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确实是做了一点手脚, 目的自然是想要对付贾珍和尤二姐。
不过她可真没想着直接把贾珍给弄死。
两个丫头看着宝玉和三春、黛玉有些面露难色, 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少奶奶脸色不对, 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头才勉强开口说:
“回少奶奶,咱们家大爷今日在园子里……赏花,不知怎么打就身上有些不好……大奶奶那边已经传了太医。”
毕竟目前达西还没有考出功名, 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功绩, 如果贾珍这个三等威烈将军现在就死,那宁国府的继承人也就是达西身上的爵位就得从三等将军直接降到末等。
米娜眉头一皱, 觉得事情似乎超出了掌控。
她原本设计的剧情可不是这样的走向。
既然大家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关心, 正好米娜也想知道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就干脆吩咐宝珠叫把外头说话的丫头叫了进来。
来人是尤氏院子里两个平日根本不起眼的二等丫头, 虽然跟这两个丫头不熟, 但是只看两个人脸上有些急切的表情, 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难道是因为好长时间没机会算计人,荒废的手生了,所以这次才一出手就出了纰漏?
其实不只米娜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在心里嘀咕, 就连正在说笑嬉闹的宝玉、黛玉、三春也听到了, 一个个马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
米娜略一思索, 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不过碍于宝玉和几位姑娘在场,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开口问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说别人,就是贾珍肯定也只是稀罕两天,等到腻烦了就直接抛在脑后。没有贾珍捧着,一个妾而已,再加上尤二姐性子软,肯定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不会再闹什么事情来烦她。
而且这样一来,尤老娘也不好意思再带着唯一的小女儿隔三差五的上门打秋风了吧。她就是再不在意脸面,也不好叫人说一家子姐妹都上赶着送给同一个姑爷做妾。
别说什么实权不实权的了, 他们家肯定会沦落到跟普通的平头百姓也差不多少。
到时候不说国公府邸还能不能住,光是给那贾珍闭门守孝,就得耽误三年的时间。
贾珍死带来的所有影响都是可以预见的, 跟他们的规划有冲突,所以他们夫妻面对贾珍的时候一直都是忍让躲避。
所以这一次米娜也只是在点心和熏香里加了点东西,让贾珍和尤二姐在花园子里幽会的时候起到助兴的作用,然后又故意大张旗鼓的叫好多丫头婆子去园子里摘花儿。
本来计划到时候贾珍那边兴致来了没有顾及弄出什么动静,再搞个意叫那些丫头婆子撞破二人的好事,正式把那层遮羞布解开,这样一来尤二姐就只能进宁国府给贾珍做妾。
到时候当家奶奶的娘家妹子身份直接变成当家大爷的小妾,整个贾家从主子到奴才,对待她的态度肯定会变了一个模样。
就是惯会要强的尤三姐儿,再说话也硬气不起来。
本来事情计划的挺好,结果现在出了意外。
贾珍忽然出了事儿还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一定就不是小事儿。为了不让小姑娘们看到不该看的,米娜干脆让惜春带着姐妹和贾宝玉回她的院子去玩,自己要过去看看贾珍的情况。
可惜她一片好心,宝玉和惜春两个并不领情,非得要跟着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想想也是,不管贾珍怎么样,毕竟是惜春的亲哥,还是宝玉他们的同族兄长。现在听说贾珍得了急病,这些孩子又怎能于动无动于衷?
