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看到这支杂牌军之后,她只觉得有些心酸。
虽然队伍中也有些年轻力壮且衣着光鲜的人, 但是更多的都是一些像亨利叔叔这样的老头儿,和一些明显还年幼的孩子。
等梅兰妮听到消息以后,再想劝阻已经来不及。
因为新招的这支队伍,还没有经过什么训练, 就要被派往前线。
这些老老小小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穿着五花八门一看就是东拼西凑的制服。
“要把那些北佬儿赶回去!”
“只要我们能跟他们相遇, 再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他们就一定会滚回去!”
杰拉尔德在要报名入伍之前,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便骑着马跨越栏杆,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摔伤了膝盖, 导致他错失了上阵杀敌的好机会。
至于约翰.威尔克斯先生,他因为之前那次大悲之下昏厥,身体早就有了损伤。这一次激动之下又喝了许多酒,弄得他有轻微中风的征兆, 整个左半边的身体都不再灵活, 所以也只能遗憾的留在塔拉休养身体。
……
只是可惜两个老头儿乐极生悲。
远在塔拉的杰拉尔德和约翰,甚至为了庆贺终于能够亲自上战场杀几个北方佬儿,他们还喝了个酩酊大醉。
倒是留在亚特兰大的亨利叔叔,征兵的消息刚刚公布, 这个老人就第一个就去报了名。然后在梅兰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已经穿上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蓝灰色军装, 加入了乡团。
“好了,我的好姑娘,你快回去吧,这可不是你该跟来的地方。”
梅兰妮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了,便停下了脚步,等到亨利叔叔走远了之后,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喷薄而出。
他们有的扛着枪,有的腰间佩着长剑, 或者是短刀、匕首,还有人手里只能拿了一根棍子,甚至也有人是两手空空……
队伍在蒙蒙细雨中,伴随着军乐队演奏出的节拍,步履杂乱且匆忙的往前走着。
梅兰妮使劲伸着脖子,在队伍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里面是一些奶粉、压缩饼干和急救用的药物绷带,您一定要收好留在关键时刻再用。”
梅兰妮小跑着追随着队伍,嘴里也快速的嘱咐着什么,然后她又对那个黑人跟班说:“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亨利叔叔。”
正替亨利.汉米尔顿打伞遮雨的黑人跟班,拍着胸脯跟梅兰妮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主人。
她知道这些人的结局,他们中大部分人将会在这场必定失败的战争中受伤甚至是死亡。
可是她又是那样的无力,无力阻拦这些人为了他们的信仰去送死的脚步,也无力阻止这些人毫无意义的牺牲。
“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最理解梅兰尼心情的当然还是爱德华,他把爱人揽在怀里,低头轻轻吻了吻梅兰妮的发顶,然后安慰着说:
“我们早就知道我们无力阻止这场战,但是我们已经做了我们力所能及的努力。
就像你,不是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菲尔.米德因为你的插手,已经成了一名合格的大夫。他就不会再上战场去做无谓的牺牲,反而留在后方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还有老威尔克斯先生,他虽然因为担忧威尔克斯少校的安慰生了一场大病,但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不用再去战场。”
“可是我还是没有拦住亨利叔叔。”
梅兰妮的声音无比的沮丧,尤其刚刚亨利叔叔那个笑容印在脑海中,此时再回味只有无尽的哀伤。
“在遇到你之前,他一直是我和哥哥查尔斯的监护人,也是我们兄妹还有皮蒂姑妈的财产保管人。
亨利叔叔是那样的尽职尽责,他一直守着我和查尔斯长大,还说等查尔斯继承了财产之后,就要把我和皮蒂姑妈托付给查尔斯,然后他就要离开亚特兰大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是如今……”不知道这位老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爱德华不忍心妻子一直沉浸在这种无望的哀伤中,只是还不等他想到什么转移梅兰妮的注意力,就有无数的伤患涌进了这座城市。
梅兰妮也再次忘记感伤,一头扎进医院,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忙碌。
于是这个家就得教给爱德华照料。
因为汉米尔顿大宅里的男仆们,除了彼得大叔陪着皮蒂姑妈去了塔拉,其余所有人全都被招到军部或是挖掘沟渠,或是参加战斗。
至于女仆们,梅兰妮只留下一个能干的女仆操持家务之外,其余几个全都被她送到了医院帮忙救治伤员。
可是自从汉密尔顿大宅里除了梅兰妮夫妇,还被安排住进了许多伤患,所以唯一留在家里的女仆还要肩负起照顾伤患的责任。
也就是说,家里的许多活计就没有人做了。
于是爱德华不得不放下骨子里属于贵族的高傲和矜持,并且两辈子第一次提起水桶,到水井里给家里打水。也是第一次拿起斧头,到不远处的树林里砍断枯枝,再带回家中后院给家里劈柴。
所以当梅兰妮带着一身的疲惫,从医院回到家中之后,看到的就是那个衣衫凌乱、满头大汗、挥舞着斧头劈柴的男人。
这个画面叫她心中一酸,他腿上的伤根本就是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否则早就被军部重新派上了战场。看到后院的那一大堆柴火,就知道这人忍受了多少痛苦才能有这样的成果。
这可是达西呀!是那个傲慢到骨子里的英伦贵族绅士,他应该端着酒杯,出现在伦敦的各个社交场合。或者该骑着马背着□□,到在彭伯里附近的树林去打猎。
可是如今那个高贵、矜持的男人成了什么样子?
