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龙女站在冰冷透明的玻璃之前,看着手术室里的一切。
她一眼就能从人群里认出主刀的医生。
在一群环绕在手术台周围的白衣天使之中,那菲林的淡绿色长裙是如此的端庄优雅,温文尔雅。
“止血钳——”
猞猁抬起手,一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台上满身是血的伤员,一边则面无表情地向一旁的医护人员索要着手术用具。
滴滴冷汗出现在凯尔希冷峻平静的额头上,手中的手术刀和止血钳却没有一丝犹豫,它们交替着,在枫彬语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来回舞动。
刺眼的手术灯反射出白铮铮的银光。
心跳仪上的线条一平一起,微弱的滴答声回响在宽敞明亮的手术室中。
一块块被鲜血染得赤红的纱布跌落在洁白无瑕的地板上,让本就嘈乱的手术室变得更加阴沉和压抑。
陈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手术台上眼眸禁闭的枫彬语,听着心跳仪那颇有节奏的响动。
她情不自禁地将纤手放在玻璃之上,眉头紧皱地想着什么。
等待她和枫彬语的会是什么?
是一墙之隔?
还是阴阳相间?
她不知道。
她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枫戴有氧气面罩的惨白脸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怪我……”
“我为什么要……”
……
……
很可惜,自责与悔恨挽回不了什么。
……
……
三个小时过去了,抢救还在继续。
手术台周围的每个医护人员都早已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清理血迹,缝合伤口,穿针引线。
每个人都像机器那般,小心翼翼地重复着枯燥且艰难的动作与步骤。
鉴于伤员的严重病情,他们只得轮流作业,以补充早已接近极限的精力和体能。
只有凯尔希一个人在不知疲惫,全神贯注地持续着手术。
只见她掌中的手术钳微微颤动,一块满是血污的铁片便从枫彬语的身体中“脱颖而出”。
“是榴弹破片,马上止血。”
医生面无表情地命令着身旁的医疗干员,脱下了鲜血淋漓的手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手术室。
凯尔希走得比平常要匆忙许多,因为知道,她要求要见的人,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
“吱——”
自动阀门应声开启。
白发苍苍的医生摸了摸满是汗水的额头,抹茶色的眼眸与门外那双锐意锋利的赤瞳交相呼应。
“医生……”星熊连忙走上前去,“辛苦了,枫彬语他……”
“很糟。”猞猁早已料想到了星熊脱口而出的问题,可自始至终,她哀怨的双眼从没有离开龙女半步。
陈晖洁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束手无策,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自责与痛苦。
凯尔希的目光里没有以往的忧愁,只有严厉充斥其中,像是在对她陈晖洁说。
“看看你都保护了些什么?”
……
……
星熊:“这……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医生。”
“呼,跟我来。”
凯尔希转过身,向手术室内走去,头顶的白炽灯印衬着她修长纤细的腰肢与洁白如玉的大腿,银色发梢与浅绿长裙在空中旋转,只留肩部的源石结晶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对,她是感染者,可这完美身材之中的败笔,却给神秘莫测的医生增添了无限姿色。
对女人来说,年龄是一种惩罚。
可就凯尔希来讲,岁月是战士身上的伤疤。
陈和星熊随她的脚步走去,她们并没有进入手术室,而是来到了一个设有控制台的舱室中。
一面单向玻璃隔阂在手术室与控制室之间,从三人的视线里看去,手术室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医生微微弯腰,轻车熟路地在操控台上按动着什么,没过多久,五花八门的浮空窗口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枫彬语身体的简约模型显现在了最大的那张屏幕之中。血压,心率,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数据则星罗棋布地穿插在模型四周。
“长话短说吧,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他的家属,但进行这么一次大型手术,专家组认为,罗德岛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伤员共计十六处致命创伤,都为锐器所致,最危险的一处伤口,刀尖距离其心脏部位仅有三厘米的偏差,虽然未知来源的冰系法术抑制住了血液流失,但是……”
“但是什么?”陈晖洁焦急地问道。
“但是,枫警司已经进入休克状态,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医生!输我的血吧!”星熊明白,现在正是危急关头,她顾不得太多,“如果不够!近卫局的兄弟们也……”
“没用的,星熊警官。”凯尔希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她滑动手指,将另外一张趋于平缓的心率图调了出来,“这已经不是输血能解决的问题了,即使我们在第一时间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但腹部的大量出血导致伤员心脏供血不足,心肺功能逐步衰竭,他的心脏将会在不久后停搏。”
——停搏——
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像是出膛的子弹,贯穿了陈晖洁趋于崩溃的神经。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和头晕,身体失去重心,反胃感直冲头脑。
“唔——”
“老陈!”
陈晖洁突然弯下腰杆,下意识地捂住嘴部,将反胃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停搏——
她千辛万苦地寻找着出路,却只能得到一张发小的死缓通知书,这让已经快要绝望地她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骂口不绝。可仅存的一丝理智控制住了即将决堤的嘴巴。
“先别急着痛苦,陈警官,苦难无穷无尽,只不过,你们两个现在还有的选。”凯尔希并没有转身看去,她知道这时的陈晖洁是怎样的狼狈不堪,心急火燎。
几个月前投票决定是否唤醒巴别塔的恶灵的时候,她又何况不是另一个陈晖洁呢?
“没事吧,老陈?”星熊扶住了颤颤巍巍的龙女,可陈竟不在意自己已然崩溃的身心。
“选择,那是什么?”她言简意赅地问道。
……
凯尔希直起身子,望了望忙碌不堪的手术室,短暂地顿了顿,心平气和地说出了她的答案。
“心脏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