米娜虽然心里害怕他们看到、听到不该看、不该听的,但是又禁不住这些‘长辈’们的强烈要求,索性拦也拦不住,干脆叫人给外书房的达西送信,就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花园子。
一路来到天香楼,这时候这边也是人来人往乱哄哄的却不知里面什么情况。米娜正不知该不该直接进去,正好看到尤氏身边的银蝶正低着头往出走。
“银蝶姐姐,”米娜开口叫住她,见银蝶停住了脚步就赶紧问,“母亲可在里头?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方不方现在便进去探望。”
忽然被叫住的银蝶匆匆给米娜行了一礼,估计是心里着急也没注意后头跟着的宝玉和姑娘们,便直接开口说:“大奶奶已经在里头了,大夫也来了,现在正在施针呢。”说着又好似犹豫了一下,才来了一句,“奶奶要是进去也行,就是二姨娘也在里头……”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银蝶最后一句那声音几乎低到让人听不到。
谁知就那么点儿声音,却让耳朵尖的贾宝玉给听见了。所以这傻孩子张嘴就问,“是哪一个二姨娘?”
银蝶一听到宝玉的声音,当即就变了脸色,她居然把这种事让老太太的心头肉给听到了,整个人居然害怕到开始发抖。
看到银蝶那个样子,米娜也不好继续保持沉默,所以只能开口哄着贾宝玉他们说:“可能就是母亲的娘家妹子吧,大概听说了父亲生病,老娘叫姨娘过来瞧瞧。”
这破理由明显站不住脚,但是面对一些小长辈们她也只能这么说。接下来当然是转移注意力,“如今看这里乱糟糟的,不是说大夫已经在里头行针,看来是不能叫人打搅的,不如宝二叔和诸位小姑姑先回西府,等这边有了结果我马上派人过去送信。”
“不能进去看大哥哥一眼吗?”说话的是惜春,小姑娘因为米娜的一顿操作,这回子正对宁府的亲人们最亲近的时候,所以她也是真心关心亲哥的身体。
米娜哪里敢直接答应,她自己知道自己做的什么手脚,还不知里头现在什么情形,用哪里敢叫这些姑娘和贾宝玉进去看。
要是叫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她让他们的心肝宝贝肉看到了这样的腌臜事,皮不揭了她的。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米娜只能继续诱哄这些‘小长辈’,“这一时三刻的恐怕也看不成,毕竟大夫在里头行针,想来衣衫都是要褪去是不方便见人的。不如宝二叔和各位小姑姑先跟我到前头停着等信儿,等里头有了结果咱们再说。”
看到贾宝玉和惜春都同意了她的提议,米娜又吩咐银蝶进去给尤氏说一声他们在外头候着,还叫有结果了一定马上出来告诉他们。
交代完了,正要带着几位姑娘小爷去前头亭子,还没抬脚就看到达西从外头匆匆赶了过来。毕竟贾珍的是名义上的亲爹,他这一生病,作为亲儿子的达西也是要在床头寸步不离的侍疾的。
为了不耽误达西的时间,还有不让贾珍有借口磋磨达西,米娜才迟迟没有对贾珍动手。
“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既然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管是米娜还是达西,必须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所以他来到这里,只匆匆给贾宝玉和几个小姑娘行礼,就赶紧关心起贾珍的情况。
米娜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达西,当然她动手算计尤二姐和贾珍的事儿,昨天已经提前跟打西打了招呼。
达西对于让尤二姐从一个没名没份的秘密情人,直接身份转变成光明正大的合法妾室,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何况他还知道等贾珍腻烦了尤二姐之后,这位尤二姐随后又跟了贾琏,然后又死在了荣国府。所以对于娜娜这次的计划,他其实还有些赞成。
当着贾宝玉和几位姑娘的面,银碟也不敢多说,只是把今日贾珍怎么发病,怎么叫大夫,大奶奶是怎么安排的简单说了一下。
听说贾珍在里头行针,米娜这个儿媳妇虽然不好进去,但是亲儿子达西还是可以进去看一看的。当然这个也是他逃不掉的责任,所以达西只跟米娜说了一句,就直接走进了天香楼。
走进去一看,外间屋还有一桌明显被人动过的酒席没来得及收拾,只是不知道这里经历了什么,桌子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从外间屋往里走,当然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面色青灰,双目紧闭,几乎□□着身子躺在床上的贾珍。
床边做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正全神贯注的往贾珍的身上扎针。
另一边则是眼睛红肿的尤氏,这时候正拿帕子捂着嘴,一双眼紧紧的盯着人事不省的丈夫。仿佛她稍微一错眼,丈夫就会那么去了。
尤氏身后,则站着头低低的尤二姐。不言不语的就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后两边还站着两溜丫头婆子,靠里面的手里还端着开水、帕子之类的,却安安静静听不见一点动静。
“母亲,”达西进屋之后,先小声给尤氏行了礼,才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说不好了?”
