“什么人?”
一股陌生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性的气息陡然逼近,让苏妩月刹那间觉得对方会直接破门而入,摧毁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眼珠一转,她故意紧紧搂住潇云欢的脖子,语气里满是羞急惊惶:“有人来了?你、你快走,不要被人看到……”
话未说完,便听一个虽冰冷如雪、却又动听宛如天籁声音响起:“是……十皇叔?”
潇云欢气息一窒,片刻后才应声:“古若尘?”
“是。”古若尘的声音虽然冷,却透着明显的尊敬,“若尘无意冒犯十皇叔,方才有人擅闯天机阁,若尘一路追赶,到这附近时失了对方的踪迹,四处寻找时不慎闯入此处,还望十皇叔恕罪!”
潇云欢淡淡地挑唇:“退后几步,稍候。”
古若尘立刻应声:“若尘不敢打扰……”
“退后几步,稍候。”潇云欢打断他,声音其实挺温和的,就是让人不敢违逆,“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你若走了,我去护国神宫说给你听。”
看不到古若尘的表情,但声音足以说明他很无奈:“是。”
隔了一会儿,潇云欢便穿戴整齐,开门走了出来,顺手把门关好。古若尘已经退到比较远的地方,看到他立刻行礼:“十皇叔。”
潇云欢背负着双手看着他,目光异样的灵动:“跟我来。”
片刻后,两人已上了屋顶,面对面站着。月光下,两人几乎一样潇洒俊逸,气质也一样不俗,连脸上清冷的神情也格外相似。不同的是古若尘冷得更清雅,潇云欢冷得更高贵。那种感觉,就仿佛古若尘是即将修炼成神的人,而潇云欢是谪落凡间的神。
隔了一会儿,古若尘首先开口:“若尘曾很多次想过,哪个词是最适合十皇叔的。”
潇云欢神色不动:“结论是?”
“霸者无双。”古若尘清清淡淡地回答,一字一句却绝对出自真心,“十皇叔的霸气,无人能模仿。简简单单几个字,也不需要用命令的口吻,便没有人能拒绝。至少,我不能。”
潇云欢目光清凉:“有吗?”
“有。”古若尘点头,“十皇叔刚才说,退后几步,稍候。我就不敢走了。”
潇云欢双眉一挑:“你可以走的,单就功力而言,你远高于我,我根本打不过你,也留不住你。”
“再高的功力,撑不出十皇叔的霸气。”古若尘摇头,跟着冷眸一转,“十皇叔要跟若尘说什么?”
潇云欢看着他,脸容依然冰冷,目光中也没有多少温度,却透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味道,并且圈起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和兔牙虽然已有婚约,毕竟还未成亲,鸳鸯共浴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方才的一瞬间,你给的压迫感有点重,我就……失态了。不过你应该知道,除了你,几乎没有人能逼我出声,甚至现身。”
古若尘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冰冷的眼中居然露出了隐约的笑意:“十皇叔谬赞,若尘不敢当。”
“我看你很受用,哪里不敢当了?”潇云欢冷笑,“我的意思,你明白?”
古若尘敛去眼中的笑意,微微点头:“明白,守口如瓶。”
“嗯,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潇云欢表示满意,跟着却又眼睛一眯,“这件事若有第四个人知道,就是你说的,那么我就……”
古若尘眼睛轻眨,竟也风情无双:“杀了若尘?”
“那不能够,我下不了手。”潇云欢冷冷地看着他,“我就告诉世人,其实我喜欢男人,你才是我真正的心上人,兔牙只不过是我拿来掩人耳目的。然后,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想对付我的人,就会成为你的常客。你也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古若尘轻轻咬了咬唇,不但不曾炸毛,反而乖乖点头:“不是挺高,是没人怀疑。所以若尘记住了,宁死不会透露半个字。”
这本来是潇云欢的目的,可他不但不觉得满意,反而逼上一步,冷意更重:“你嫌弃我?做我的心上人,很耻辱吗?”
“呃……”古若尘瞬间有点懵逼,功力高出一大截的他竟然被逼得倒退了两步,“若尘不敢,十皇叔到底想怎样?”
潇云欢停住脚步,突的微笑:“想让你知道,十皇叔功力虽然不如你高,但行事比你卑鄙,折腾人的手段比你多。”
古若尘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冷冰冰的脸上显出几分无语:“是,知道了。若尘可以走了吗?”
潇云欢总算说了点正事:“什么人闯天机阁?损失大吗?”
“不知道。倒是没丢什么,就是有几个护龙卫受了伤。”古若尘摇头,表示很惭愧,“来人是绝对的高手,但对护龙卫只伤不杀,否则我们必定损失惨重。就是不知道,他究竟要什么。”
潇云欢点头:“你去吧,凡事小心。刚才的事,当没看到。”
古若尘应了一声,施礼之后飞身而去。潇云欢站了片刻,才回到了房中。苏妩月也已经穿戴整齐,看到他忍不住挑眉:“我还以为你只有跟我说话的时候句句威胁,原来这是你一贯的风格,跟谁都一样。”
潇云欢看她一眼,落座:“对某些人,威胁比什么都有效。坐。”
苏妩月坐在他的对面,本想问一句的,接着却又放弃了。潇云欢屡次闯天机阁,自然有他的目的,他若不说,最好别多嘴。
潇云欢一直看着她,烛光下,他的眼中闪烁着隐隐的柔情:“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说,必须先救兰陵?”
“没有。”苏妩月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生气,不过确实有些不舒服,“你也知道,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你和郁老板才是一对。我就是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兔牙,你想多了。”潇云欢的声音很温润,神情却又透着凝重,“我说必须先救兰陵,不是因为男女之情,我和兰陵之间,也从来不是男女之情。这件事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但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了,再给我点时间。”
苏妩月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故意对外宣称非她不娶,是为了掩盖什么?”