正干的热火朝天的爱德华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于是便用力挥下斧头,一段立在木墩上的木柴应声被劈成两半。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汉水,然后才扭头看了过来。
发现正注视着他的人原来是梅兰妮,脸上不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个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可是看在梅兰妮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心疼。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了爱人的怀抱,双手紧紧搂住爱德华的腰,脑袋低低的伏在胸前,然后声音沙哑中带着丝丝哽咽的说:
“你不应该经历这一切的,你是我的达西啊!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你的双手怎么可以拿着斧头劈柴……”
爱德华觉得有些好笑,面对这场战争,他能陪在爱人身边就比许多人要幸运了,只是劈柴提水而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他发觉自己的双手有些脏,不能回抱住自己的爱人,便架着双臂柔声说:
“你在说什么傻话?能够多活一世,便是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说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么我也该感激你,更加倍的爱你才对。
正是因为你,才有了今天的我,这个有着传奇经历和更加成熟的我。
你不知道我曾经无数次的感谢上帝,感谢他把你送到我身边。
然后又无数次的向上帝祈祷,让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能陪着你继续走下去,去见识不同的风景,经历不同的生活。
只有上帝知道,这样的我是如此的幸运。
所以我又怎么会在乎这种暂时的辛苦呢,要知道,只要能跟你就这么相伴着走下去,哪怕在路途的千难万阻,我都不在乎。”
是啊,只要能跟爱人相伴,便是暂时辛苦一些又何妨呢。
……
等到谢尔曼将军的炮弹,开始在亚特兰大城里的大街上落地开花的时候,城里的居民们终于开始大批的逃离这座城市。
许多人的目的地是梅肯。
人们顾不上家里的财物,大多数人的手里只有一个便携的提包,还有包着简单食物的手帕,就开始了逃亡之路。
当然也有坚持留守的,例如医院里的大夫们,那些伤员们需要他们。
还有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同样也不肯离开,她们骄傲地说,她们一点也不害怕,北方佬是没法把她们赶出家门的。【原著】
梅兰妮和爱德华也在留守的队伍里。
爱德华还在军部任职,他不可能独自离开,而梅兰妮也不可能放弃那些伤患们不管。
“亲爱的,我们虽然暂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可是不得不为谢尔曼将军彻底攻陷并火烧亚特兰大做准备了。”
忙碌了一天的两个人回到家中,简单的吃过一顿粗糙的晚餐回到属于他们的卧室之后,才终于开始考虑他们自己撤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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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被征召入伍, 仿佛激起了所有男人的激情。
当亨利叔叔看到梅兰妮,并且向她露出一个微笑的时候,梅兰妮忍着心中的酸涩,勉强也回了对方一个笑容,并用力的向这位叔叔挥舞着手帕。
等到亨利叔叔走近,她就挤出人群,把手里两个斜挎包分别塞给了亨利叔叔和他的那个黑人跟班。
梅兰妮只能跟医院请了一天假, 来到街上跟着其他市民一起给这支队伍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