有些话尤氏也不好直接跟继子说,尤其其中还牵扯到她自己的娘家妹子,所以她也没言语,只是呜呜咽咽不停的哭。
达西心知肚明,自然知道不好再追着问,只能安静的等着老大夫那边行完了针,再看他怎么开方子。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功夫,老大夫才把银针从贾珍身上一一取下。
等太医收拾好针,达西上前一步恭敬问道:“老先生,不知家父这病如何?”
那老大夫坐到椅子上,先生抬手捋了捋胡须,才斟酌着说:“贾将军这是……房事太过……又用了助兴的药……”说到这里,人家太医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把病因含混着说了出来,然后才继续说,“这也是平日肾气虚亏太过,所以才在事后晕热流汗,又风邪入体……”
太医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病理和病因,总之一句话,就是因为刚才房事太激烈,又吃了虎狼之药,再加上平时不知道保养,人又有了年岁。几番因果加在一起,今日才中风。还说幸亏医治及时,否则没准当时就过去了。
达西给老太医道谢,又送上了厚厚的红包,才继续问他父亲严重不严重,该怎么治,什么时候能见好。
听太医一通话下来的意思,大概就是今后贾珍只能卧病在床了,吊着命没问题,但是完全恢复怕是难了。
达西赶紧让大夫尽管开方子,还表示如果需要人参肉桂百年灵芝什么的,他就是拼尽所有也要给父亲寻来。
太医开了方子,马上就有人出去抓药熬药,达西又问了好半日该怎么照顾病人,还有平日的禁忌食单子,才恭恭敬敬的送了大夫出去。
这下房间里头只剩下人事不知的贾珍,还有哭肿了双眼的尤氏,以及一直垂首不语的尤二姐。
下人们都有志一同的忽视掉尤二姐的存在,也开始各自忙碌,倒是尤氏这次知道了贾珍以后只能瘫痪在床,自己痛哭了一场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一回身,恶狠狠的瞪着尤二姐。
见这个拖油瓶妹子一直不抬头也不言不语,直接伸手一个嘴巴子就把人打到了地上。
然后不管不顾的张嘴就骂,“我知道你是个不知廉耻的,平日里为了一点子衣裳首饰还有几两碎银子,就没皮没脸的跟你姐夫不清不楚。
原想着到底跟着你娘进了我尤家门,好歹也成了官家小姐,以为你做事会有收敛,我就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道。
谁知你内里竟然比外头的那些粉头儿还要放荡,勾引的爷们儿用那些虎狼之药。
现在把人给弄废了,你可是称了心意了。
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了我家大爷,你那老娘还带着你们姐俩上哪儿去捞银子?”