“差不多。”潇云欢点头,“所以别多想,我要娶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人。”
苏妩月笑了笑,暂时没有开口。潇云欢也没打算多做解释,单手托腮看着她的龅牙,表示有几分好奇:“什么时候让我看到你真正的样子?”
“先这样吧。”苏妩月表示无所谓,“你不是说兔牙很可爱?”
“嗯,依你,反正只要是你,什么样子不重要。”潇云欢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苏妩月点头:“明天就要给静言治嗓子了,一切都按照我的要求准备好了吗?”
“好了。”潇云欢站了起来,“明天一早,谨言会陪着静言去云上阁等你。”
苏妩月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潇云欢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既然明天还有如此重要的事,她也不再耽搁,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古若尘踏着月光、披着星光回到护国神宫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古若霜的怒吼:“没用的东西!”
眉头一皱,他推门而入:“若霜,怎么了?”
古若霜坐在桌旁,受伤的半边脸依然有血流下,将另外半边脸上的怒气衬得更加狰狞。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目光沉静地行了一礼:“宫主。”
他叫君飞扬,是副宫主之一,虽刚刚二十出头,医术之高却冠绝京城——苏妩月出现之前。大多数时候,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里,再加上他居功不自傲,为人彬彬有礼,宫中上下对他都十分尊敬。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古若霜余怒未消地冷哼了一声,“还号称神医呢,区区皮肉伤都治不了,这种没用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闭嘴!”古若尘冷声呵斥,眼神都跟着凌厉了一下,一点都不客气,“飞扬救治护国神宫上下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再说这样的话,宫规伺候!”
古若霜其实大部分是迁怒,从潇云欢和苏妩月那里受得起还未发泄完,眼见古若尘动了怒,她也不敢再骂,只是哼了一声:“大哥,你快瞧瞧我这脸是怎么回事,君飞扬说伤口很奇怪,他治不了。”
古若尘不由皱眉,君飞扬应付不了的外伤还真不多。上前几步,他俯下身仔细看了看。那道划痕很细,也只有两寸长,乍一看并不严重,可尽管已经用了宫中最好的伤药,殷红的血依然不停地往外流着。再这么流下去,光失血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直起身,他凝眉思索:“那些护龙卫只是中了麻药,药性失效就会没事,为什么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古若霜自是恼恨得直咬牙:“大哥,这究竟是什么暗器?当时我只觉得好像被类似发丝的东西划了一下,原本没当回事,可……”
“看不出来,这种暗器我从未见过。”古若尘摇头,“飞扬,伤口怎么奇怪?”
君飞扬神情凝重:“副宫主这伤看起来轻微,其实有两点很要命。第一,暗器上涂有一种药物,作用是阻止血液凝固和伤口愈合……”
古若尘恍然:“所以血流不止?你的意思是,没有应对之策?”
“暂时没有,我看不出这种药物是什么。”君飞扬摇头,其实也很着急,“还有第二,这伤口看似细小,其实只是细小在表面,里面的创口非常大,而且在不断扩大,也就是说,暗器应该还在副宫主体内!”
古若尘怔了一下:“你取不出来?”
“取不出来,我甚至找不到它。”君飞扬的额头其实已经冒出了冷汗,“我只能判断出,它比发丝更细,至于是什么暗器,完全不知道。”
想到不知名的暗器仍在自家妹妹体内到处游走破坏,古若尘也觉有些棘手。捏住古若霜的下巴轻轻抬了抬,他再度俯身,仔细看着那道伤口:“能否确定暗器仍在脸上,还是到了别处?”
君飞扬不是特别确定,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应该还在脸上,至少别处暂时不曾发现问题。”
古若尘长久沉默,因为他更找不到暗器在何处。见他也束手无策,古若霜这才真正感到了害怕,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惊惶:“大哥,你……你也没办法?那、那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那阻止血液凝固的药物有镇痛、麻醉的作用,虽然血流不止,她却并不觉得十分疼痛,或许,这样更要命!
古若尘慢慢松开了手,突然开口:“连飞扬都没办法的话,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帮你!”
古若霜先是静了静,跟着咬牙:“苏妩月?”
太后寿宴上,苏妩月一战成名,世人皆知她医术之高明超越所有太医,若说能帮上忙,倒是不奇怪。问题是刚刚才跟她起了冲突……
古若尘点头,接着吩咐:“飞扬,去请王妃前来相助,就说无论能不能帮上忙,我必定重谢!”
君飞扬刚要点头,古若霜却猛一挥手:“不许去!”
古若尘不解:“最坏也就是她也没办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古若霜握紧了双拳,越发气恨不已,“只不过……就算去了,她也不会诚心帮我的!”
古若尘更加不解:“为什么?”
古若霜一时无言:“我……”
目光一闪,古若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眼神便再度一冷:“若霜,出什么事了?你跟王妃起了冲突,还是有了过节,或者……别的?”
古若霜真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风水轮流转是不错,用得着转得这么快?她高高在上的副宫主,连皇帝都得给三分颜面,居然接连折在一个废物丑八怪手里,还有没有天理?
“不说?你觉得瞒得住?”古若尘冷笑,“或者,你等死。”
觉察到伤口的血越流越多,脑中甚至开始感到晕眩,古若霜到底还是害怕了:“我……君飞扬,你先去叫苏妩月来吧!”
君飞扬看向古若尘,古若尘便点了点头:“是咱有求于人,一定要恭恭敬敬地请人家前来,不可无礼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