这话尤二姐怎么受得住,她这时候也只是宁国府的富贵眯了眼,又有尤老娘的耳边风,所以才倍贾珍几句甜言蜜语还有一点子好处给哄骗的直接失了清白。
如今不但跟姐夫的事情被一堆丫头婆子当面撞破,就连姐夫也在她身上中了风,这时候尤二姐直觉得再也没脸活了,恨不能一头碰死在当场。
可是在贾珍不知死活的情况下,她又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得知贾珍中了风,后半辈子恐怕都要躺在床上,正后悔害怕不已。
这又被尤氏劈头盖脸的一顿打骂,也只能低头哭泣,一句也不敢分辨。
里头两姐妹的动静这么大,正好被送太医回来的达西听了个正着。闹得他也不好意思进去,所以干脆出去到亭子里先跟娜娜还有贾宝玉他们说了贾珍的情况。
“父亲现在怕是受不得吵闹,还请宝二叔和几位小姑姑先回西府,等明儿父亲醒了,病情稳定了,再来探望。”
好歹贾宝玉这会儿还算知道分寸,知道贾珍一直没醒,所以也不敢过分打扰,便干脆带着姐妹们回了荣国府。
剩下家里还得米娜和达西掌管大局,达西先吩咐大管家赖升出城去给贾敬报信,又叫赖升家的去西府给老太太、太太和两位老爷报信。
米娜则接过了管家的事,又震慑了家里的一众下人,不许他们乱传闲话。
这边忙忙乱乱的还没有个章程,那边听了信的尤老娘就带着尤三姐过来,打算要看看姑爷和二闺女。
这位尤老娘也不知道个避讳,带着她的小闺女就直接进了天香楼。
米娜身为儿媳妇,是不好参与公公婆婆的丑事,只能候在外头。倒是达西身为贾珍的儿子,现在府里唯一的男丁,只能进去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尤老娘这会儿心里也是慌的不得了,她也知道事情闹破了,还叫贾珍在女儿身上中了风,那她的两个女儿名声算是没了。
如今能做的,最好就是先保住二姐儿,叫她在贾珍身边能有个名分,以后也不怕别人说嘴。至于尤二姐身上的婚约,早就被尤老娘忘到了脑后。她还在考虑小女儿的问题,心里庆幸小女儿还小,能在家里养上几年,等三姐儿长大了,风声也过了,也许还能找个好人家聘出去。
只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一上楼见到倒在地上捂着脸哭的尤二姐,还有一脸怒火指着二姐怒骂的尤氏,老娘当时也慌了手脚,赶紧上去搂住二姐。
“大姑奶奶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二姐儿才几岁的姑娘又能懂些什么?
还不是姑爷说怎么着,她就怎么着。
如今姑爷不好了,也不能全都怪在二姐头上。
再说好歹都是尤家的姑娘,为了尤家的名声,总得先把事情压下去才好。”
听到尤老娘的话,尤氏直恨的牙痒痒。
心里头不停的咒骂,谁跟你们是一样尤家的姑娘?我们尤家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宦人家,还不是你这个二家的寡妇带了两个拖油瓶。天天一个两个不知羞,为了一点子好处见男人就往上贴,尤家的名声都是让你这些母女给败坏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也是这么恨,但尤氏也知道礼法上尤老娘和二姐儿三姐儿还就是她尤家的人。而且老娘带着二姐儿、三姐儿来宁国府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果这事儿要是不压下去,不说他们尤家的名声,就是她自己在这府里都抬不起头。
尤老娘看着尤氏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到了心里,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要趁机给女儿一个名分。
“为今之计,也只有叫二姐儿跟了姑爷,再对外说姑爷吃酒的时候,邪风入体才中了风。”
不管尤氏心里是不是愿意,她自知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正好见继子送了太医回来,便按照尤老娘的话含混着告诉了达西。
“父亲的事儿,当儿子的又怎么能做主?”达西低着头也不看尤氏,更没说同意不同意,只说,“我已经叫赖升去城外给太爷送信,一切还要等太爷回来再看如何主张。”
他一提到贾敬,尤氏也忘了心里对尤二姐的恼怒和对丈夫的担忧,只剩下满满的惧怕。
有心想要怨怪继子不该不跟她商量一声就给太爷送信,但是再一想,他们家大爷这一倒下,别说城外太爷那里瞒不得,就连西府、族里还有那些亲朋故旧们也得有个说法。
贾珍不好了?!
打算只等将来他们夫妻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如果贾珍老实也就算了,如果不老实,那就直接废了。
但问题是,废了贾珍还不到时间。
“父亲怎么不好了?现在人在哪里?母亲那边怎么说?”米娜皱着眉头,一连串的问题问向两个丫头,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各种猜测。